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危险,但只有这种强度的崩溃,才有可能炸掉那个时间的水洼,让我们有机会逃出去。”
时霁说:“我需要赶过去,以防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游戏世界打断他的话:“你在说谎。”
时霁的声音顿了顿,抬起目光。
他没有因为这种指责愤怒,只是停下正在说的话,安静地看向面前的人造电子风暴。
“我能尝到你们的情绪。”
游戏世界说:“不是希望的味道……你们很生气,很后悔。”
这些人类和游戏世界以前见过的人类不一样,他们看起来依然足够冷静,可身体里藏着的情绪却已经弥足激烈。
这些强烈得让人无法呼吸的后悔、担忧和不安,只要稍稍一晃,就能漾出来。
“你们为什么后悔?”游戏世界问,“这个世界不是有希望了吗?”
时霁静了两秒,才微微摇了下头:“我们没打算这样找回希望。”
他已经是星际的总指挥官,蒲影是这次调查的总负责人。
骆燃早已经康复,他用一个星期学会了驾驶机甲,在电子风暴里替他们引路,才让舰队通过了风险重重的电子风暴外围区域,顺利到达了风暴眼。
封青的数据应当就藏在终端机或是商城的某个角落,只要找到了,封青就还能回来。
这个世界的错误已经被全部纠正,被夺走的人生和命运已经全部归还。
……
“可我们没准备这样找回希望。”
时霁说:“什么事都有代价,可代价不该是电子风暴。”
他的眼睛依然安静柔和,肩背绷得冷静,声音却已经透出隐约沙哑:“代价不该是俞先生。”
游戏世界看了时霁半晌,暗红的眼睛闪了闪,抬起只手。
他像是在虚空中握住了某样东西,稍稍一压,向后拽开,一扇门忽然在他手中具现化。
“风暴眼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可一出去就会重新流动了。”
游戏世界说:“我只认识特战队那间办公室。”
游戏世界抬起头,比照着时霁的僚机的尺寸,又重新修改了自己的门:“你的动作要快一点。”
时霁眼底骤然迸出亮芒。
他来不及多说半个字,匆匆朝游戏世界道过谢,利落翻上僚机,压下操纵杆。
……没有什么可处理的局面了。
这是时霁成为观察手以来做得最任性的一件事。
他来不及向指导员和队长请示,也没有必要再做出进一步的安排——世界自我修正的能力强得惊人,有数不清的人都在托着这个几近沉覆的世界,在把这个被人恶意篡改的世界恢复成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个世界一定能彻底归位。
他只是必须尽快赶过去,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在这场必然到来的世界崩溃中保护他们的朋友。
游戏世界看着僚机飞远,正要关门,却被蒲影的手臂阻住。
“抱歉,我修正我之前的话,钟散可以交给你全权处置。”
蒲影把装有剩余数据的存盘递给游戏世界,单手戴上眼镜:“我有个朋友在外面开机甲,红头发的,很好认——能麻烦你再修改一次门的尺寸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星际,帝都。
被隋家放弃的继承人要和被封杀的流量结婚,这种事原本犯不上惊动太多人,也没有资格在帝都最有名气的酒店举办晚宴。
叫人意外的,这一次的请帖被送到了几乎所有联盟总部相关负责人手里,来的也都是联盟最顶尖的家族。
入夜时分,酒店人来人往,被精心布置的前厅已经灯火通明。
来的都是联盟里有名有姓的家族,却没有习以为常的晚宴和迎宾问候。
通向深处的走廊一片寂静,和外面看起来热闹的气氛迥异。
没有名册、没有礼金,进门的宾客甚至没有问候两位新人半句,就匆匆走向了那间藏在走廊尽头的会客厅。
……
能阻隔百吨级当量爆炸的漆黑飞艇停在门口,蒲家人来了wp自家下属的顶级酒店,训练有素的保镖从飞艇里一出来,就飞快隐进夜色。
蒲家的现任家主蒲斯存走进会客厅,一眼就看见了隋家家主和聂院长。
这两个人从年轻时就是死对头,一度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却站在一处和和气气地低声说着话。
蒲斯存迎上两人的视线,点了下头,也走过去。
“今天是最后一天,差不多都到齐了。”
聂院长递过去支卷烟:“叶家的孩子也参加了特战队,他们家不放心,和空军基地的负责人都还在军部。”
蒲斯存接过来,低头在隋应时手上借了个火,看着袅袅飘起来的淡白烟气。
这里的人,没有人是真来参加一场婚礼。
联盟的舰队正激烈交战,他们无从得知几千光年外的景象和战况,却也同样有在这个世界里必须要做的事。
举办婚礼、宴请宾客只是个幌子,是顺应这个已经被改成书中故事的世界,按照情节发展必须走的一项剧情。
联盟总部的现任负责人们利用这个机会,已经在来自遥远宇宙尽头的监视下连开了大半个月的会。
蒲影离开前曾经转达过电子风暴的留言,这个世界一旦发生动荡,核心地点一定会是这间酒店——也是因为这个,联盟总部大清洗后的现任负责人都收下请帖,在今晚赶到了婚礼现场。
他们会等到一场漫长战争的结果。
或者是和这个世界一起彻底沦陷,或者是重新获得被剥夺的自由。
蒲斯存深深吸了口烟,正要开口说话,目光忽然落在门口进来的两道身影上。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治疗过蒲影的学生。
那是个很俊秀的年轻人,穿了件银灰色的衬衫,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间,衬衫的袖口向上整齐地翻折到了手肘。
他戴了副细框架的金丝眼镜,镜片稍许遮住了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睛。
蒲斯存对那双眼睛的印象格外深刻,上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对方的眼底却还是不可触碰的冰冷,像是能把一切都吞噬进去。
蒲斯存放下卷烟,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他身后的另一道身影上。
隋应时看过去,不自觉愣了下:“什么人?”
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格外眼熟,却不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到任何一点印象:“是哪家的年轻人?从什么地方来的……”
“是我带来的,高一点的那个叫展琛,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聂院长揉了把花白的头发,闷声说:“我欠他个人情……他今晚找我,说也想来看看。”
聂院长当初气不过,曾经答应过这个后勤专业最优秀的学生,只要做出来的自动驾驶机甲能碾压机甲学院,就帮他找他一直要找的人。
那之后的事一件接一件,聂院长忙得分身乏术,彻底把这条许诺抛在了脑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展琛已经用不着他再帮忙,带着找到的人敲他的办公室门,来问隋家婚礼请柬的事了。
“来的客人多,应该是想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上进联盟总部的机会吧。”
聂院长对这种和能力匹配的野心不算反感,他很欣赏展琛,顺口多说了两句:“他也不容易,本来出身很不错,偏偏和家里那群老古董长辈闹掰了,不肯顺顺当当进军部,一门心思要来后勤专业……”
隋应时脑海里忽然划过道闪电,再要细想时,却又变成了模糊得看不清的念头。
隋应时按住聂院长的手臂:“他是哪家的孩子?”
聂院长正要回答,却也忽然怔住。
……联盟的确没有一个姓展的家族。
有关展琛的印象像是一开始就停在了他的脑子里,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像是一段被强行截取出来的突兀片段。
就像展琛这个人一样。
聂院长心底不由沉了沉,他闭上嘴,迎着隋应时莫名急切的注视,微微摇头。
新的发现在联盟高层不是秘密,他们已经大致理解了这种世界线被涂抹和更改的感觉,却没想到这种更改甚至可能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种一旦细想,甚至叫人毛骨悚然的感受——你的记忆未必是真实的,你的生活不一定是你真正应该经历的生活,你笃信的一切或许都不是真相。
聂院长把有关展琛的事尽数吞回去,不再贸然开口:“他们人呢?”
“刚才还在。”蒲斯存说,“我看见他们——”
他的声音顿了下,困惑地停住。
宾客依然来往不断,客人们低声说着话,人群里却已经没有了那两个年轻人的影子。
-
顶层的套间里,俞堂拉上窗帘,回到沙发前。
这家酒店从属于wp财团,他一直在用喻堂的身份在wp工作,眼看已经又要升职,福利之一就是任意调用财团下属酒店给内部员工的预留房间。
这些套间的豪华程度不亚于顶级客房,隔音极好,站在窗前能俯瞰整个帝都。
俞堂窝进沙发里,抱着展琛修好的二手游戏机,打开了那个永远也打不到十个亿积分的钓鱼游戏。
一双手探进他的视野,暂时没收了那个游戏机。
“歇歇眼睛。”展琛提醒他,“人类的身体不能这样使用。”
俞堂揉了下发酸的眼睛,不等开口,已经被从沙发里整个端起来。
……商城负责人公权私用,到现在还没把小毯子和抱枕还给他。
俞堂对这件事很满意,眯了眯眼睛,在展琛怀里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自己沉进融融暖意里:“展学长。”
展琛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指腹按住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徐徐按揉:“什么事?”
俞堂问:“这个游戏打到十亿积分,真的有宝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