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沅瑾走过去:“我?得到消息,裴沅祯此次领军二十万,而粮草只有三分之一。”
“你如何知道?”郗博皇子惊讶。
“大曌皇帝跟裴沅祯关系不和,想必此事?你也清楚。裴沅祯出征次日,皇帝就将裴沅祯的女?人扣押于宫中,这个消息不是秘密,殿下稍稍打听?便?可得知。”
“至于粮草的事?......”裴沅瑾继续道:“我?在大曌军营有细作,尽管裴沅祯极力掩藏这个消息,但毕竟运送粮草的人不少,里头到底有多少粮一看便?知。殿下若不信,派人打探一二就清楚我?所说不假。”
“大曌皇帝此举无非是想让裴沅祯死在战场上,这个时机真是天助我?们!”
“裴沅祯粮草不足,必定求胜心切。我?们暂避其锋芒,待粮草用尽后再?出击,届时他士气散乱松懈,我?们可伺机将其歼灭。”
郗博皇子眼睛亮起,却?还是犹豫。
“若我?外?祖父依旧不采纳呢?”
“殿下,”裴沅瑾道:“殿下随军可不是为了长见识,而是建功扬名坐稳储君之位。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固执,可若是因他的固执而毁了殿下的前程,殿下......您会怎么做?”
郗博皇子若有所思。
第132章
“消息确定真实?”任老?将军问。
“外祖父, ”郗博皇子?道:“我已派斥候去打探过,裴沅祯的军营现在?喝的确实是稀粥掺红薯,马嚼的是树枝和?落叶。”
任琮已听郗博皇子?说过这事, 此时也从旁劝道:“父亲, 若果真如此,螭虎军的军粮恐怕不足以维持半月,最多十二?日便会锅中绝粮。届时他?们?士气衰弱又饥肠辘辘, 正是我们?攻打的好时机。”
任老?将军沉吟,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乐观。
他?征战多年, 虽未与裴沅祯交过手, 可七年前的那几场战役他?听说过。裴沅祯作战骁勇,战术诡谲多变,不是个简单的人。
须臾,他?开?口:“再派斥候去探。”
仿佛是印证他?们?的猜测, 裴沅祯此次用兵显得急躁,似乎想速战速决。
连着多日派人在?营前叫骂,想逼他?们?应战,但任家军不为所动?。
郗博皇子?好整以暇, 任琮也好整以暇,只有?任老?将军站在?烽火台上观察整个螭虎军阵营。
而螭虎军营帐这边,裴沅祯坐在?帅帐里看一封信。
说是一封信, 其实只有?寥寥几个字, 最主要的还是一张军事布防图。
奚白璋惊讶:“裴沅瑾手上居然有?这个。”
裴沅祯默默盯着地图, 乍一看确实跟韶城的军事布防图一样, 可仔细看却能瞧出细微差别。
当然这些差别不是所有?人都能瞧得出来, 除了韶城主将和?他?,其他?人皆难以分辨。
裴沅瑾在?图上改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裴沅祯视线盯着巫峡口处若有?所思。
奚白璋看半天没看出名堂, 最后问:“他?这是唱的哪一出?送一份假的军事布防图过来,打什?么哑谜?”
“我是越发看不懂了,他?不是投靠金昌了吗?难道他?唱的是戏中戏?”
“的确是戏中戏,只不过这戏唱给谁看就未可知了。”裴沅祯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张假的布防图已经被金昌的人看过。”
“任老?将军不一定信。”
“但有?人会信,既如此......”裴沅祯说:“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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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军迟迟不应战,裴沅祯表现得越来越急,还派小?股兵力试图从其他?地方强攻,但皆讨不着好。
而就在?此时,郗博皇子?凭借手上的布防图,带兵偷袭了螭虎军的几处营寨,居然大获全胜。
他?信心满满地回营,不想,迎接他?的是任老?将军阴沉的脸。
“谁让你擅自带兵行动??”
郗博皇子?心底不满,暗觉裴沅瑾说得对,外祖父人老?了变得固执。
他?说:“我得知消息,螭虎军有?几处防守松懈,便带人偷袭。外祖父,我胜利了,还缴获了许多兵器和?马匹。”
说着,他?让人将兵器以及马匹带到帐外:“外祖父你看。”
任老?将军走出帐门口瞧了眼,眉头?紧蹙。
事情?越来越古怪,总觉得太过顺利了,顺利得不像裴沅祯的作风。
可他?此前派人偷偷打探过,螭虎军营中确实每日吃稀粥掺红薯,连马这几日都瘦了不少,更别提人。
若说是裴沅祯的计策,可数十万将士,裴沅祯居然敢如此豪赌。就不怕他?真的攻打吗?届时真刀真枪决战他?必败无疑。
这个年轻人......是他?戎马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敌手。他?像一个赌徒,更像一个疯子?。
他?们?现在?看似占据上风,可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优越感,隔日,任老?将军出兵应战。
两拨人马在?韶城五十里外的羊亭开?战。
这一仗,任家军勇猛精悍,而螭虎军也不示弱,羊亭平原上人流如蚁汇聚,双方厮杀如火如荼。许是吃不饱的缘故,螭虎军起初士气高涨,屡屡有?压任家军一头?的态势,后来渐渐落了些下风。战到最后,竟匆匆鸣金收兵。
这是大曌和?金昌对峙了多日之后,煞有?规模的第一场仗。
然而,螭虎军败了。
金昌众人欢呼。
而大曌,千里之外的京城先是不可思议地静默,随即一道弹劾裴沅祯好大喜功的折子?出来后,朝堂内外皆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提议换帅,但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武将这边自然不会同?意,可文官们?才?不管。尤其都察院那帮人,以尤大人为首,觉得裴沅祯此人刚愎自用,若是再如此下去,韶城恐怕保不住。
是以,文武两拨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大打出手。
皇帝下朝回到乾清殿时,沈栀栀等在?偏殿中。
“皇上,”外边的声音她?都听到了,连着两日她?都难以阖眼。她?上前行礼,问:“现在?情?况如何?”
“第一场败了,还是舅舅率领的螭虎军。”皇帝道:“有?人提议换将。”
“皇上,您务必要信裴沅祯,不可换将。”
皇帝笑?了笑?,负手进乾清殿,走到门口时,转身说:“朕从来都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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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军打了胜仗,营中人人欢欣鼓舞,饮酒庆祝。
在?热闹的庆祝声中,任老?将军独自坐在?帅帐中沉默。
这场仗赢得蹊跷,可蹊跷在?何处又说不上来。战场上,他?分明瞧见螭虎军拼尽全力了的,而且螭虎军确实如传言中作战勇猛,跟他?任家军比起来并不逊色。
但是,这样一支军队,战了不过半天就败了。
任老?将军一生用兵谨慎,虽不善阴谋,却也见识过不少阴谋,而裴沅祯此举着实令他?看不透。
难道真如他?们?说的......急于打胜仗,好回去解救佳人?
过了会,他?胸口一阵难受,又咳嗽起来。
这时,任琮带着几个部将进来。
“大帅!今夜全军高兴,您怎么独自坐在?这?”
任老?将军咳了会,摆手:“老?了,身子?不好,你们?去吧。”
任琮蹲下来,帮他?顺背:“爹,你出去露个面吧,大家伙都盼着呢。”
“是啊。”也有?部将说:“我们?第一战对上螭虎军,那可是螭虎军啊,威名赫赫,居然被我们?任家军打败了。若是我们?接下来继续重挫螭虎军,将来整个金昌,不,整个九州,我们?任家军无人能敌!”
这话说得众人斗志昂扬,纷纷劝任老?将军:“大帅不必饮酒,出去说两句话也使?得。”
任老?将军摇头?,继续摆手:“你们?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见他?仍是拒绝,众人只觉扫兴,但也不勉强。说了些“大帅好生安歇”之类的,然后出了营帐。
当晚,任家军营帐里彻夜篝火,欢声笑?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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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双方休整,斥候依旧将敌方情?况一日日来报。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是稀粥掺红薯。”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减少了几口锅。”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饿死了几匹马。”
终于,到第十二?日时,斥候说:
“螭虎军锅中已无粮,大军正欲撤回韶城。”
郗博皇子?听了,顿时着急。忙去看任老?将军:“外祖父,不能让他?们?撤回去,等他?们?养精蓄锐卷土重来,恐怕就难了。”
任琮也道:“对啊,父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其他?几位部将纷纷劝:“大帅,末将愿意领军攻打螭虎营!”
“末将愿!”
“末将也愿!”
“儿子?也愿!”
郗博皇子?看了看众人,也站出去:“外祖父,我也愿领军攻打螭虎营!”
郗博皇子?此前带兵袭击几个营寨,对此信心满满。当然,若是他?此次能击败螭虎军,别说储君之位,他?的名字也将会名垂青史。
打败最强大的敌人,这是战场上每个将士的梦想,简直令人热血沸腾。
然而,任老?将军坐在?主帅位置上,依旧不为所动?。
“这恐怕是裴沅祯的障眼法,不可轻举妄动?。”
任琮道:“父亲,斥候去打探过了,螭虎军确实正在?收营,难道真的要等他?们?退回韶城了才?后悔?”
“螭虎军作战能力如何,此前儿子?也是亲眼所见的,若不是这次天助我们?,恐怕以后再无机会。等他?们?退回韶城,届时就难以攻克了。”
“你们?明白打仗最忌讳什?么?”任老?将军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求胜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