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纺织厂所呈现出来的蓬勃气象,让李存明十分满意。
杜琛订购了厂里所有存货,考虑到种种原因,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但仅此一项,杭州纺织厂就有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更让李存明感到高兴。
“杜琛,朕没有亏待你吧?”晚间宴席上,李存明笑道。
“没得说,与陛下合作,我们葡萄牙人要发大财了!”杜琛笑得合不拢嘴,除了布匹生意之外,还有瓷器、玻璃、茶叶等大宗买卖等着他呢。
“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李存明开怀大笑,又道,“朕没有亏待你们葡萄牙人,你们要该知恩图报。朕别无所求,你派人运货去欧洲贩卖时,如果有了更为先进的火炮、火枪,记得给朕带一些回来。”
杜琛眨着眼睛笑道:“那可需要陛下掏银子来买喔。”
“无奸不商,你们西洋人脑袋瓜里全是银子。”李存明打趣一句,笑道,“不过说实话,朕还是喜欢跟商人打交道。你们西洋人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只充当商人角色,不再想着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明朝永远欢迎你们。”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李存明招呼着姚启圣去了书房,道:“姚爱卿,朕明日就要去嘉兴府了,有些话要交代给你。”
姚启圣道:“陛下是不是想废止迁界禁海的政策?”
“正是如此!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那就用心去处理吧,朕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善待百姓们。要是再搞得民怨沸腾,逼得百姓们刨你家的祖坟,朕可就不帮你补锅了。”
“请陛下放心,废止迁界禁海乃是仁政,百姓们不会有怨言的。”姚启圣胸有成竹道。
李存明点点头,宣旨道:“姚启圣,朕南征能够取得重大胜利,你居功至伟,朕封你为定海伯。你继续担任福建总督,替朕牧守一方,造福百姓。”
“多谢陛下隆恩!”姚启圣磕头谢恩。
李存明突然心血来潮,有意逗弄姚启圣道:“要不朕让李香君留在福建陪你?”
“哎呀呀,臣醉了,告辞,告辞……”姚启圣站起来就跑。
过了两天,皇帝銮驾到了嘉兴府。城外原白云庵旧址处,已经重修起一座庙宇来,仍旧叫作白云庵。
这一天下午,皇帝亲自到白云庵祭奠柳如是,在悬棺前念了祭文,举行了盛大的仪式。
白云庵外来了许许多多官绅,集中在一块空地上。周围站满了威武雄壮的士兵,刀剑森然,官绅们胆战心惊,脑门上的汗水总擦不干净。
李存明祭奠了柳如是,走出山门,朗声道:“来啊,带犯人!”
片刻后,两辆囚车轧轧行来。人们举目看去,只见囚车里站着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罪犯,其中一人是林时对,一人是嘉兴府知府刘瑄。
等这两个罪犯被锦衣卫从囚车里拖出来,绑到木桩上时,夏完淳宣读了他们的罪状。继而就有两个刽子手站到他们面前,一刀一刀凌迟。
听着这两人的惨叫声,官绅们脑门上的细汗变作豆大的汗珠,骨碌碌往下滚。许多人面如土灰,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李存明看着官绅们,冷冷道:“朕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跟林时对一样,以前是东林党人,对朝廷这三年以来的种种举措心怀不满。”
“朕还真告诉你们,朕不怕你们不满,也不怕你们满腹牢骚。与天下黎民相比,尔等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朕还是要告诫尔等,不管是谁,还想着搞党争,还想着与天下苍生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看见没有?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以柳如是为榜样,忧国忧民,便会得到朕的谅解和赞誉;一条是像林时对和刘瑄一样,继续顽固不化,继续认不清大局形势,那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一番话,唬得官绅们急忙跪下去,齐声道:“我等自当以柳如是为榜样,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
李存明冷笑一声,挥挥手道:“朕不单要听你们怎么说,也要看你们怎么做。散了吧,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惊扰了柳如是的亡魂可不好。”
官绅们散去,只觉得双腿发软,走路不稳。他们想着陛下所说的话,犹自感到心有余悸,又想柳如是死了,东林党彻底成了一盘散沙,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李存明归心似箭,急着赶回南京城去,故而今夜军队就驻扎在城外,明天一早便可上路。
林时对和刘瑄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终于一命呜呼了。
李香君面色惨白来到中军大帐,请求道:“陛下,我想在白云庵陪伴柳娘子,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请陛下恩准。”
李存明淡然道:“朕知道了,去留都随你的意愿。”
李香君欲言又止,心里没来由有些失落感,暗想皇帝陛下还真是个钢铁直男,怎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呢,也不挽留一下?
干巴巴站立了一会儿,见皇帝埋头看着奏折,李香君道声谢,转身出了营帐。
夜里,李香君在给柳如是守灵,烧了些纸钱,看着火苗摇曳,发起呆来。
“香君妹妹,我听陛下说你要留在白云庵,是吗?”陈圆圆走进灵堂。
“是的,我已经无牵无挂了,从此当个不问世事之人也好。”李香君看向陈圆圆,道,“如果是陛下让你来劝我,你不要费力气了,我打定主意啦!”
“你会错意了,陛下根本就没有让我来劝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要来的。”陈圆圆道。
李香君又是一愣,暗想自己又自作多情了,皇帝陛下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去留死活,不免有些又羞又臊又气又恼。
陈圆圆似乎看穿了李香君的心思,直言不讳道:“依我看来,你其实不想留在白云庵,还是希望跟随在陛下身边的,是不是?”
“我……我没有,你别瞎说,没有这么一回事!”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香君妹妹,我以前也跟你一样郁郁寡欢,后来跟着陛下四处征战,开了眼界,心胸开阔了,真心觉得我们女儿家的愁思苦闷不值一提,无非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罢了。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喜欢上了军营生活,喜欢当护士,是吧?”
李香君被戳中了心事,喃喃道:“可是……可是陛下没有挽留我,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厚着脸皮留在军营里呢?”
陈圆圆噗嗤笑道:“你啊,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打交道。我告诉你,咱们的陛下脸皮厚着呢,你跟他相处,要学会脸皮更厚!”
恰好此时李存明带着任七走到灵堂外,听见陈圆圆的话,皱起眉头暗骂,好你个陈圆圆,又在诋毁朕。
又听得李香君十分好奇地问道:“圆圆姐,我确实捉摸不透陛下的性情,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搞不太懂,帝王之心深似海,难以揣度。尤其是咱们的陛下,就跟会变脸似的,有时候杀伐果断,有时候嬉皮笑脸,有时候心硬如铁,有时候菩萨心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男人!”
陈圆圆滔滔不绝往下说:“就拿陛下对待女人的态度来说吧,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要说他痴情吧,可他总是不正经,一个皇帝时常有些痞气;可要说他沉溺于美色吧,却又是诬蔑,他至今宫里只有周皇后和袁妃两个女人,对了,还有个小狐狸精黑牡丹而已。”
李香君叹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看不懂陛下了。圆圆姐,你说陛下最喜欢的女人是谁?”
李存明站在门外,一个劲撇着嘴,心想女人还真八卦。
陈圆圆道:“据我观察,应该是周皇后。你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有多好,去年他带着皇后乘坐四轮马车兜风,南京城里的老百姓们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
“那你呢?”李香君看向陈圆圆。
“我什么?”
“你喜不喜欢陛下?”
陈圆圆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哎呀,你个死妮子,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想不想继续留在军营当护士?”
“我看你是喜欢陛下的!”李香君咯咯咯笑了起来,又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陛下对你很上心。我就奇怪纳闷了,陛下平日里毫不避讳,当着人们的面跟你打情骂俏,为什么不肯挑明了心思?”
陈圆圆嘟起嘴唇,生气道:“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再说了,陛下哪有跟我打情骂俏,他只会跟小狐狸精黑牡丹没羞没臊胡来。”
任七差点笑出声来,多亏李存明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任七的嘴巴,而后拖着他走远了。
远离了灵堂,李存明这才松了手。
任七笑嘻嘻道:“陛下,对于陈圆圆,您到底有什么心思?您要是不好意思挑明了,臣去帮您说,或者干脆夜里捆绑了陈圆圆,把她放到您的龙榻上去。”
“任七,你可真是个土匪哪!”李存明挑起眉头,道,“朕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