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被押解之时,杨广和阿史那国女一起戏弄过冯小怜,每日都给冯小怜吃好几顿饭菜,还是那种十足容易长胖的饭菜,等冯小怜吃胖了,再让她减下去,不可谓不狠毒。
如今冯小怜见到了杨广,新仇旧恨一起燃烧在心头,立刻晃着齐天子的袖摆,说:天子天子,人主,快让他们把人质押解上来,人主要给妾做主啊。
齐天子哪里能经受得住冯小怜的撒娇,立刻说:好好好!都听爱妃的,听爱妃的!来人!把那小崽子押解上来!
宇文邕将杨广作为示好的礼物,送给了齐天子,两面会谈非常成功,齐天子觉得宇文邕怕了自己,便顺理成章的对晋阳的周军松懈了警惕。
突厥的军队也压在晋阳的边界上,阿史那国女听说今日是本周和北齐谈判的日子,便派人去探听一二,想要知道他们谈得如何,这仗要怎么打。
没成想却探听出了极大的机密,小皇帝宇文邕送给了齐天子一份厚礼,这份厚礼竟然是杨兼的儿子杨广!
阿史那国女一听鸭鸭!的惊叫了出来,说:糟糕!这可就糟糕了!冯小怜现在是齐人的宠妃,小世子又得罪过冯小怜,倘或送到齐人那里,还有甚么好果子食?!不行我得去救他!
国女国女!侍从们拦住阿史那国女,说:隋国公小世子已经被送出去,现在来不及了!国女还是不要涉险,涉险也于事无补,还会和周人撕开脸皮,得不偿失啊。
阿史那国女揉着自己的小下巴,在营帐中踱步,随即说:快快!派人去雒阳,通知世子,他儿子被抓走啦!
杨广被宇文邕送到齐天子手中,在晋阳的楼堞之下交接,很快转手到了齐人手中。
嘭
一声巨响,杨广被齐人禁卫提着,粗暴的扔在府署的地上,杨广的小腿受伤,没怎么医治,跌在地上疼的浑身打飐儿,根本站不起来,粗重的喘息着,小额头上不断的滚下冷汗,一波接一波,怎么也停不下来。
冯小怜走过来,眼神中全都是愤恨,说:小娃儿,没想到罢,有朝一日你会落在我的手中。
杨广根本没有搭理冯小怜,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他这镇定的眼神几乎激怒了冯小怜,冯小怜激动的怒吼着:小崽子,死到临头!我看你一会儿还会不会瞪我!!
冯小怜怒吼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吓坏了齐天子,赶紧柔弱下来,依偎在齐天子怀中,哭泣着说:都是这小贱种,害惨了妾,妾才会如此失态,还请天子见谅啊。
齐天子心疼的说:一定是这周贼小贱种的错,爱妃想如何便如何,孤来替你报仇。
天子您真好,冯小怜撒娇说:请天子令人狠狠的抽打他,方能解妾的心头怨恨。
好好好!齐天子立刻说:来人啊!还等甚么,没听见么?狠狠的抽打这个小贱种!
齐人禁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卫兵,而杨广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娃儿,这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小娃儿,令人不齿,而且这小娃还受了伤,便更加令人不齿。
禁卫有些犹豫,冯小怜便阴阳怪气的说:天子您看呀,禁卫明明是保护天子安危的力士,结果他们竟然有了自己的主意,都不听天子的命令了呢。
禁卫们听冯小怜挑拨离间,谁不咬牙切齿,但是没有法子,天子便是吃她这一套,旁人能有甚么法子?
禁卫们只好拿起鞭子,准备鞭笞抽打杨广,冯小怜阴测测的说:狠狠的抽!抽!倘或谁抱有恻隐之心,那便是同罪。
无错!齐天子应和说:爱妃说得对,同罪!
啪
禁卫一鞭子抽下去,杨广抿着唇角,板着肉肉的小脸,连坑都不吭一声,死死咬住牙关。
啪
啪!
啪啪!
一瞬间好几鞭子下去,杨广只是一声不吭,骨头硬的很,冯小怜没有听到杨广的惨叫,不甚欢心的说:打的太轻了,重一些!重一些!
再重!
连一个娃儿你们都打不了!让开,我亲自来!
冯小怜冲过去,从禁卫手中夺过鞭子,狠狠抽打下去,噼啪好几声,抽打的冯小怜手心中一片发红,这才停歇了下来,但是从始至终,杨广仍然一声未吭。
杨广奶白的小脸蛋上布满了血痕,鲜血从面颊上流下,滴答滴答顺着下巴淌下来,唇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喊疼,而是呵呵的沙哑而笑,仿佛嘲讽一样,说:你就这么大力气,在挠痒痒么?
你!?你冯小怜被杨广气的七窍生烟,啪一声将鞭子狠狠扔在上,怒吼说:再给我打!!狠狠的打!活活把他给我打死!
禁卫们只好再次甩开鞭子,住手!!却在此时,有人大喊着走进了幕府大堂。
来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大踏步走进晋阳府署的幕府大堂,原来是老将斛律光。
斛律光制止了禁卫行刑,拱手说:人主!万不可再对小娃用刑!这孩子年岁尚小,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冯小怜冷笑说:一个周贼的小贱种罢了,死不死两可。
斛律光蹙眉,眼中露出浓烈的厌恶,对齐天子劝谏说:天子,此子乃是周人镇军将军之子,昔日里镇军将军多加疼爱,视若心头之肉,如今天子得到了此子,正好可以当做人质,解除雒阳之围,用以牵制周贼,绝不能便这般打死了事再者
斛律光又说:再者,我齐人将士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素来对得起天地,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从来不眨一下眼睛,但这小娃不过四五岁大小,天子若是对小娃兵戎相向,传出去必然影响军威啊!
天子被斛律光公一通说教,烦的透了,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这样罢。
冯小怜虽然不甘心,但她要讨好齐天子,自然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
齐天子说:既然斛律将军来了,正好吩咐下去,大军整顿,十万大军明日启程,开向雒阳,随寡人前往雒阳督军。
雒雒阳?一向老成持重的斛律光都懵了,震惊的说:十万大军开向雒阳?那那晋阳如何驻守?
齐天子说:为何还要驻守晋阳?周人已经服软,把他们镇军将军的儿子都献了上来,必然是怕了我大齐的威严,如今雒阳危机,寡人自然要亲自督军雒阳,难道有错么?
不等斛律光回话,冯小怜已经开始拍马屁,说:天子好厉害,督军好威严呢!
斛律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天子,晋阳乃是我大齐天下的兵家核心,周贼献出隋国公小世子,便是想要瓦解晋阳的防御,好趁我们放松警惕,一举攻破晋阳,晋阳的兵马万万不成撤出啊!
齐天子不以为然,说:那斛律将军告诉孤,雒阳怎么办?难道雒阳便不是我大齐的土地了么?斛律将军难道没看到,孤一来到晋阳,晋阳的士气大振,是从未有过的精壮么?只要孤一到雒阳,我齐军的气势也会大振,十万大军,孤亲自指挥,还怕他一个区区的镇军将军不成?
斛律光反驳说:可、可是天子!周贼的大军还驻扎在晋阳之外,一旦天子离开晋阳,保不齐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到时候晋阳怎么办?天子要把十万大军全都开去雒阳,到时候晋阳空虚,那
不等斛律光说完,齐天子不耐烦的说:哪有那么多可是,难道晋阳没有自己的地方驻军么?孤带走十万大军,晋阳便空虚了么?晋阳可是我大齐的军事重地,难道连这点子兵马也没有么?眼下分明是雒阳更加重要。
冯小怜应和说:是呢,天子说得好有道理。
斛律光还想说话,天子已经不让他开口,说:不要那么多话,孤心意已决!
斛律光心中仿佛点了火,无比煎熬,一旦十万大军撤退,晋阳绝对丢失,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斛律光一狠心,拱手说:天子,既然天子执意拿下雒阳,卑将请命,留守晋阳,以备不时之需。
冯小怜笑嘻嘻的说:哎呀,天子您看呀,斛律将军一定是畏战,不敢去雒阳,妾听说,斛律将军以前被周贼的镇军将军打败过,必然是害怕的紧了,才不敢去雒阳呢!
天子哈哈大笑起来,说:也罢也罢!既然斛律将军老了,孤也不强求,你便好生的留在晋阳享清福罢。
雒阳,周军营地。
刘桃枝受伤颇重,他逃离禁卫之后,遇到了阿史那国女派出的人,这才得知杨广被小皇帝宇文邕献给了北齐,不敢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也顾不得伤势,飞奔回来。
刘桃枝失血过多,几乎是奄奄一息,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说清楚,又说:隋国公已、已被救出,但下落不明
报!!!
士兵冲入营帐,急促的说:将军,齐人伪天子率领十万之众,已经离开晋阳,向雒阳而来了!
哗啦
杨兼握紧手掌,掌心里染血的家规被死死攥成一团,杨兼的声音沙哑,透露着一股子阴鸷,冷冷的说:召集诸位将领,幕府议事。
是,将军!
幕府大帐之中,鸦雀无声,众人全都坐在席上,哗啦一声,尉迟佑耆冲进幕府,脸上却都是不可思议,说:小小世子
宇文会噌的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抓住尉迟佑耆的衣领,说:是不是你告密?小侄儿去营救隋国公的事情,如此机密,是不是你?小玉米,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搞这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戏码啊!
尉迟佑耆冷着脸,使劲一甩,甩开宇文会的桎梏,说: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你没做过?宇文会说:那是谁告密?!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你还想狡辩!现在小侄儿被送给了齐人,齐人那般心狠手辣,你欢心了?!
尉迟佑耆怒目说:我说过!不是我做的!小世子被抓走,我也很着急
不是你?宇文会还要质问,便听得杨兼淡淡的说:够了,都不要吵了。
杨兼的声音平静似水,没有一点子起伏波澜,好像根本不着急一般,但仔细一看,他收敛了平日里所有不正经的笑容,整张脸面充斥着冷漠和疏离,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兼慢慢抬起头来,扫视了一遍众人,说:营救隋国公的事情,一切都是秘密行事,绝不会走露半点子风声,兼不信是尉迟郎主的问题。
尉迟佑耆震惊不已,睁大了眼目,心中都是感激,说:世世子您相信佑耆么?
杨兼平静说:诸位都是与兼同生共死过的人,从长安开始,一路到潼关,再到延州,东渡黄河,来到晋阳,围攻定阳,解救姚襄,成功拿下宜阳,进而是雒阳,这一路大江南北都走遍了,难道兼还能不清楚在坐诸位的为人么?现在并不是互相猜度的时候,冷静行事,切勿中了离间诡计。
高长恭点头说:正是,为今之计,需要解决三个问题。其一,是小世子的安危问题,齐人得到了小世子,可以起码确定,小世子目前不会有生命之忧,齐人一定会用小世子要挟将军退兵雒阳
高长恭冷静睿智,分析的井井有条,竖起两根手指,说:其二,便是隋国公的问题,按照刘开府的意思,刘开府与小世子已经成功解救隋国公,如此一来,我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说的自然是小皇帝宇文邕那面的牵制。
高长恭又说:眼下应该立刻派人去搜寻隋国公的下落,隋国公知晓咱们扎营在雒阳,一定会沿着河水南下,将军只要派人按照河水寻找,一定会找到隋国公,想必只是时日的问题。
这其三高长恭继续说:其三,齐人南下发兵雒阳,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要请将军示下。
众人听到高长恭的分析,全都冷静了下来,齐人抓住了杨广,肯定会威胁杨兼,到时候如何应对?怎么才能解救杨广,同时又不丢掉雒阳?这仿佛是一个千古难题。
杨兼眯着眼目,阴测测的说:齐人抓住了我儿,必然以为兼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如果按照他们的路线行事,唯恐被处处牵制,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打破他们的阵脚。
杨瓒追问说:大兄,如何反其道而行?
杨兼幽幽的说:主动出兵,北击平阳。
平阳在雒阳的北方,在晋阳的南方,也就是说,如果齐天子想要帅兵攻击雒阳,最简单的路径便是途径平阳。
如今雒阳已经被杨兼拿下,正好北上扩张领土。
众人吃惊的说:北击?!
杨兼微微颔首,说:对,主动出兵,连你们都如此惊讶,想必齐人更加惊讶,打乱他们的阵脚,只要筹码相当,我们才有和齐人谈判的本钱,不是么?
听起来很冒险,但这个法子总比坐在雒阳,等着齐人打过来威胁他们要强,众人都没有任何异议,杨兼立刻下令安排,说:大军整顿,天明出发!
是,将军!
大都督段韶被他们击溃之后,带着兵马逃离了北邙山,正好与南下的十万大军汇合,于是齐天子便让段韶作为主将,统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准备夺回雒阳。
大军从晋阳出发,如果脚程快,不用十日便可扑到雒阳,只不过他们走了十日,竟然才从晋阳开到平阳,并非是大军的人马太多行军缓慢,而是因着齐天子和冯小怜一路上竟然在游山玩水,根本没有打仗的心思。
冯小怜为了得宠,一直在讨好齐天子,齐天子说甚么,不管是对是错,她都应和,有的时候还故意顺着齐天子的话,把错的说成对的,把对的说成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