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尊贵的第一美人被人折辱,背地里自然有不少人想要看笑话。
“千宁,何事?”陆恪行与谢千宁很少见面,春猎时的那些事情,细想分明破绽百出,他显然不能再将谢千宁当成普通的小姑娘对待。
谢千宁摇摇头,朝前靠近了一些:“只是许久未见太子哥哥,所以过来说句话。”
陆恪行往后面退了两步,他与谢千宁并无血缘关系,再加上四皇子的那件事情,相处时自然需要避嫌,不能与谢千宁走得过近。他从前没仔细看过,只是听过不少谢千宁美貌的传言。此时离得近,他微微皱了下眉,过于惹人注目的美貌有时并不是幸事。
不知为何,陆恪行从亲弟弟与至交好友的脸上看出了一言难尽。
“你没告诉太子?”洛擎远低声问。
陆知意小声道:“还没来得及。”
洛擎远瞥了陆知意一眼,脸上带了点无奈,显然是看出了某人的小心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想查清楚以后再告诉大哥,才不是故意想看他笑话。”陆知意认真道,洛擎远一个字都不相信。
“世子和洛公子过来,那千宁就不便打扰了。”谢千宁仿佛真的只是来说句话,她没有在意四周投过来的目光,叫上侍女后离开了亭子。
没人注意到,谢千宁与洛擎远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
行至园子偏门处,已经独自一人的谢千宁恢复了原本的嗓音:“世子是专门过来等我吗?”
“废话少说,还有谢千宁,你以后离我哥远一点。”陆知意冷着脸说。
谢千宁表情未变:“世子,要说多少遍您才能信,我不好男风。”
“那你也离我哥远一点。”不知为何,陆知意总觉得谢千宁十分危险,这人能男扮女装在宫里生活十多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陆知意心里在意的,不过身边几个亲人,他像个守着珍宝的小兽,一旦发现周围可能的恶意就忍不住露出还未长大的獠牙。
听到陆知意的话,谢千宁掩面笑,杏眼微弯:“世子,我有些羡慕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知意没听懂,等他再想说什么,来接谢千宁的马车已经到了。两人擦肩而过时,宽大的礼服袖口遮挡了所有的动作。
陆知意抬头望了一眼湛蓝澄澈的天空,忽然觉得一阵疲倦袭来,他实在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如果真的能做世人眼中无所顾忌、没心没肺的荣王世子就好了。他摸了下袖袋中的纸条,心想还是别在这儿做白日梦。皇帝身体目前还挺好,他们还有的熬。
刚踏进门,陆知意就听见洛擎远略有些不满的声音:“跑哪里去了?”
“随便逛了逛,正好碰见千宁,就送他出去。”陆知意压低嗓音,“他给了我一些东西。”
“以后离他远一点。”洛擎远道,“他的事情,我和恪行会调查清楚。”
陆知意眨眨眼:“擎远哥,你似乎很不喜欢千宁?”
前世的某些记忆一闪而过,洛擎远表情却毫无破绽:“没有的事,我只是不信任他,仅此而已。”
陆知意心想,这话听起来很合理,但我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呢。
回去之后,陆知意才看见谢千宁给他的东西是什么,一张用特殊记号记下的名单,不知道其中诀窍,名单就是一张废纸,气得陆知意骂了好一通。最后,洛擎远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等到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他又上了小骗子的当。
接下来两日,陆知意打着要给洛擎远散心的名号带着人出门游玩,实际上只是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洛擎远看出陆知意心情不好,也就随他去了,但这小混蛋顺杆子往上爬的功力一流,洛擎远被闹得头疼,赶也赶不走,骂又不能骂,只能强制把人留在家里关了几天。
洛擎远放下书本时,正对上陆知意的目光,里面是不加掩饰的真切情意。手下的纸张已经被捏皱,洛擎远按了按眉心,忍不住烦躁。
陆知意没想到洛擎远会忽然看过来,往日这人看书从来都不理人,他慌忙躲开,生怕洛擎远会察觉出什么,殊不知自己早就暴露了彻底。
洛擎远心道,他还是应该找机会离开京城一阵子才好。他实在没办法对陆知意狠心,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他越陷越深。好在陆知意年纪还小,等离得远了,感情顺理成章就会变淡。前世那些让陆知意性情大变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等到陆恪行即位后,也无人再能伤害陆知意,他自然也不会变成那般疯狂的模样。
“成天就赖在我这儿,你是很闲吗?”
陆知意撇撇嘴:“我本来也没什么事要做,前些日子只是帮我哥做两件事,还让许多人不开心,状都告到皇上那里了。”
看见陆知意失落的表情,洛擎远清了下嗓子:“我听如墨说南街新开了两家店,要去逛逛吗?”
“这些日子成天下雨,我才不要出门。”陆知意哼了一声,又可怜兮兮问,“擎远哥,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没有的事。”洛擎远生硬地转了话题,“今年雨水是有些多,只怕会影响收成。”
“南方的雨水似乎更严重。”陆知意道,“听我哥说,朝堂上因为赈灾的事情已经吵了好几日,真应该把那群老头扔过去待几天。”
陆知意第二日再过来时,他告诉洛擎远,陆恪行因为在朝堂上被好几个皇子外家联合针对,即将启程去河州赈灾。
洛擎远眸光微动:“知意,帮我传个话,我想随恪行同去。”
“不可以!”陆知意气哼哼道,“路途遥远,河州情形未知,你伤还没好,哪里能奔波劳碌……”
“知意,你知道我做了决定不会更改。”洛擎远语气软了两分,“解药只剩下最后两剂,而且师父也会同去河州,你不用担心……”
洛擎远说了好一会也没听到陆知意答话,叫他也不理,只好用蛮力让人抬起头,结果看见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怎么还哭了?”
陆知意抽抽涕涕道:“我一点也不想哭,但不知道为何,就是特别难过。”
河州的洪灾,前世也发生过,远比送上来的折子里说的严重。彼时,洛擎远毒发未愈,陆恪行远在西境,是陆知意接下了去河州赈灾的任务。
洪灾过后没多久又爆发瘟疫,河州成了人间炼狱,哀鸿遍野。洛擎远放心不下陆知意,才刚服下第一剂解药就动身去了离疫区最近的城镇,与师父会和之后紧急研制出了克制瘟疫的药方。
而他却因为劳累再次毒发,被师父送回京。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被迫换上了喜服。喜宴后,他没再见到陆知意,再次听到陆知意的消息是他被关押进天牢。
原来河州的灾情缓解后,陆知意调查出不少贪污赈灾银两的官员,还牵连了京城里的一些人。结束之后,他回京接受封赏,还没等宫里的赏赐到荣王府,就在洛擎远成婚的第二日,他提着剑亲手斩杀了其中几位官员。
很久之后,洛擎远才知道,那些人与他当初在战场上受伤有关。
陆知意像是疯了一样,一批又一批人被抓进暗卫司,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没人再记得从前那个风采卓绝的荣王世子,陆知意的名字从此与可怖、恐惧联系在一起。
饶是如此,陆知意也仅仅几天就出了天牢。自那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之所以决定去河州,洛擎远一方面是想要暂时离开陆知意,另一方面他既然知晓前世种种,必定要亲自调查解决,决不能让陆知意有沾上那些事情的可能。
那群贪官死不足惜,他却不愿陆知意再脏了手。
作者有话说:
来啦!明天双更~
第15章
洛擎远轻轻叹了口气,仔细擦干净陆知意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洛擎远见过很多次陆知意哭泣的模样,他自小就是个难缠的哭包,受了一丁点痛就要哭得惊天动地,闹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生。然而他从没见过陆知意这样委屈的哭,仿佛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有泪珠一颗连一颗滚落。
“擎远哥,你为什么要去河州?”陆知意咬着下唇,疼痛袭来,他才止住泪意。
“有些事情需要调查。”洛擎远道,“不危险。”
陆知意刚哭过,眼圈微红,只一双眸子亮得过分:“擎远哥,我害怕你又受伤。”
洛擎远忽然笑了,他按了下额角,想到之前居然会怀疑陆知意故意害他。这小傻子就算疯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也从未真的伤害过他。
这是几个月以来,陆知意第一次瞧见洛擎远脸上如此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那样喜欢洛擎远,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人,所以每时每刻都将目光放在洛擎远的身上。而且他对周围人的情绪很敏感,如何会看不出来洛擎远一直不开心。
“别担心。”洛擎远翻出来一盒药膏,细细的涂在陆知意眼周,调笑道,“眼睛都哭肿了,看来是真的很委屈。很多事情,我暂时没办法同你解释,等我调查清楚再告诉你。”
陆知意很小声说了一句:“现在好像不委屈了。”
他就是这样没出息,轻易就能够被哄好。
回家的路上,陆知意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喜欢洛擎远呢?明明那人像根木头似的不开窍。在他刚明白自己对洛擎远心思时,陆恪行也这样问过他。
那时,洛擎远身着银色铠甲,骑在威风凛凛的战马上,同他说要建功立业,重整霍家军队。大晏的女子素来大胆,洛擎远策马而过时,有不少人往下扔花与香囊。
陆知意恨不得剜了那些看着洛擎远的眼睛,也是那时他才明白,他对洛擎远起了别样的心思。
眼睛周围因为敷了药膏的缘故,被风一吹,还有些凉,陆知意回过神,心道哪有什么理由。
“小混球在这里思春呢?”身侧传来揶揄的声音。
“父王!”陆知意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
荣王哈哈大笑:“小混球是准备拱哪家的白菜?”
陆知意哼了一声,不准备回答,谁知道旁边的陆恪行补充了一句:“我看是有些小白菜拱猪刚回来。”
“你们烦死了,我去找爹爹告状。”陆知意捂着耳朵跑远了。
荣王敛了笑意:“意儿果然还是应该像个小孩子才好。”
陆恪行静默不语,但显然是赞同的,只是他又想到某些事,面上凝了一层冰霜。
又过两日,洛擎远服用了倒数第二剂的解药,陆知意守在身旁,寸步不离。之前洛擎远服用解药后,就会把陆知意赶走,这次也是一样。
“我真的不能留下吗?”
“我服下解药就睡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洛擎远不愿意任何人看见他服下解药后的模样,一直都是把自己关在内室,等到药效缓过来之后才叫人进去。
陆知意只是留在门口并未离开,听见内室的呼吸声逐渐平缓时,他立刻又推开了门,守在门外的如墨和如云不敢拦着,陆知意快步走进去。入目的场景令陆知意双目刺痛,他攥紧拳头,眼眶立刻红了。
等到药效开始发挥时,洛擎远看起来十分难受,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是在叫谁的名字。陆知意俯下身,才终于听清其中几个字。
“世子……”
“知意……”
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陆知意爬上床抱住了洛擎远,试图去缓解他的疼痛。
想到那些伤害了洛擎远的人,陆知意脸上满是狠戾,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千刀万剐。但他不能那样做,洛擎远不喜欢他打打杀杀,虽然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但是陆知意就是知道。
他刚刚进入暗卫司拜师后,其实有想过告诉洛擎远。谁知道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洛擎远看见了他手腕上的藤条伤痕。那天,洛擎远气得不行,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怎么回事。
陆知意明白,要是被知道他要去暗卫司学武,洛擎远能立刻把人提回家关着,他就没再敢告诉洛擎远这件事,胡乱编了理由说是被几个人欺负了。他那时与其他皇子还有他们的表兄弟都不和,打架是时常有的事情,习惯性就把锅扣在那些人头上。
当时,洛擎远还与他现在差不多大。再之后,他就听说好几位皇子的表兄弟惹了江湖侠客,睡觉时被人蒙头揍了一顿。秦家两个才几岁的小表弟吓得来找他,害怕夜里也被那个神秘人打。
陆知意想起前几日看见的黑影,笑得见牙不见眼:“神秘人既然是行侠仗义的大好人,你们这么乖,怎么可能会挨揍。”
被拆穿后,洛擎远也没不好意思,而是一本正经说打架的事情交给大人,让他老老实实别闯祸。
陆知意又想起来许多年前,他还在上书房读书时,教导他们的师傅因为被后宫妃子买通,私下里换了他的文章,害得他被晏帝惩罚,打了板子。没多久,那个师傅就因为贪污受贿下了大狱,被晏帝赐下了一杯毒酒。
洛擎远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清楚。
陆知意抱紧因为疼痛颤抖的洛擎远,心想,谁让你对我这么好,活该要被我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缠上一辈子。他用袖口擦干净洛擎远额头上的冷汗,这人在难受的时候喊他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对洛擎远来说,他也有两分不同。
他并不知道,洛擎远又梦见了前世。还是熟悉的院子,用红绸装饰,因为时间仓促,看起来不伦不类。
“擎远哥,你真的要成婚吗?”陆知意声音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