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3)

    世子!
    尉迟佑耆从外面疾步跑进来,满头热汗,粗喘着气说:宜阳!宜阳成功了!大将军打下了宜阳,现在定阳像是热锅上的蝼蚁,我军派出去的探子回话,和士开带领大军,从后门撤退了!
    好!杨兼挑唇一笑,说:点兵,咱们杀进定阳。
    是,世子!
    杨兼的兵马日夜待命,就是等着这样一刻,立刻整顿整齐,快速扑向定阳城门。
    今日夜里头的定阳城门十足冷静,城门上不见了和士开的亲信,也没有了嚣张的守卫,只零零星星见到几个士兵。
    那些齐军士兵也知道和士开离开了,还带走了大兵,整个定阳现在只剩下两千兵马,以前他们是石头,周军是鸡子,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们变成了鸡子,而周军是石头。
    齐军士兵慌张的大喊:将军将军!周军杀过来了!
    快!快去通知将军!
    死守城门!不要打开城门!
    唐邕刚刚从牢狱出来,和士开离开了,把能带走的粮草全都带走了,分明是遗弃定阳的模样,而且想让唐邕与定阳一起灭亡。
    和士开留下来的亲信在和士开离开之后,也仓皇逃命去了,根本没有驻守,整个城池一片荒凉,仿佛被洗劫了一般,还是被自己人洗劫。
    攻城!!
    门外传来大喊的声音,紧跟着是震天的杀声,唐邕脸色悲戚,轻声说:天要亡我!
    说着,立刻指挥士兵说:死守城门!咱们和周贼拼了!
    报!!
    将军,城门要坚持不住了!
    报
    城门失守了!周军杀进来了!
    唐邕的军队奋力抵抗,但是根本不用两个时辰,天色还没亮起来,整个定阳已经失守,大门敞开,杨兼一马当先,带着士兵冲入城门。
    杨兼朗声说:禁止抢掠!约束行为!
    是。高长恭点头,立刻快马传令下去。
    其余人等冲向定阳府署,杨兼进入定阳府署之时,唐邕已经被韩凤拿下,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
    唐邕看着杨兼走进来,脸上登时一片死灰,长叹一口气,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定阳的百姓。
    高长恭平静的说:进入定阳之时,将军已经下令,不会动定阳一分一毫,不但是百姓,你的士兵只要不抵抗,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唐邕似乎有些吃惊,对于兵家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种事情简直便是个顽笑,说起来简单,但没有甚么人可以轻松做到,尤其是大权在握之后。
    然,杨兼做到了。
    杨兼令人将唐邕押解起来,暂时收监,随即说:齐国公、韩将军,你二人稳住定阳府署,安排妥当尽快跟上。
    是!宇文宪和韩凤拱手称是。
    杨兼又说:其余人随我点粮草和兵马,立刻赶赴姚襄城。
    是!
    杨兼一刻也不歇息,顶着夜色,快马加鞭冲向姚襄城。
    黑夜鸦然,萧条静默。
    杨兼的马蹄声踏踏作响,一路风驰电掣,天色灰蒙蒙亮起来之时,终于赶到了姚襄城门下。
    姚襄城因着被断绝了粮道和河道,四周一片慌乱,根本没有人烟,城门上驻守着士兵,那些士兵听到马蹄声大作,还以为是齐军又来攻打,立刻戒备起来。
    是甚么人!?
    是不是齐军又来了?
    不对,好像是镇军将军的战旗
    镇军将军!是镇军将军来救我们了!
    快!通知参军,快去通知参军!
    杨兼带着小包子杨广同乘一匹马,飞马向前冲去,眼看着到了姚襄城门下,便听得城楼上一片哗然,全都是镇军将军来了来救我们了的哭喊声。
    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城中的粮草怕是已经不多,眼神混沌异常,看到驰援的大军,眼中登时迸发出难以克制的喜悦。
    杨兼朝上朗声大喊:粮草已到!打开城门!
    快,打开城门!
    是将军!
    轰!!!
    姚襄城的城门发出轰鸣之声,厚重的城门发出苍老的吼声,一点点打开。
    随着城门大开,一个素衣鸦发之人,快速从里面冲出来,一面跑一面喊着:大兄!
    是杨瓒!
    杨瓒一身素色,面上挂着伤口,哪里还有往日里翩翩君子的模样,瘦的两颊微微凹陷,整个人带着一股萧瑟和颓废。
    杨兼快速翻身下马,杨瓒已经到了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杨兼,随即哭的犹如一个孩童,语无伦次的沙哑说:怎么办二兄没了怎么办,弟弟无能,都是弟弟无能求大兄一定要为二兄报仇
    第51章 死而复生!
    杨兼抱着三弟杨瓒, 他完全没想到,离开潼关的时候,明明还好好儿的, 有说有笑, 如今杨整却没了
    如果按照历史,杨整的归属的确是阵亡, 但是如今离杨整阵亡,还有十年之久。
    杨瓒哭的声音沙哑,几乎喘不出气来,呜咽的声音夹杂着秋风,一直喊着让杨兼给二兄报仇。
    都是都是弟弟无能二兄他为我们断后, 就再也
    再也没有回来
    杨兼慢慢抬起手来, 轻轻摸了摸杨瓒的发顶,杨瓒的哭声更是放肆,似乎也不怕被人听到,从姚襄城冲出来的士兵们本来看到援军驰援十足喜悦, 但听到参军的痛哭声,一个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
    一时天地鸦雀无声,只剩下了杨瓒的哭声, 夹杂在秋风中,传出很远很远,不知道远的杨整能不能听见
    杨瓒哭着,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一软, 竟然猛地栽倒在地。
    三弟!杨兼一把搂住杨瓒, 杨瓒面色发白, 还有些蜡黄,嘴唇发紫,紧紧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意识。
    杨兼赶紧一把抱起杨瓒,大喊着:医官!去找徐敏齐,快进府署!
    是!
    众人簇拥着杨兼和杨瓒,将昏迷的杨瓒快速带到姚襄城的府署之中。徐敏齐一直跟着队伍,很快便提着药箱子赶过来,一头都是热汗,也来不及作礼,立刻前去查看杨瓒的情况。
    杨瓒刚才还在痛哭,突然便没了声儿,一动不动的,呼吸也十分微弱,徐敏齐检查之后松了口气,说:无妨,是参军的心病太重。
    不只是心病的问题,杨瓒还有些营养不良,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姚襄城被围,城中的粮食几乎用完,粮道被堵截,没办法运输粮草,城中还有很多百姓,也一起被围在城内,杨瓒的粮食,不仅仅要提供军中,还要提供给城中的百姓,因此一来二去,便没了吃食。
    士兵们听到这里,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说:参军总说自己不饿,每天只吃一顿饭,把粮食全都省下来。
    我们劝阻参军,参军也是不食,只说他不饿,其实卑将们都知道,参军是怕没有粮食。
    杨兼垂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杨瓒,杨瓒清瘦了很多,面颊微微凹陷,脸色非常难看,哪里还有往日里翩翩公子的形象,加之脸上还有伤疤,看起来更是落魄颓然。
    杨兼眯了眯眼目,沉声说:把带来的粮食发放军中,再发放一部分到城中去,老四心思细腻,就交给你去办。
    高长恭拱手说:是,将军。事不宜迟,长恭这就去。
    高延宗一听,立刻说:四兄,我随你一起去!
    二人离开屋舍,快速前去调配粮食,准备分发下去,让士兵和百姓们先吃饱才是正经。
    杨兼又发话说:劳烦齐国公安抚城中百姓,稳定军中士气,清点兵马和辎重。
    宇文宪拱起手来,说:是。
    宇文宪转身准备离去,看了一眼尉迟佑耆和韩凤,低声说:你们二人也随我来罢。
    杨兼他们兄弟相逢,怕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宇文宪是个有眼力的,便带着其余的人退出了屋舍,唯独留下杨兼和杨广在屋舍之内。
    屋舍的室户挂着帘子,朝阳虽然已经升起,但舍内还是昏昏沉沉,杨瓒躺在床上昏睡着,他日前一直不怎么用食,唯恐量不够,能省一些就省一些,这会子体力早就支持不住了。日前在军中,为了稳定军心,杨瓒根本不会哭,如果实在忍不住,也只是猫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根本不敢大声哭,见到了杨兼一时没忍住,所有的委屈全都迸发出来,伤心过度,加之身子不好,竟然直接哭晕了过去。
    杨兼走到床边,坐在床牙子上,提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杨瓒的鬓发,杨瓒兀自昏睡着,但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摸他,双手轻颤了好几下,挣扎着乱抓,抓住杨兼的手,口中喃喃的说着梦话:兄二兄二兄
    杨瓒显然将杨兼当成了杨整,杨兼闭了闭眼睛,突然轻叹说一声:真的很麻烦
    的确,真的很麻烦。
    以前的杨兼无事一身轻,他几乎没有体会过亲情是甚么滋味儿,父亲的欺骗,母亲的虐待,亲戚们的冷眼旁观和嘲笑,这一切都让杨兼养成了漠然的习惯,虽然漠然,但也无事一身轻,反而清闲的很,对甚么都不上心。
    而如今
    杨兼突然多了一个阿爷,两个弟弟,还有一个便宜儿子,他感受到了遥不可及的亲情的牵绊,当真是
    当真是麻烦杨兼轻声说着:但是无论如何又无法放下心来。
    他说着,回握住杨瓒的掌心。
    杨瓒昏睡的很不踏实,杨兼握住他的掌心,杨瓒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沉浸入梦乡之中,稍微睡了一会子。
    杨瓒记得自己在姚襄城门口,似乎是看到了大兄,一个没忍住,眼泪仿佛决堤一般流出来,一哭出来似乎甚么都顾不上了,甚么颜面,甚么军威,根本都不值一提,他只是想哭,只是想要发泄出来。
    后来的事情,杨瓒几乎不记得了,混混沌沌的,他似乎看到了二兄,二兄还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鬓发,然而一睁眼
    杨瓒的眼神快速的波动,似乎在寻找甚么,这里不是姚襄城的城门口,反而回到了府署,稳重憨厚的二兄不翼而飞,果然只是在梦中二兄才会回来。
    醒了?杨兼的声音响起,这才成功将杨瓒的注意力拉回来。
    杨瓒的目光有些呆滞,慢慢的转动,投射在杨兼的身上,张了张嘴唇,沙哑的说:大兄。
    杨瓒说完,眼眶肉眼可见的缓慢变红,抓住杨兼的手,嗓音哽咽的说:大兄大兄你怎么来的如此晚
    杨兼轻声说:是大兄不好。
    杨瓒的声音更加哽咽,似乎忍耐着甚么,说:如果如果是大兄与二兄一起,二兄二兄便不会出事了,我甚么也做不了,只能连累二兄若不是二兄给我断后,也不会不会
    杨瓒自责的又开始语无伦次,说话哽咽的不成声,最后实在说不出来,把脸埋在掌心中,虽然没有出声,但显然又哭了。
    杨兼伸手搂住杨瓒的肩膀,低声说:都是大兄的不好,弟亲没有错。
    杨瓒听到杨兼的话,虽然只是安抚,但是哭声仿佛崩溃了一般,沙哑的呜咽着说:为甚么会这样为甚么倘或早知道,我我以往便少欺负他一些,他那么怕黑,都是我吓唬的他二兄会不会记恨我欺负他,晚了都晚了
    杨瓒哭着,因着营养不良,身体不好,很快便累的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靠着杨兼的肩膀又睡了过去,口中还在梦呓着:二兄
    杨兼叹了一口气,扶着杨瓒轻轻躺下来,让他平躺在床上,随即拉过被子给杨瓒盖上,用帕子将他面上的眼泪擦干净,这才转身离开屋舍。
    杨广也跟着离开屋舍,他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杨瓒哭泣,其实杨广有些迷茫,因着上辈子他对兄弟们并未有太多的感情。杨广虽然是嫡子,但是他头上有兄长,所以他上辈子根本不是世子,也不是太子,为了上位,杨广可谓是费尽心思。
    此时杨广看着杨瓒为杨整痛哭,甚至痛苦的两度昏厥过去,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迷茫,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杨兼和杨广出了屋舍,让杨瓒好好睡一觉,杨兼便准备往膳房去,三弟的身子骨太虚弱了,还有很多旧伤,只是靠喝药绝对恢复不了,还是需要进食滋补的。
    之前姚襄城被围困,没有甚么粮食吃,如今杨兼带着粮食来了,一定要给三弟好好补补才行。
    杨兼带着杨广进了膳房,便看到徐敏齐蹲在地上正在熬药,十足的认真专注,他熬药的时候也不驼背了,眼神亮的几乎闪着光,一脸锐利又自信的模样。
    其实杨兼发现了,徐敏齐并非没有才华,也并非是个庸医,只不过他不善言辞,在人前不敢抬头,含胸驼背,都不敢多看人一眼,更不敢主动说话,简直就是一个社恐的重度患者。但是接触到了医学相关的时候,徐敏齐又会大放异彩,尤其在没人看到的地方。
    杨兼想要给杨瓒补一补身体,徐敏齐又是食医,就相当于现代的营养师一般,又懂得很多药膳的方子,如果让徐敏齐来帮忙,绝对是再好不过了。
    杨兼走过去,拍了一下徐敏齐的肩膀,徐敏齐盯着药锅,两眼放光,但是在被拍了肩膀的一霎那,突然啊!的惨叫出声,整个人一挣蹦,直接向后跌到地上,登时坐了一个大屁墩儿,后脑勺还撞到了旁边的大水缸,发出咚第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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