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鸿?”林时对转动着眼珠子,暗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他是何方神圣?
任七用右手挠了挠了裤裆,吊儿郎当笑道:“谅你也不知道黄飞鸿是谁,别费心去猜了,本官来告诉你吧。黄飞鸿,一个自带音响出场的男人,白莲教的克星!”
这些话,当然是李存明告诉任七的。
“音响,啥是音响?”林时对又懵了。
“听过《男儿当自强》吗?拿鼓来,本官要高歌一曲,送这些牛鬼神蛇归天!”任七嘿嘿笑着,他喜欢捉弄人,越是在紧张严肃的时候,越是一肚子坏水。
任七很喜欢皇上说过的一句话,猫捉老鼠时,在吃掉老鼠之前要尽情戏耍,这样才过瘾有趣。此时,他就把林时对这些人当成了无处可逃的老鼠。
几个士兵抬来一面大鼓,任七单手握着鼓槌,咚咚咚敲打起来,扯着破锣嗓子唱道: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 ,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 ,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在任七荒腔走板但又不失豪壮慷慨的歌声中,庙外脚步杂沓,上千个士兵团团包围了破庙。继而李刀三一马当先,招呼着上百个锦衣卫杀上前去。
“我看你才是装神弄鬼,故作玄虚,打架就打架,唱什么歌啊!”林时对被任七气得火冒三丈,一叠声喊道,“众教徒听令,列阵,保护圣女!”
数十人的红阳教教徒齐声高喊:“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白莲下凡,万民翻身。天门开,左青龙;地门开,右白虎。”
然后杂耍似的翻跟头,上蹿下跳,摆下一个不伦不类的阵型,把林时对和圣女护在中央。
李刀三率先冲到一个教徒身前,举刀就砍在那人肚子上。不想铿然一声,那人只晃了晃身体,却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其他锦衣卫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刀剑刺在这些人身上,除了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外,竟然伤不了他们一丝一毫。
李刀三大吃一惊,皱眉道:“什么鬼把戏,当真刀枪不入吗?”
林时对挥舞着桃木剑,得意洋洋道:“千刀砍来千刀卸,万刀砍来万刀飞!无生老母扶持弟子神功附体,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铜皮铁骨,鬼神让路,百无禁忌!”
“知道厉害了吧?我等神兵神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告诫尔等,想要活命的,速速退去,你们肉体凡胎不是神兵神将的对手!”
趁着锦衣卫们惊愕之际,林时对指挥着众教徒往庙外冲去。这些人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招式说不上高明精妙,但他们不要命的打法,逼得锦衣卫们乱了阵脚。
锦衣卫可是受过极为严酷的训练,无论功夫还是胆识,远超常人。可他们毕竟也是人,一下子理解不了这些教徒们为何刀枪不入,惊慌失措也在情理之中。
由此可见,红阳教凭借着这一套把戏,一定唬得百姓们魂飞魄散。这也是红阳教能够在杭州制造恐慌,并横行无忌的原因。
眼见着锦衣卫们接二连三往后倒退,敌人就要冲出庙门,任七扔了手中的鼓槌,停止歌唱,冷声吼道:“火枪手,射击!”
林时对哈哈大笑:“火枪手又有何惧?我早就说过,我们刀枪不入,尔等奈何不了神兵神将!”
众教徒喊道:“神功护体,神功护体!炮火如飞砂,火枪当水花!”
任七挑起眉头道:“不要打他们的身体,照着脑袋开火!”
林时对顿时脸色大变,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明军士兵们开枪射击。
霎时间子弹纷飞,教徒们惨叫不已,脑袋上中了铅弹,或是一命呜呼,或是倒在地上哀嚎。
明军见到此种情形,松了一口气,暗想原来这些人所谓的刀枪不入,完全是虚张声势吓唬人。方才憋在心里的一股郁闷之气倾泻出来,愈发不给敌人逃窜的机会,噼里啪啦开枪射击。
“怎么,神功没有护体了吗?”任七哈哈大笑。
身前的教徒倒下一个又一个,林时对慌了,又见明军的火枪手们步步逼近,枪管几乎怼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便举着双手喊道:“投降了,我投降了!”
“怕了?直娘贼,继续装神弄鬼啊!”李刀三叫喊着,挥手命令锦衣卫们把还活着的教徒摁在地方,缴了他们的武器。
李刀三拿过一杆火枪来,枪管顶住林时对的太阳穴,骂道:“还以为你是个铁头娃,说什么火枪当水花,来,老子赏你两朵水花,要不要?”
“别,军爷,水花会淹死人的……”林时对急忙摆手告饶。
任七则走到一个死去的教徒身前,蹲下去,用力扯开他的衣服,一看之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这些人身上绑着铁板。
“他娘的,糊弄到本官头上来了!”任七怒不可遏,抓着一块铁板劈头盖脸砸在林时对头上,“这就是神功护体?这就是铜皮铁骨?这就是无生老母附体?”
林时对被打得七荤八素,鼻骨断裂,鼻血喷了出来。他跪下去抱住任七的大腿,嚎叫道:“这位大人,饶命啊,不能再打了,会死人的!”
任七一脚踹翻林时对,居高临下骂道:“林时对,你好歹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偏偏要当神棍。你知道本官是谁吗?本官便是任七!”
“你……你是断腕钦差?”林时对骇然。
“看来你听说过本官的名头,想必也耳闻过本官的手段,本官有些话要问你,老实回答。倘若有半句假话,定叫你生不如死!”
“是,我一定如实回答。”
“杭州纺织厂死去的那些工人,是不是你派人杀害的?”
“是的!”
“你有何动机,为何要残害无辜之人?”
“只因为我对朝廷心有怨气,一时糊涂,去年听说浙江、福建、广东各地建立纺织厂,使用了新式纺纱机。许多拥有小作坊的织布商人心怀不满,我就想着趁机兴风作浪,给朝廷添堵。”
“为了能够煽动起更多的人暗地里与朝廷作对,我想起曾经在浙江一带盛行的红阳教,便宣称自己是混元老祖下凡,拉拢了一批教徒,一边四处传教,一边在杭州纺织厂一事上大做文章。”
任七问道:“那个圣女又是什么人?”
林时对捂着脸道:“她是我的四姨太。”
任七呛了一口冷风,哭笑不得,好半晌才道:“林时对啊林时对,你可真舍得下血本哪,自己的姨太太都派上场了,本官真心实意对你说一句,丢你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