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望着长廊尽头一左一右两抹陌生的背影微微蹙眉,一时记不起是谁。
管家周财望着自家爷紧皱的眉头,有眼色地提醒道:“少奶奶真是孝顺,一大早就来向老夫人请安了。”
“嗯。”周淮安想来起了,原是他那位儿媳,为儿子周泓冲喜娶来的徐氏。
想起周泓,周淮安暗暗叹了口气,他这位儿子,从落生便带了病根,吃药多年都不见好,眼间周泓身子骨一日日垮下,母亲请来了老道士来探看,周淮安对此倒是不可置否,他一向不信鬼神,看着整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的老母,却不好开口劝说,便任其而去了。
没想到这老道士竟批出了娶妻冲喜的卦文,他嗤笑一声,只觉荒诞,对母亲差人寻符合八字的女子亦是不闻不问。
寻来寻去,寻到了徐家,徐家不舍将女儿嫁来,亦在他的所料之中,哪有清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更说不准嫁来后便要守活寡。徐家不愿,他也不好强求,正值北方铺子出了点事,需他亲去处理,便带着随从来福、旺儿等人前去查看。
半月后,母亲差人送了信来,说了徐家妇人染病的事,并让他差人从京带来一位大夫,他知母亲用意,母亲这是还没放弃给周泓娶妻冲喜的念头,低叹一声,让来福寻了京城峰林医馆的丁大夫前去。
丁大夫医好了徐夫人,徐婉也嫁入了周家。
周泓娶妻那天他还未及赶回,只提前差人送回了价值万金的珍珠玉石镶嵌而成的头面送回了周府,作为新妇的见面礼。
几日后,他赶了回来,端坐于高堂,徐氏搀着周朗来拜见自己,他打量了堂下人一眼,低眉顺目、恭顺安静,心道:模样周正,态度柔顺,是个老实安分的。
他目光不及收回,徐氏就端了茶望过来,不期然和她四目相对,他并未避讳,她却如小鹿受到惊吓一般错开来,连将茶递来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只觉好笑。
他这儿媳不仅人长得柔弱,连性子都如猫儿般胆小。
他不喜繁礼,又顾念着儿子身子,让下人告诉他们夫妇不必请安,因而和徐氏的碰面是寥寥无几,这才看那抹身影觉得眼生。
思绪回笼,他已到母亲院内,丫鬟行了个礼后打起帘子,他抬脚迈进屋内。
周老太太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见到他来了后,扶着房嬷嬷的手坐了起来。
“母亲。”他迈步上前,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淮安……咳咳……”
房嬷嬷忙上前搀着老太太。
“母亲的咳疾怎还未好。”周淮安皱眉道,“儿子这就去差人唤大夫来看一下。”
“不必了。”周老夫人了抬手止住了要起身的周淮安,“我这咳疾早已痊愈,只今日天寒复咳两声罢了,不必差人来看,况府内还备着大夫开的药呢。”
“既如此,那今日就不差人来看了,母亲待会可要记得喝药。”周淮安轻声嘱咐老夫人道。
老太太应下,言毕不语,只定定望着他。
周淮安只觉眉心突突跳了一下,已预料到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又是那些让他多纳新人进府的话,劝他多去内院坐坐,不要老想着外出,生意的事交给下人来做云云。
周淮安如往常一样一一应下,不多时,就借口府里还有事未处理退了出来。
周老夫人望着儿子离去背影直叹气,房嬷嬷宽慰她道:“夫人莫急,爷正值壮年,子嗣是早晚的事。”
“我怎能不急,泓哥去了,淮安今年可都叁十多了,膝下还无人,这偌大的家业以后该由谁来承继?”
想起周泓,老夫人一阵心酸绞痛,留下几滴浊泪:“泓哥儿,我可怜的孙儿啊……”
房嬷嬷一面帮老夫人拭泪,一面道:“如今爷回府了,老奴让几位姨娘殷勤点,爷又不是那种冷淡的性子,说不得不久后府里就有好事了。”
老太太经一提醒,堪堪止住眼泪,吩咐房嬷嬷道:“你待会给让库房给各房送去点补品,淮安回来了,让她们着点心。”
房嬷嬷应下,又宽慰老夫人几句,老夫人心绪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