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寿宴,结果一家子窝里斗,受伤的受伤,入狱的入狱,一下子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对于这凤大当家也是各有猜测。
见识了他严酷的手段之后,众人这才顿悟,原来这凤曜早就对十公主用情至深,如今这一边是挚爱之人,一边是形同至亲的叔父与妹妹,怎么看都是难以两全。
茶楼说书先生已经说到凤曜雇人劫狱,却在这时从公主府传出一道凤旨,免了宁萧与宁岚溪的死刑,各打二十大板,驱除出境,永世不得再踏入皇城。
那宁岚溪体弱多病,说是抬出去时就剩一口气了。
众人还未唏嘘完,宫中又是一道圣旨到了凤府,宣道:十公主与驸马琴瑟失调,镜破钗分,即日起不再行夫妻之实。
竟是道和离的旨意。
凤府前厅跪了一片,个个都静若寒蝉,凤曜已不像前日那般颓唐,但依旧双颊透灰,满目血丝,他郑重磕了一个响头,坚定道:“臣,抗旨。”
抽气声四起,凤彦更是急得一下子抬起了脑袋,当庭抗旨可是死罪,大哥是不要命了吗?!
凤曜不卑不亢,即便跪伏于地依旧脊梁颀直,宣旨的公公似乎料到会有这一出,从怀中掏出个暖黄的信封来。
“大当家的还是先看了这个再说吧。”
似乎料到是什么,那轻飘飘的信在掌中如千斤重,凤曜颤着呼吸抖开,洛悠熟悉的簪花小楷跃然于眼前,上书八个大字。
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凤曜倏而红了双眼。
“公主,公主?”洛悠在新月的连声呼唤里找回神游天外的神智,房里燃着炭火,还未至深冬,她已经裹上了厚实的狐裘,苍白的小脸陷在雪白的绒毛里,似是一眨眼就要不见了。
自小产后洛悠的身子就是这般,任是各种珍药温汤将养了月余,也起效甚微。
洛悠懒懒地抬眸看她,小丫头脸色比起她也好不到哪去,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儿小命呜呼,睁眼第一件事就挣扎着要来看她,如今可算是能多多下床走动了,更是整日黏不够似的跟她待在一块。
洛悠牵了她的手在身边坐,动作间狐绒大氅间露出一小盏鎏金百凤手炉,新月感受到她的手飞快地由暖热变得冰凉,连忙将那柔荑塞了回去,好好掖上了大氅。
洛悠小小打了个哈欠,听得外边有小丫鬟惊喜的声音,“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洛悠在新月的搀扶下来到窗边,几个年岁尚小的丫头在院中接着落雪,莹莹笑声不绝于耳,廊下两个丫鬟似是没注意到洛悠站在身后,小声惊道:“那驸马不是,凤大当家的还在门口站着呢!”
“这雪若是下大了,他应当就会回去了吧。”
洛悠皱了皱眉,看向新月:“他今日也来了?”
新月点头。
两月前凤曜被迫接了和离圣旨,此后便日日都来公主府外等着,风雨无阻,只想见洛悠一面。
洛悠刚开始还叫人去驱赶他,但这人软硬不吃,几回下来,洛悠也恼了,吩咐下人们把他当空气,见他来了也不必再通报。
入了夜,雪越下越大,漫天鹅绒似的雪絮翩飞,丝毫没有减缓的架势,墙瓦上已经落下了一层积雪,新月关了通风的小窗,怕那凉雪裹着冷意吹进来。
洛悠斜倚在榻上,手里翻着话本,停在书生求娶小姐那页许久没有动过了。
新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门页上映了几个身影,几人推推搡搡,像是要推个人来敲门的模样。
新月上前开了门,几个丫头立马惶恐地垂下了头,齐声唤道:“新月姐姐。”
“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这副模样?”
被推在最前的丫头讪笑一声,“是这样姐姐,那凤大当家已经在门口站了好几个时辰了,赶也赶不走,那雪都快把他埋了,瞧着已经快撑不住了。”
“嘘,小点儿声。”
新月立马严厉蹙眉,条件反射要将门关上,却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洛悠坐起了身来,“我去见见他吧。”
满地白雪映得公主府前亮如白昼,那人孑然独立,雪落满身,面色已然是失温的苍白,羽睫上覆了一层剔透霜花。
听见门响,他可能是受冻而僵,也可能是没指望她会出现,等洛悠站在门前了,他才缓缓抬起眼。
洛悠看清了他眼中的怔愣,不敢置信与欣喜。
“悠悠”他呼出颤抖的白气,还未待心脏回温便叫小人儿手一抬拦在了原地。
“凤曜,本宫已与你和离,偿了你两条命,也自认还清我的罪孽了。”
凤曜痴等了数月,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可人儿,却没曾想她开口却比这凉入骨髓的雪还冰冷。
“悠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凤大当家究竟是何意思已经与本宫无关了。”洛悠扬声打断他,前因后果她已经知道了,该做出的决断她也做了。
她累了,不想再困在无尽的求而不得中,惟愿自此与凤曜恩断义绝。
“凤大当家,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洛悠决然转身,冷冽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凤曜视线追着她的背影,浸入彻骨的冰冷之中。
“悠悠。”热泪融霜,公主府大门闭拢的瞬息,洛悠仿佛听见了他哽咽的声音。
“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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