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衷寒本就不想见到封行路,他怕他忍不住动手打人。
不是闹得时候,最起码现在不是。
季衷寒回到自己所在酒店,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做了个决定。
回到医院的时候,许薇看见季衷寒时,惊得睁大了眼。
你的头发!
季衷寒留了将近六年的头发全剪了,露出了干净的鬓角和后颈。
他冲许薇赧然地笑了笑:跟高中的时候像不像?
许薇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就在季衷寒要推门而入时,许薇拉住了他。
季衷寒疑惑转头,却看见许薇露出欲哭的神情:衷寒。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以为就在他收拾自己,剪头发的时间里,封戚出了意外。
那瞬间他几乎要站不稳,反手按在许薇的胳膊上,作为支撑力:他是不是
许薇用力摇头:不是,他没事。
季衷寒像活过来般:你别乱吓人。
他不记得了! 许薇急声道。
季衷寒茫然地看着许薇:你说什么?
许薇替他委屈,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他记得林锦,记得封行路,记得景河,甚至连文沅都记得。
唯独你,他不记得了。
第72章
封戚不记得他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封戚伤到的地方又不是脑子,怎么就突然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
季衷寒只觉得荒唐,荒唐到他竟然不敢立刻推开眼前这扇门。
许薇没有说谎,季衷寒在酒店收拾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去看望过封戚。
但封戚却对季衷寒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许薇还以为封戚是失忆了,却没想到,封戚只是唯独将季衷寒给忘了。
听完许薇的描述,季衷寒久久不语。
接着他问许薇:有人在他病房里吗?
许薇点了点头,季衷寒缓慢道:那我一会再来吧。
他转过身去,拖着脚步离开时,听见许薇喊了他一声,季衷寒却没有回头。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入夜。待林锦都离开了,季衷寒才悄悄来到封戚的房门口。
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然而再不进去,探病的时间都该过了。
季衷寒抬手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季衷寒才推门而入。
他客客气气,好似一个探病的人,手上甚至提着袋水果。
普通病房里,他来过许多次,每次封戚都是躺在上面的。
现如今,封戚靠在升起的床头,本来是面朝窗外,听到门口的动静,才转过头来。
季衷寒眼睛不离封戚,不愿错过对方脸上的丝毫表情。
当他看到封戚露出些许疑惑,似在看不认识的人时,季衷寒的心还是不断地沉了下去。
他来到病床前,将水果放到床头柜处,笑了笑:你醒了啊。
封戚还未说话,季衷寒就主动道:我听说了,你不记得我了。
季衷寒没有急于自我介绍,而是从袋子里取出苹果洗净,再找来水果刀。
他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削水果,又因伤没好全,动作比较缓慢,手也轻轻颤抖着:我是季衷寒,季节的季,衷心的衷,寒气的寒。
他没想过,有一日要这样认真地自我介绍,这个介绍对象还是封戚。
听完他的话,封戚似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你啊。
季衷寒温和道:他们有跟你提起过我?
封戚移开视线,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们说我是为了救你。
之后的话,不用封戚讲,季衷寒也明白了。
可能是看他削水果的样子太勉强,封戚说:别削了。
话音刚落,季衷寒就被刀划破了手,鲜血在果肉上晕开,叫封戚下意识想动一动身体,却扯到患处,闷哼一声。
季衷寒赶紧把水果和刀都放到一边,紧张地望着封戚:怎么了?要不要叫护士进来。
封戚脸色糟糕地看着他手上的血:不用了,你先处理你自己吧。
季衷寒随意地拿了张纸巾,往伤处上一摁,就算是处理过了。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算是发小,我家住你家隔壁。 季衷寒轻声道,主要是真跟封戚叙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封戚却好像没有要跟他叙旧,也没兴趣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一样。他伸手拿起旁边调节床的遥控器,客气对季衷寒说:时间不早了。
季衷寒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衷寒说。
封戚敷衍地应了声,季衷寒没有为封戚的态度而感到多少难过。
因为封戚不记得他了,所以这样的态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封戚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有点奇怪的陌生人。封戚即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也失去了那份对封戚来说,一直都痛苦大过欢愉的感情。
失忆对封戚来说,或许不是件坏事。
走到了门口的季衷寒,却站住了。
他扶住门把手,久久都没出去。
季衷寒突然回头,去而复返,叫本来床都已经放到一半的封戚僵住了。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季衷寒说出这句话以后,就看见封戚吃惊地睁大了眼。
季衷寒主动将房间里陪护的小床搬了出来,搭到了封戚的床旁边,大言不惭道:以前都是这样的,一起睡。
他没说谎,十八岁以前,他们确实经常一起睡。
封戚像看个怪物一样瞪着他。
季衷寒却不管,他踢掉了鞋,爬到了床上:他们有没有跟你说,你为什么会救我?
封戚看了看他:因为你是我发小。
这个答案还是通过刚才季衷寒的叙述总结出来的,看来除了许薇,不管是林锦还是封行路,甚至是文沅,谁也没有跟封戚提过他。
季衷寒躺在了小床上,他努力地换了个几个姿势,才艰难地侧躺着面朝封戚。
封戚好像对他自作主张的行为挺不满的:我想要一个人休息。
季衷寒眨了眨眼:我不会吵你,我睡觉没有动静的。
你说过我睡觉的时候很乖。 季衷寒解释道,封戚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在很多年前。
封戚眉心皱得更紧:你
季衷寒没想着要惹封戚生气,他坐起身:你救我,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只是朋友。
封戚仍然沉着个脸,季衷寒想说我们是恋人。
可是嘴巴刚张开,却突然想起,在出事之前,封戚既没有成功与他告白,他们也没有确认下关系。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难道他要跟封戚说,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救我?
见他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封戚不知为何,脸色反而好了些:行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同个房间睡觉。
我不清楚我们以前到底有多兄弟情深,但现在
不等封戚说完,季衷寒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兄弟情深。
季衷寒面皮有点发紧,也有些烫:我们是恋人。
总归封戚已经记不住了,季衷寒可以随便说。
封戚从自己被牵住的手,再望到季衷寒身上,似被噎住了般。
季衷寒不管不顾道:没有哪个兄弟会一起睡,可是我们不是兄弟,是恋人。
他有想过,这种话说出来后,封戚会有惊讶,会无法接受,甚至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但是封戚没有,只是对他说:证据呢?
什么? 季衷寒错愕道。
封戚看着他的脸好一会,才轻佻道:脸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你也不能仗着我现在忘了点东西,就胡说八道吧。
封戚将手从季衷寒的掌心里抽回来,他伤得厉害,抽个手都十分艰难: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觉得我救了你,所以你很感动,想要以身相许。
不是 季衷寒想解释,却被封戚粗暴打断:但你就算想以身相许,也要我接不接受吧。
季衷寒无措地收回手:可是我们
封戚在枕头上,懒散地垂着眼:你说我们是恋人,有什么证据,情侣合照、戒指,或者是聊天记录和语音?你有这些东西吗?
封戚本就刚醒过来,强打精神跟季衷寒说这么多话,已经足够疲惫。
他轻轻缓着气,倦怠地等着季衷寒回答。
季衷寒的确没有证据,他也提供不出来。
见季衷寒久久无言,封戚闭上眼:行了,你回去吧,别浪费时间在我这了。
季衷寒静了许久,才轻声道:不是浪费时间。
封戚闭着眼,好似睡着了,没有理他。
季衷寒不愿就这么走了: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呢?
封戚仍没有理他,季衷寒站起身,将小床收了回去。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封戚却始终都没睁开眼。
等收拾完小床后,季衷寒站在了封戚床旁边。
封戚一直闭着眼,耳朵倒还是听得到病房里的动静。他没听见脚步声,却感觉到床边突然一陷,有手碰到了他的腿上。
指尖朝里,再往上一些,就是私密部位。
封戚蓦然睁开眼:你干什么!
季衷寒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看到封戚惊讶的脸,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封戚按紧了自己的被子: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就喊人进来了。
季衷寒这才意识到封戚误会了什么,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封戚这个模样还说要喊人,实在有点好笑。
而且看封戚防备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他要对封戚做点什么一样。
分明之前,从来都是封戚对他动手动脚的。
季衷寒突然反应过来,是啊,从前封戚都是主动对他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该主动点?
比如肢体接触,又或者是
他把目光落在了封戚脸上,封戚本能地抓紧了被子,色厉内荏道:我真的要叫护士了,你 刚说完,他就倒抽了口凉意。
因为季衷寒开始解扣子了。
衣领处从来都扣得紧紧的扣子,一颗接一颗解开,露出了脖颈、锁骨,胸口,然后季衷寒就停住了。
他发现封戚好久都没出声了,不由望向封戚,却见封戚盯着他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就像震惊中有种不可思议,慌张里又有些轻微期待。
封戚在期待什么?
季衷寒把领口松开以后,转而解袖扣,把袖子挽了起来。
调整好自己的着装,更方便行动后,季衷寒靠近封戚,他趁封戚伤得很重,暂时没法躲开的时候,捧住对方的脸,对准嘴唇,亲了下去。
第73章
封戚的唇面没有从前的湿润柔软,因为伤病,变得有些干燥。
此时由于惊吓而微张的嘴唇,给予季衷寒可趁之机。
他不敢将丝毫重量压在封戚身上,完全靠腰部力量支撑着动作。
季衷寒知道封戚动不了,连稍微坐起来一点的姿势,都是依靠可升降的病床。更别提躲避他的亲吻,他真卑鄙。
封戚伤得这样重,曾经完美的身体如今肯定会落下伤疤,即使还能继续做模特,却不一定能像巅峰时期那样有着极高的商业价值。
何况还有诸多未知的后遗症,当年车祸伤的腿至今仍会疼,现下祸不单行,再好的底子也经历不住这接二两三的重伤。
亲吻的时候,季衷寒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种种顾虑与担忧,都在封戚醒来后充斥着他的脑海。
之前只要封戚活下来就行,现在又开始紧张封戚未来的困难。
他亲得不够认真,嘴唇也只是没有技巧地在封戚双唇上磨蹭着,更别提他那不知该往哪搁的舌头,小心翼翼地探入封戚的齿关,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很快,封戚将牙关一闭,有效地拒绝了季衷寒。
季衷寒将脸后退,又没退太多,仍是维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感受着彼此鼻息。
他望向封戚的眼睛,却发现封戚双眸是紧闭的,睫毛微颤。
这个模样,让季衷寒忍不住笑了,感觉实在很可爱: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
封戚睁开眼,对上季衷寒的目光,沉默了会:你这算性骚扰吧。
季衷寒被封戚这话说得脸颊发烫,想想封戚如今的状况,失忆后被自己救下的人强吻,确实是一种骚扰。
封戚可能真的累了,声音弱了不少,人倦怠地靠在枕头上:回去吧。
季衷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下这个情况,可是封戚都说累,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影响病人的心情。
可是他舍不得,与封戚在一起的时候,还未曾体验过这样的情绪。
他很迟钝,某种意义上这种迟钝就像一种软刀,磨了封戚许久了,他却始终没有发现。
发现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绝对舍不得离开他太久。
封戚曾说过,不喜欢他背对着离开的模样,现在他真切感受到这句话里的痛苦。
他就像一只有着固执脾气的蚌,久久都不愿意为了封戚张开,直到被一场意外给撬开了,他想把曾经没有给的,应该给的都给出去,可是封戚却不要了。
没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动静,封戚睁眼朝这边望了眼,目光没什么力度,不似从前那般炙热。
封戚好似在想该用什么言语,才能将这个闯入他病房的人劝离。
只是想了很久后,封戚才哑声来了句:别闹了。
季衷寒刚开始没听懂,封戚缓慢地补充道: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男人接吻。
说完后,封戚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来得很快,季衷寒在数人的注视下,被迫退出了这间病房。
病房在他面前合上,护士客气地劝他回去,探病时间已经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