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迥继续说:谁都知道,如是没有隋国公,说句大不敬的话,人主就算是再有能耐,他能入得朝廷么?更得不到兵马前去晋阳立功,要我说,这都是咱们老一辈儿打下来的基础,而如今人主即位,却没有隋国公您甚么事情,我真是替你唉替你不值啊!这,这可是不孝啊!
他说到这里,却听到杨忠突然笑了起来,说杨兼不孝,杨忠却笑了,这是几个意思?
杨忠笑着说:我儿子孝不孝顺,我这个做阿爷的,最是清楚。再者说了,你也知道,咱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这折腾的事儿,还是留给年轻一辈儿去折腾罢,老夫是不想折腾的,只想抱乖孙,安度晚年,颐养天年老家伙,你也别折腾了。
说着,杨忠啪啪拍了两下尉迟迥的肩膀,随即扬长而去了。
尉迟迥立在原地,没成想如此挑拨,杨忠竟然没有中计,反而看得如此开。
尉迟迥分裂谁都没成功,这场宴席彻底以失败告终,杨兼倒是食的挺好,虽然吃食都没有自己做的美味儿,但是尉迟迥花了大手笔置办宴席,宴席上都是山珍海味,是一般食不到的菜色,不多吃点,实在太浪费了。
杨兼酒足饭饱,回了府邸,临走之时竟然还打包了一份,没忘了隋国公府中还养着一只死皮赖脸的小猫,可不就是宇文邕么?
杨兼打包回去一份吃食,特意带给宇文邕,宇文邕听说杨兼给宇文温和尉迟炽繁赐婚,无奈的摇摇头,他是不想看到那场面的,绝对很气人,尉迟迥的胡子怕是都要给气秃了。
宇文邕吃着打包来的饭食,若有所思的说:尉迟迥这人不能小觑,他这次没有成功,必然仍旧野心勃勃,想来你要想即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杨兼一笑,说:小四子,兼怎么听起来,你这不像是冷嘲热讽,反而像是担心于兼呢?
宇文邕一愣,恶狠狠的用小匕剁着碗中的汤羹,说:我担心你?我还没吃撑呢。
嘴硬,杨兼笑眯眯的说:无妨,嘴硬和撒娇,都是小孩子的特权。
你宇文邕说不过他,最后端着自己的碗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杨广无奈的摇头,揉了揉额角,说:父亲,宇文邕说的,倒也是个问题,尉迟迥此人佣兵数量极大,加之他为政这么多年,大抵有些人脉,不可不防。
如果杨广没有记错,上辈子尉迟迥联合南北叛乱,整整十万大军,如今朝政还不稳定,杨兼还未即位,尉迟迥绝对会在杨兼即位之时动手脚。
杨兼点点头,说:放心罢,父父已经让人去查了。
杨兼即位,最忧心之人,不是杨兼本人,而是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护可是第一个拥护杨兼之人,如果杨兼即位失败,宇文护这个死党也就失败了,因此杨兼已经把监视尉迟迥的事情,交给了宇文护来处理。
杨兼笑着说:尉迟迥有人脉,兼便不信,他的人脉能躲过大冢宰?有大冢宰做咱们的眼目,尉迟迥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他说到这里,难得叹口气,说:可怜了小玉米啊。
他不需要说完,杨广已经明白了,尉迟佑耆刚刚经历过宇文邕和杨兼的抉择,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如今父亲和三兄又出来捣乱,一旦走上造反的不归路,那就是株连的死罪,到时候尉迟佑耆也会被牵连在其中。
月后即位,即位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宇文护那边没甚么动静,还未探听到甚么消息,倒是宇文会,气冲冲的来找杨兼。
宇文会仿佛是被人敲了肚皮的蛤蟆,大马金刀的走进来,嘭!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好像要坐地撒泼一般。
他一走开,还没开口,突然看到有人坐在杨兼的屋舍中看书,此人却不是杨兼,定眼一看,惊呼一声:我的娘!
竟然是昔日里的人主宇文邕!
宇文邕坐在席上,一手执着书卷,一手托着腮帮子,正悠闲的看书,宇文会没想到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驾崩的宇文邕,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宇文会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他没想到宇文邕住在杨兼府上,相对比起来,宇文邕则是镇定很多,只是用眼皮撩了一眼宇文会,觉得宇文会很吵闹,蹙了蹙眉而已。
杨兼笑着说:大将军怎么来了?
宇文会揪着杨兼,小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着,偷偷指了指宇文邕,动作也不敢太大。
杨兼很平静的说:哦,寄养在兼府上的小孩。
宇文会:寄、养?
杨兼说:大将军还没说,这么急匆匆过来是有甚么事?这是谁把大将军给气了个好歹?
宇文会气哼哼的说:还不是我兄长!
杨兼奇怪的说:宇文郎主竟然把你气成这样?
宇文会的兄长,可不就是宇文胄么?两个人感情特别好,几乎不吵架,每次都是宇文胄包容宇文会,宇文会也因为亏欠宇文胄,所以很听兄长的话。
宇文会摆手说:不是不是,是我兄长在外面吃了亏,却没告诉我,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杨兼点点头,说:原是如此。
宇文会说:人主你想想看,如果你家二弟三弟在外面吃了亏,为了不让你担心,一句话不说,回家却闷闷不乐,你心情如何?
杨兼幽幽一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兼的弟亲从来不吃亏,若有人敢欺负兼的弟亲,就让此人虽长了嘴,却再也食不得饭。
对!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宇文会一拍即合,两个人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惺惺相惜。
杨广正好走进来,甚是无奈。
宇文会说:所以我才来找人主,请你帮帮忙。
杨兼说:坐下来慢慢说。
众人坐下来,宇文会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从两天前开始,宇文胄回了府中,便有些个不欢心,总是闷闷不乐,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宇文会很是担心,问他是不是有心事,宇文胄只是说没甚么,不愿意多说。
后来宇文会抓住了宇文胄身边的仆役逼问,这才问出来了。
宇文会嘭!!!狠狠一拍案几,差点把案几拍碎了,恶狠狠地说:竟是韦艺那小子,私底下嘲笑了我兄长,说他不能不能
宇文胄身有残缺,这个事情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杨兼立刻明白了,这个叫做韦艺的人,怕是嘲笑了宇文胄不能人道,宇文胄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但是同时他也自卑,常年做俘虏的经历,让宇文胄的骨子里极是自卑。
加之宇文胄这个人,不喜欢给旁人添麻烦,心思很细,所以有事情就放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告诉宇文会。
宇文会说:你说我气不气?!
杨兼冷笑一声,说:有人敢嘲笑宇文郎主,怕是活腻歪了。
宇文会又是一拍即合,说:所以我想教训教训韦艺这小子。
杨兼听到这个名字,其实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韦艺是谁。
杨广低声科普说:韦艺乃是郧国公韦孝宽的侄儿。
杨兼不知韦艺是谁,但是他知道韦孝宽是谁,韦孝宽是一员老将,足智多谋,而且眼界很深,和杨兼的关系虽然不算太亲近,但也不差。在历史上,尉迟迥叛乱,便是韦孝宽镇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韦艺,虽然是韦孝宽的侄儿,但他却在尉迟迥的营下为将,而且和尉迟迥结为死党,是尉迟炯的左膀右臂。
杨兼眯起眼目,摸着下巴说:尉迟迥还真是巧了。
杨广似乎和杨兼想到一处去了,若有所思的笑着说:韦艺,若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或许能套出一些关于尉迟迥的事情。
尉迟迥这么些时日没有动静,显然小心谨慎至极,韦艺是他的左膀右臂,说不定真的知道些甚么。
杨兼说:我们该如何套路一把韦艺呢?
杨广挑唇一笑,说:这个儿子还真知道。
韦艺此人的人际关系很是复杂,他乃是尉迟迥的部下,深得尉迟迥的器重,却是韦孝宽的侄儿,和韦孝宽的关系也不差,可谓是两面逢源。
杨广说:韦艺此人,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杨兼挑眉,说:全都占齐了?
可不是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杨广却又说:但他难得是个清官。
韦艺贪财好色,竟然是个清官?这听起来十足矛盾,却在韦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韦艺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形容俊美,但是喜欢女色,为官清正,深受地方百姓爱戴,但又十足十是个财迷。
韦艺此人没有太大的过失,而且小心谨慎,胆子不大。后来尉迟迥造反,韦孝宽威逼利诱,让韦艺投诚,韦艺不只是保住了小命,更是保住了官位,一直到隋朝,韦艺都在做官。
杨广说:若是儿子没有记错,韦艺此人,怕是爱慕尉迟炽繁已久。
韦艺喜爱尉迟炽繁的颜色,当然了,倒不见得情根深种,巧的是尉迟炽繁爱慕宇文温,如今又和宇文温订了婚,显然韦艺是没戏了,已经被三振出局。
杨广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咱们不如假借尉迟炽繁的名义,将韦艺骗出来,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杨兼眼眸亮了起来,说:的确是个好法子,等韦艺落了单,岂不是任咱们为所欲为?
宇文会不知杨兼和杨广在密谋甚么,但是看这父子二人的表情,好似不怎么好招惹
杨兼需要尉迟炽繁写一封信,但是按照尉迟炽繁的性子,应该不会帮杨兼做坏事儿。宇文邕还是手执书卷,好似很专心在看书一般,却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插嘴说:这有甚么难办?佑耆写的一手好字,十足会模仿,尉迟姑娘又是他侄女儿,想必这字迹更好模仿。
杨兼笑眯眯的说:好主意。
众人找到了尉迟佑耆,让他模仿尉迟炽繁的笔记,写一封信给韦艺,月黑风高,三更半夜相见。
尉迟佑耆眼皮一跳,说:这可是这不是炽繁的性子,这信写出来,韦艺会相信么?
杨兼幽幽的说:放心,是个男人都会相信的。
杨广挑眉说:那父亲会相信么?
杨兼笑了笑,很是自豪的说:你父亲可不是一般的男人。
杨广:
尉迟佑耆写了信,让家中的仆役送出去,偷偷送给韦艺,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夜黑风高之时抓人。
因为是给宇文胄报仇,宇文会自然也会参与,其实宇文邕也想参与,不过宇文邕不方便抛头露面,只好等在府邸里。
杨兼等人早早便去埋伏,埋伏在尉迟家的后墙根,便等着韦艺前来翻墙。宇文会还是有些担心,说:韦艺真的会来么?他那么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的来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杨兼带着笑意的嗓音。
顺着黑夜一看,还真是韦艺!
韦艺身材高大,容貌也算是出类拔萃,并非一般的庸脂俗粉,他穿着一身黑衣,估摸着是怕大晚上的招摇,毕竟他可是和马上便要成婚的有夫之妇偷情。
韦艺谨慎十足,左顾右盼,到了府邸门口,还故意绕远离开,宇文会奇怪的说:他怎么走了?难道不是来赴约的?
杨兼笑着说:别急,偷情的男人都很有耐心。
果不其然,韦艺很快又回来了,他故意绕了一圈,装作不是来尉迟府邸,但最终还是走了回来,看看四下无人,便把自己的衣摆掖在腰带中,然后开始爬墙。
杨兼一声令下,说:上。
宇文会当即扑出去,一把拉住韦艺的裤腰,韦艺本就是来偷情的,吓了一大跳,裤子险些被宇文会给拽下来。
尉迟佑耆这时候走出来喊着:抓贼!快抓贼!
杨兼补充说:淫贼。
韦艺根本没想到自己被人抓个正着,而且呼啦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吓得他咕咚一声松了手,直接从墙上掉下来,宇文会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踹得韦艺直懵,险些晕过去。
杨兼则是说:把这淫贼绑起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韦艺吓得不知所措,他是来偷情的,根本不敢抬头,宇文会早有准备,立刻给他五花大绑,韦艺都没空挣扎,等醒过梦来,已经被绑成了一只粽子!
韦艺大惊失色,说:你你们
宇文会又踹了他一脚,说:你甚么你,没看到是人主么?!
杨兼幽幽一笑,说:兼还未正式即位,有人不恭敬,也是常有的事儿。
韦艺胆子本就小,吓得更不敢说话,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众人把韦艺拖到偏僻之处,杨兼便说:韦将军,你偷偷摸摸,三更半夜,潜入尉迟府邸,难不成是要做刺客?
不不不!韦艺摇头说:人、人主明鉴,卑将怎么会是刺客?卑将乃是蜀国公的门生,都是识得的,识得的。少郎主,您也识得卑将,卑将绝对不是刺客。
宇文会冷声说:那是三更半夜的来做甚么?难不成是蜀国公半夜找你?
这是韦艺吞吞吐吐,他当然要吞吞吐吐,毕竟他是来偷情的,而且偷情的对象马上要嫁给梁州总管的儿子,还是人主亲自赐婚,怎么好说出来?
宇文会便说:我知了!你一定是见色起意,妄图摸进府邸,强逼尉迟姑娘,是也不是?!
不不不!韦艺又是摇头,说:我我我、我没有,真的没有啊,我怎么敢强逼尉迟姑娘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口说无凭,杨兼叹气说:要不然这样罢,兼还是请蜀国公出来,大家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谈谈,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