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怎么弄的!”
医院的走廊里女人掩面哭泣,叁个男人各自靠在墙上,一边一个一边两个。各处乱成一团,男人抱着人闯进来时面目狰狞,眼球猩红充血似罗刹,医生不敢怠慢,赶紧加快手底的速度。
常朔修身的衬衣上沾着零散的鲜红,朵朵暗自滋生的妖花争相斗艳,被汗水逐渐晕开,边缘暧昧。
他身上的血是女孩昏迷前抓的,那些状如花瓣似的殷红是她的指印。他浑身颤抖着,血液凝住冰冷侵体,抱着自己宛如一个迷失方向又寻不见星辰的旅人。
男人一生见过不少血,新鲜的,腥臭的,对他来说都只是单纯的色彩,这是第一次,他被血流冲击得如此无措。还有她看自己的最后一眼,太清晰了,和几个月前的那次一样。
医生说她很可能会好,如果她醒了,怎么办。
她还会接受失去面具和光环的自己吗?
这是他最不安的,双手都不知该怎么安放,偶然抬起头,对面的男生正顶着一双同样通红的眼珠睨视他。
“我不会让清冉给你生孩子。”沉严侧过头去,“人渣。”
-
叶景庭,或者是常朔,她曾经听到别人这么叫他。
她化作一个旁观者看了整场电影,剧中的男人她琢磨不透,为什么若即若离,又为什么忽冷忽热。
初见时,他叫人将吃的端给她。她吃着带温度的饭菜,总是在笑的眼尾漫出潮热。
离开父母后她看尽了冷脸,那是她吃的第一口热饭。她看着狼吞虎咽的自己偷偷抬起眼皮痴望男人的背影,伛偻的身子弯在地上,眼中的憧憬和崇拜犹如仰望神祇。
她留下了一点给他,可是他不喜欢。之后她被人丢进一间很暗的小房子里,只有一张小床,她不敢翻身,翻身会掉下去。来送饭的人偶尔会打她,几次之后她就不敢过去了,要等他们走了才拿到墙角吃。
后来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却只是进入另一个牢笼的序曲。那间花房是玻璃做的,晚上黑下来时外面的树叶张牙舞爪,她很害怕,想着爸爸妈妈,想着小杰,想着他一定会来救自己。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来了,她拨开无处逃离的黑暗,扑到他怀里奔向梦想的斑斓。他身上总是带着不经意的淡香,那么安心,轻而易举冲散恐惧。
可是那天他身上没有香味,却有酒味,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一样。然后她被他带上楼,接下来的事令她面红心赤。
再然后他肿着一双眼睛,带她到一个小房子,她在他手里的照片背面看到了他的名字。
又是一阵云雨,她还没好的身体被摧残的快要裂开。他将热烫的种子和怒火一同撒给她,转瞬之息又弃之敝履。
她追着他求他别走,眼泪擦不干净,等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一只被驱赶惯了的流浪狗,路人随手丢弃施舍便能念念不忘,又总是无条件原谅。
泪水缓缓流进紧抿的唇角,仰躺在床上的女孩睁开眼睫,转头看到医生一个背影。
那条路的路口人多,所幸车子开的不快,否则她便是没命再想这些了。
可是——
她目光下移到浑圆的肚子上。刚才里面的小生命应该是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绝望,他也跟着一同不舒服,在子宫里发抖。
她抚了上去,难以接受手下蠕动的生命。
为什么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孩子不该有,他来的并不光彩,只是那男人泄欲后的意外。在那座山上的记忆很黑也很恐怖,她潜意识里将它摒弃,并不记得枝叶末节,也忘了他当时带她下来的神情。
但她记得住在常家的那几日,那个总是饿着她打她的女佣曾经说过的话。
“少爷只想要这个孩子,没了他你什么都不是。”
纤手蓦地抓住被子,眼泪奔流得更汹涌。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那个傍晚的小楼外,眉梢染着温暖霞光的男人眼中的冷漠有多坚决,独自一人度过的漫长黑夜有多恐怖多漫长。
“不要......”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
哭声逐渐清晰,门外的男人第一个听到,他一步冲到屋里,第一次与目光清醒的女人长久对望。
他想过去抱抱她,还有好不容易才留住的宝宝。
“你别过来!”
苏清冉满面潸然,她抄起枕头砸了过去,砸的男人心在震荡。
“别过来......”
“别再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