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李过奉旨率领军队从襄阳府移师北上,驻扎在郧阳府。他的先锋部队已经达到了郧阳府以西的青桐关,随时可以沿着夹河河谷北上攻打山阳县。
之所以大军暂时停顿下来,是因为李过在等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这一天下午,钦差大臣来到郧阳府,李过慌忙出城迎接。
“兴国公,我们又见面了!”傻大柱跳下马来。
“原来是……顺侯,你就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大臣?”李过惊讶问道,心里有几分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傻大柱看出了李过的异样情绪,暗叹:“哎,毕竟李自成死在我手里,李过还是耿耿于怀。”
“不,任大人才是钦差大臣!”傻大柱指着任七道。
李过看向任七,发现他断了左腕,猛然想起这两年以来声名鹊起的断腕钦差,惊叫道:“您就是在南边推行新政的断腕钦差?”
“正是!”任七笑了笑,举起断手晃动两下。
“哎呀呀,久仰大名,得见任大人,真乃三生有幸!”李过笑道。
任七道:“兴国公,你年轻有为,比我任七厉害多了,三生有幸的人应该是我。咱们别互相吹捧了,怪肉麻的。”
李过哈哈大笑,他在农民军军中成长起来,喜欢跟爽快豪放的人打交道,迎接钦差大人入城:“任大人,你也别称呼我为兴国公,我归顺大明朝之后,寸功未立,实在不够国公的资格。”
入了城,三人走上城墙,看着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进城。
任七道:“这些粮食一共有四十万石,是从南京城运来的。本官和顺侯紧赶慢赶,总算在二十天之内追赶上了李将军的军队,没有耽误军情吧?”
“从南京到郧阳府,押着四十万石粮食,竟然只用了二十天不到的时间?”李过再次惊讶道。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速,出乎意料。一路走来,许多地方都修了水泥路,而且有了邮政部门的协助,确实省了不少力气。”任七道。
李过慨然叹道:“是啊,我大明朝日新月异,这两年来发展太快了!这一切全是陛下运筹帷幄带来的改变和进步,令人叹服,令人心安!”
“心安?怎么讲?”
“任大人,跟你说句实话,我以前在大顺朝效力,带领农民军战斗,总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现在呢,有了稳固的大后方,有了朝廷的大力支持,心里就觉得十分安定从容。”
“喔,原来如此,这大概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吧!”任七大笑。
用了晚膳之后,李过邀请任七和傻大柱到了自己的临时指挥所里,向他们介绍西线战局的形势。
“我军这两年以来精简了许多老弱病残的士兵,一共有五万人,但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且建制十分完备,有车营、步兵营、炮兵营、骑兵营、火枪营等。总而言之一句话,但凡京营里有的兵种,我这里都配备了,当然了,人数或火力配置是无法跟京营相比的。”
见任七点着头,李过喝了一口茶,又继续往下讲:“至于鞑子军队,主要驻守在西安城中。吴三桂大肆招兵买马,加上贺珍、刘进忠的部队,号称十万人,实际应该要少一些。另外,听说满清郑亲王济尔哈朗正率领五万人马赶来支援西安,满打满算,就当鞑子在陕西布置了十五万大军吧。”
任七道:“李将军,你该如何应对呢?”
李过道:“陛下有旨意,让我和李定国将军一同攻打西安城,且提出了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以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的战略构想。我十分赞同,决定稳扎稳打,等李定国将军兵出汉中之后,再两面夹击敌军。”
“任大人,你来看,这是我攻打山阳县的战术部署。”
李过指着一幅地图,上面标明了行军路线,以及各兵种在何处布置、如何配合。
任七称赞道:“李将军当真是知兵之人哪,本官佩服!”
“任大人,您可有什么要指示的?”李过谦虚问道。
“李将军,我想你有所误会了,陛下派我和顺侯前来郧阳府,不是让我们来监军的,而是要让我们当观察员。陛下有过明确的旨意,不许我们干涉李将军排兵布阵,军中只有一个主帅,容不得我们指手画脚班门弄斧。”
李过还是农民军将领时,知道崇祯皇帝喜欢往军中安插心腹亲信,名为监军。
明朝军队打起仗来,主帅往往受到监军之人的干涉掣肘,难以施展手脚,甚至贻误战机。
听任七这么一说,李过彻底放心了,不由得好生感动,笑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当仁不让了。钦差大人,顺侯,且看我军如何攻打山阳县吧!”
……
三天后,敌我双方军队在夹河上游地带遭遇了。
敌军将领便是贺珍,此人原本是李自成的手下,大顺朝覆灭之后,他在汉中投降了满清朝廷,后来明军围攻成都时,他跟随吴三桂逃到了西安。
李过移师北上的消息传到西安城,吴三桂便命令贺珍前来阻击李过军队。贺珍带领着五万人,实力不比李过弱,且他以前还当过李过的顶头上司,并不把李过放在眼里。
双方列好队形,李过端坐马背之上,让士兵们摇旗呐喊:“贺珍,你投降满清鞑子,与汉人为敌,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大顺皇帝和将士们?”
贺珍骂道:“我投降满清朝廷不假,可你李过不也当了叛徒,投降了明朝吗?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死后的事情死后再说,咱们谁死在谁前头还说不准呢!“
随即一声令下,清兵们发起了冲锋,骑兵打头,步兵紧随其后。
任七举着望远镜,暗想:“要是我来指挥这一场战斗,应该先派出车营扛住敌军骑兵的冲锋。”
不想李过却下令道:“步兵营冲锋,炮兵营开火!”
“啊,要对冲吗?怎么不派骑兵营迎敌呢?”任七十分讶异。
却见步兵营一万士兵们挥舞着武器,嗷嗷狂叫,奋不顾身往前冲。
与此同时,炮兵营七十门红夷大炮、三百门虎蹲炮排列开,山呼海啸一般开炮轰击。
炮弹飞出去,砸落在敌军队伍之中,摧枯拉朽,锐不可当。
更让任七吃惊的是,他发现炮兵营的士兵们把开炮玩出了新鲜花样,有些红夷大炮发射出的炮弹竟然会在地上跳动,砸倒一片敌人,弹跳起来飞出去,又砸倒一片敌人。
“还能这么玩吗?”任七惊叹道。
傻大柱也懵了,他对任七道:“任大人,你看这些火炮好像改进过,跟我以前见到的红夷大炮不太一样。”
李过军中的红夷大炮,安装在车子上,可以轻松推动,还可以调整射击角度。
任七发现,当射击角度变小时,炮弹在地上弹跳的次数就多,最为优秀的炮兵,竟然能让炮弹弹跳三到五次。
作为观察员,任七如实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尤其详细写了李过炮兵营配合步兵作战的情形,并派人送回南京。
后来李存明作了批示,在回信中对李过大加称赞,说他是大明朝的拿破仑,还要把他运用炮兵营的作战方法推广开来。
“拿破仑是谁?”傻大柱一头雾水。
任七想了想,挠着裤裆道:“大概是拿起破轮子的人吧,陛下应该是说李将军力大无穷!”
“不对,拿起破轮子有啥值得夸赞的?我也做得到!”傻大柱道。
“那你告诉我,啥是拿破仑?”任七摊手问道。
傻大柱道:“咱们的陛下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要是什么都能猜中,还是傻大柱吗?得了,陛下的心思不必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反正知道陛下英明神武就行。”
“呦呵,我看你不傻嘛!”任七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