“说吧。”她模样像个柔顺的猫儿,张潜抿了抿唇,将头别到了一边,不起看她。
“大人你坐下。”喜盛是想问柔然之事 但又怕别人听到,便伸着手,轻轻拽了下张潜的手腕。
那力道极小,可张潜的身子却随着她的力道微倾。
张潜自知拗不过马车里红着眼儿的喜盛,只好坐进了马车,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车帘:“公主有何事?”
“大人,觉得刺杀我的人,是不是来自柔然?”喜盛看着张潜坐进来,便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她虽然怀疑柔然,但这种事,她并不能凭自己的认知断定,所以才问张潜。
方才喜盛在厅上为难郁久闾那支,张潜在场将郁久闾那支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在了眼里,彼时对着她,张潜抿了抿唇:“公主觉得是?”
“方才我在殿上激他,他脸上没有丝毫破绽,我觉得不是...”喜盛摇了摇头,将小脑袋往张潜身侧凑了凑:“大人觉得呢?”
她想知道张潜是如何想的。
“公主冰雪聪明。”张潜看着那张凑过来的小脸,缓缓从袖中抽出那张纸条。
是那张从方一身上搜出来的纸条。
“这是...”喜盛有些疑惑的接过张潜手中的纸条。
她小手将那纸条摊开,见那赤红色的五个大字,纤柔的身躯也随之一颤。
那纸上的一句话,便见她生死划定,委实可怕。
“这手书,是来自北地的。”张潜见她害怕,便将纸条收了回来。
“大人是觉得,幕后之人来自北地?”喜盛看着张潜将那纸条重新收起,粉唇一撇,竟然有些委屈。
她原以为刺杀她的人是柔然,眼下瞧着这纸条,喜盛有些不明白。
她与北地之人毫无关联,为何北地之人要刺杀她?
还要写下如此恶毒之言。
“也不尽然。”张潜没有默许喜盛的想法,他伸手将车帘撩开了一道缝隙,打量了眼赶车的车夫,见车夫正一本正经的赶车,方才回身对喜盛道:“有时候,亲眼见到的也有可能是假象,方才公主在大殿之上已然将方一还活着的事情宣之于众。不管是柔然,还是北地安插在大虞的细作,知道此事恐怕都会紧张。”
“那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喜盛听着张潜的话,忽的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把方一被抓到的事说出来了,那细作会不会收敛一些,什么都不做了?
“不会,公主做得对。”知道她的担忧,张潜看着喜盛的眼色一柔,朝她摇了摇头:“那幕后之人知道方一活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务必会出手至方一于死地。”
“彼时的大理寺,已布下天落地网。”
喜盛在旁听了半晌,觉得张潜这办法甚好,只顾着点头:“大人要是抓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张潜颔首并没拒绝她。
喜盛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解了,撩开了车帘,看着马车缓缓驶入春盛巷,忽然道:“去江府。”
刚才只顾着说了,忘了宁表姐。
“腿不疼了?”张潜听着喜盛那虚软无力地声音,剑眉蹙了下。
“疼...”喜盛被问到了点上,连忙点了点头:“可是我怕保宁表姐挨罚,昨个儿是她带我跑出来的。”
“不必改道,先回公主府。”听着喜盛的话,张潜有些无奈,对着车夫道。
车夫也没来得及改道,如今听着张潜的吩咐,便继续驾驶了。
“大人,我要去江府...”喜盛见张潜不让她去江府,蹙了蹙眉。
“不急,宫宴没那么快散去,先回家,来得及。”张潜瞥了眼喜盛那无力的双腿,剑眉微微压下。
她傻,一心想着保宁,可张潜不能让她就这么疼着。
张潜虽繁忙,但却知道昨夜喜盛跑的时候,并没喝药,这会儿看着喜盛可怜巴巴的模样,张潜张了张唇:“下回万不能不喝药了。”
第20章 陪她
“啊?”喜盛听着张潜的话,微微一愣。
她不喝药这事儿除了诗画会挂念,连着她自己都不上心,如今听到张潜嘱咐,喜盛觉得这话并不像一个素来冷脸的人能说出来的。
她歪了歪头:“大人说什么?”
张潜没想到喜盛会再问一遍,对上她那双澄澈无害的杏眼,喉结微微一滚,退出了马车。
“大...大人?”喜盛瞧着张潜的身影,觉出他好像有些不悦,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但因着那人是张潜,喜盛也不敢多问,只好自己闷在马车里回想。
马车已进了春盛巷,不过片刻,便在六公主府门前停下。
喜盛伸手撩开车帘,巴巴望了眼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马的张潜。
“臣去叫诗音。”张潜见喜盛探头,翻身下马,要去叫诗音等人。
诗音来了可以扶她回梨园,可喜盛这会儿半步都不想走,想到刚才张潜抱着她走。
喜盛咬了咬唇:“能...能否劳烦大人?”
她的声音如旧,虽然半点不强硬,可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张潜立在马车旁一愣。
“大人...”瞧着张潜没有继续走,喜盛钻出了车厢,朝着张潜伸了伸手。
她想要他抱着。
张潜被她唤的头皮发麻,素来冷面的人终于还是拔动了腿,上前将喜盛的身子一揽,抱进了公主府。
喜盛如愿被张潜抱了过来,粉唇微微抿了抿。
“哟,郎君来...”川九听说张潜回来,立马出来接人,见到这副情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给你家郎君牵马呐!”喜盛瞥了眼川九那模样,将下巴放在张潜肩上,偏头朝川九吩咐了声。
“好嘞!”川九听喜盛吩咐,收起自己的吃惊脸,连忙去牵云影。
张潜身量高,这会儿抱起她来,喜盛觉着自己都长高了些,再看六公主府的景色都不一样了。
她觉得有些有趣,那双杏眼逐渐弯了起来,像只猫儿。
“还笑得出来?”张潜察觉喜盛这抹笑意,还以为她腿不疼了。
“我的腿要是没事,说不定也可以长的和大人一样高。”喜盛摇了摇头。
只是很遗憾,她并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儿,喜盛的笑意也淡了淡。
听着她这般天真的话,张潜眉角一颤,觉得有些好笑。
哪有姑娘和男人一样高的。
不过察觉喜盛的情绪,张潜并没有笑她。
他抱着她进了梨园,将她放到了那张罗汉床上:“改日叫聂隐来瞧瞧。”
“叫来也没用,太医都没办法。”她这腿,多是因为小时候不肯好好喝药,错过了最好治疗的时候,太医都束手无策。
“聂隐是神医。”张潜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喜盛,沉了半晌,丢出这样一句。
喜盛没报什么希望,但想着有聂隐这么个人,她朝张潜笑了笑:“嗯,我相信大人。”
“公主,药来了。”正说着,诗音端着药迈进了寝殿,见喜盛身边立着的张潜,不由得一愣。
“臣先告退了。”见诗音到了,张潜抿了抿唇,便要退出寝殿。
“大人稍后可以与我一同去江府吗?”喜盛忙叫住张潜,那双杏眼也朝张潜眨了眨。
“臣若午后无事,自会跟随公主。”张潜看着喜盛的眸子,没全应下。
“好吧...”
张潜是个大忙人,虽说这道禁足令没能将她禁住,但张潜也不是全然有时间围着她转。
喜盛虽然想到了这些,但看着张潜的背影,她仍是有些失落。
送走了张潜,诗音便上前,看着她额上的薄汗,端着药碗:“公主先喝药吧。”
“嗯。”喜盛接过那药碗,点了点头。
喜盛昨个儿忘了一顿,今天定是要补上的。
大抵是腿真的太疼了,喜盛这会儿仿佛觉不出来苦似的,抱着那药碗咕咚咕咚的将里面的药汁灌了下去。
诗音看着她把药一口饮下,忙送上一颗蜜饯:“公主吃了,便歇下吧。”
“不了,你去叫水,我要沐浴,咱们过会儿去江府。”喜盛咬住那颗蜜饯,却摇了摇头。
保宁表姐那边还没解决呢,她要是倒头大睡,岂不有点太不厚道。
“嗯,那您先歇着。”诗音点了点头,为喜盛拿了一张毯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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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潜回了偏殿,川九便迎了上来:“郎君,刚才公主...”
想到刚才见到的那幕,川九有些疑惑。
川九是尚书府来的人,张潜的事裴尚书多数都从川久这里得知。
张潜想到方才抱喜盛那事,知道不出意外,川九怕是也会与裴尚书说明。
故而云淡风轻的解释了句:“公主腿疼。”
“这样啊...”川九点了点头,跟着张潜到了木案前。
张潜也没避讳川九,自顾自拿起笔写了什么。
川九看了半晌:“郎君还要还要出府吗?”
“出。”张潜落笔,起身立在了窗边,将手伸出,一双鹰眼朝天边望了望。
张潜手腕上总绑着一副银色的臂甲,臂甲之上的鹰首威武肃穆,在日光下泛起银辉。
黑鹰循着光而来,在公主府的檐上盘旋了两圈,终于落定在了张潜手臂上的银甲上。
张潜将写好的那纸条折好,塞进了黑鹰脚上那个小木桶里,放走了黑鹰,便马不停蹄的赶出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