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李泽林坐在维和岛礁石上守望明月,风掀起阵阵海浪,也吹乱他的心。
他点开微信通讯录里一个蔷薇头像的联络人,朋友圈已经许久未更新。随后匆匆关掉手机,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能随便使用手机,避免被一些软件定位监听。
刚才这样做已经是违反了军规。
不过,他并不是真正的军人,而是一名智能武器芯片研发技术人员。
“臭小子,你躲在这干什么?”师兄叶凌提着几罐啤酒走过来,随手递了一罐给他,“想家了?”
“嗯,也想故乡的朋友。”李泽林抠开拉环,一口酒闷下去,酒精麻痹了舌头,也让他暂时忘记不愉快。
叶凌了然于胸,见他神情恹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慰道:“别想了,你俩都分开四年,没准她孩子都满街跑了!”
他说的自然是姜采薇,那个印象中大大咧咧又心细如尘的姑娘,当初他几次叁番联络这个师弟来维和岛都被他无情拒绝,是姜采薇在中间游说,师弟才勉强答应过来,这一干就是整整四年。
“她现在过得生不如死。”李泽林呼出一口酒气,苦笑摇头:“我却没办法离开,不知道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叶凌诧异的看着他:“你联系上她了?那丫头一向挺聪明的,怎么会把自己搞的这么惨?该不是被家暴了吧……”
李泽林捏皱易拉罐,狠狠砸在地上,“临江市长纵容包庇他的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却没有一个官员敢站出来!姜采薇现在就落在这个人渣手里。”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叶凌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神情严肃的告诫道,“你知道维和岛的重要性,万不能泄露出地理位置,就算你关心她,也不要搭上整个军队!还有,市政府的事情你少掺和,那水太深,容易把自己折进去,况且你现在的女朋友是我的亲妹子、少将的千金,可不要丢了西瓜拣芝麻!”
李泽林闭眼久久不能平复情绪,又猛灌了几口酒才缓和:“叶师兄,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顶一阵。”
“你别闹,现在数据化管理,你来没来是有记录的!”叶凌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可能疯掉了。
“那我辞职吧!”李泽林迎着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眺望海上明月,“我不想一直后悔,也可能我真的疯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李泽林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前程?这四年好不容易熬过来,你真舍得放弃?”叶凌也跟着站起来,拽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李泽林长长的睫毛掩住他全部情绪,沉默了一阵,才道:“当年我父母坚决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她怕我为难所以选择离开,我和她并无感情问题,只是时机不对。现在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去选择对未来的人生负责,而我的选择一直都只有她。”
“我艹,那我妹妹怎么办?那丫头寻死觅活的要跟着你,你俩在一起都快两年了,这年底就要订婚,你这样撂挑子是想被她追杀?”叶凌气的干瞪眼又无可奈何,说到底他有些愧对姜采薇,但自家妹子的幸福也要争取才行。
李泽林瞧着满脸苦恼的师兄,歉疚道:“叶婉那边你帮我多劝劝吧!”
“你下定决心了?”叶凌按住他的肩膀心有不甘,“再考虑几天,不要着急做决定。一旦离开这想回来就难了,况且你离开对国防安全很不利,他们可能会限制你的行动,这样的代价太沉重!”
“只要在国内就没事。”
叶凌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他要去安慰叶婉那个傻丫头,否则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李泽林迎风而立,远眺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潮水渐退。
这厢苦恼,而那方姜采薇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竟开始同情起滕越。一想到他现在暴虐的性格是因为原生家庭导致,她竟微微心疼。
“我该不会真换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她猛的坐起身,心头狂跳。转头看向落地窗外,夜风吹舞窗纱,拍打在花瓶上,傍晚摘的蔷薇花已经散落了一地。
起身走到阳台,月光惨白,照在伫立花园里守望她的男人深邃的五官上。
滕越还是白天那身西装,站在草地上盯着她的阳台方向。
他在这站了多久?
姜采薇心头一滞,对这个男人感到十分无语。
两人的视线在夜色中交织,月光使她雪白的肤色看起来更加惨淡。
滕越安静的看了几分钟后,默然转身离开。
姜采薇无法再平静面对他那张脸,这样下去迟早会沦陷,连命都搭进去。
她辗转难眠,一直熬到次日正午时分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今天是她叁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Skin,打量了一圈卧室,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留念。
她删了李泽林的号码,然后选了一身运动服和鸭舌帽,激动的奔下楼,碰到小沉跟她打招呼也只是匆匆挥手。
铁栅门近在咫尺,只要迈出去就彻底自由了!
滕越的车从外面驶进来,缓缓与她擦身而过。
后座车窗突然摇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六点前回来。”
“知道了。”她拉低帽沿挡住眼底的紧张,后背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滕越默默收回目光,关上车窗驶离。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马不停蹄往闹市区狂奔,一路跑到商业街广场上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广场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每个人呼吸和心跳声那么鲜活明亮,就像一口枯井瞬间被注入泉水,生命得以滋养。
她并没有待太久,先去典当行倒卖了滕越送她的部分首饰,然后去数码城买了部新手机,再淘了一支像玩具的微型录音笔。
一切准备就绪,她给父母打了通平安电话,谎称和琴行老板去英国出差开设分行,可能年底才回,赶不及和他们当面报备。
姜母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也支持她的工作。她的女儿从小就十分优秀,门门功课都拿A,因为从中学开始就送到澳洲姑姑家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没准现在那边读博呢。
一想到女儿各方面都拔尖,姜母欣慰不已。
姜采薇掐断电话后径直去了老同学黄沐芸家的别墅。消失整整叁个月,黄沐芸眼神怨怼瞥着她:“你还知道找我?这叁个月你的比赛结果呢?”
姜采薇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什么比赛?”
“不是你给我发信息说准备钢琴比赛,苦心钻研不让我们打扰嘛!”黄沐芸见鬼似的看着她,“就那么一条信息,天天关机,我都差点报警了,还要安抚你爸妈!”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姜采薇恍然一悟,定是滕越干的。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她掏出滕越的照片递给黄沐芸,“临江市长的独子,滕越。”
“你认识他?”黄沐芸差点惊掉了下巴,眼神暧昧的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胳膊,“叁个月不见长进了啊,盯上这么大一帅哥!不念着李师兄了?”
“沐芸,你查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一些。”姜采薇神色有些凝滞,“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做事没有底线。”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黄沐芸一脸懵的看着她,“好像演间谍大片啊!”
“我认真的。”她垂下眸,抬起手臂撩开衣袖,大片淤青触目惊心。
黄沐芸唰一下站起来,拉起她的胳膊仔细瞧了瞧,眉心狠狠皱在一处:“这是滕越干的?所以这叁个月你根本没去参加钢琴比赛,而是……”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浑身发抖姜采薇,下一秒紧紧拥住她,眼睛泛红:“别怕薇薇,我会帮你的!正好我爸有些项目在文旅局投标,要请市政府的领导吃饭,我马上让我爸去打听这个人渣,然后帮你报仇。”
姜采薇趴在她肩头强忍了许久,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嘴里模糊不清的道:“滕越势力通天,很难让他伏法的,我不想牵连别人,所以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李泽林。”
“好,我不说,但你不要一个人面对,做些极端的事。”黄沐芸轻抚她的背,细声安慰。
姜采薇的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划破宁静。
她疑惑的看向显示屏,是一串陌生私人号,才办的卡怎么会有电话进来?
划听后,那端竟传来小沉紧张的声音:“薇薇姐,滕总让你现在回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新号?”恐惧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小沉那边片刻沉默,手机便被滕越抢了去,声音如同鬼魅传来:“实名制号码,你办多少都可以查到!”
她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砸出手机的冲动,喉管干涩:“我等会回来,现在爸妈这,你别打扰我们。”不等他回话,直接掐断,把头埋进双膝间。
滕越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不但限制了她的自由,还套住了身心,如缚茧的蛹,破不开这厚厚的壳。
“你还要回去?他总不能把手伸到这来了吧?”黄沐芸从未见过她如此崩溃的一面,简直无法想象她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他比你我想象的还要猖狂,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姜采薇收拾了情绪,站起身叮嘱她:“让叔叔不要直接去打听,这个人心细如尘,任何不利于他的风吹草动,都会斩草除根。”
“这人简直反人类啊!”黄沐芸忍不住吐槽,见她满脸凝重,只好加油鼓劲安慰道,“放心吧,我爸在商场混迹了十几年,对这些官家子弟的弯弯绕绕熟得很,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间,小沉又打电话来催了一道,姜采薇不得不匆忙赶回。
临行前把早已准备好的陈述文书交给了黄沐芸,里面都是一些单方面证据。虽无实质作用,但能让他们大致了解到滕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