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茗回到如意苑后,隐见一人影坐于堂前,吓了一跳,忙进去看。只见老爷端坐于堂前椅上,面色凝重,春茗不明所以,心下惴惴不安,上前见礼:“问老爷安。”
周淮安抬头定定看来,目光带着寒意,沉声吩咐道:“回屋看好你主子,莫要再离她身。”
语含凌厉,听得春茗一骇,当下隐隐觉得自家姑娘出事了,顾不得怕,正要壮胆探问一下,周淮安已起身离去。
春茗快步朝里屋而去,见徐婉平静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与往日很是不同。
忙至她跟前,见她肩膀处衣衫破碎,仿佛被人用力撕扯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姑娘……发生了何事?您怎么了……”
徐婉历经方才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自周淮安送她回来后,她一直坐在床上,惊慌、羞愤,一时脑中千思百绪,越想越觉得难以自处。
见春茗回来,所有委屈便如洪水决堤,再也止不住,伏在春茗肩上,将今晚之事尽诉于她。
春茗听姑娘说完,一阵震惊后怕后,心中万分自责,恨自己不该让姑娘一人回来。但觉肩上一片湿热,更是难受万分,忍着心疼低声安慰她道:“没事了,姑娘……今晚,奴婢就在这陪着您,您安心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心下念叨菩萨保佑,还好无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又转想起方才老爷走时,那个暗含警告的眼神,全身不寒而栗,既是怕他,又感念着他救了自家姑娘,幸好姑娘无事,不然自己死千百次也是应当。
哭完之后,徐婉也实在累极,躺在床上,春茗帮她盖好棉被后,很快睡了去。
这边周淮安出了如意苑,直奔柴房而去。
柴房位于西北角,地处偏僻。
周财早避开下人,命二人将宁明远拖至柴房关押,派人守着,知道爷今晚会来吩咐,因而自在柴房候着。
周淮安来了后,下人搬来板凳,周淮安撩袍坐下。
见他来了,周财忙过来,躬身道:“爷,宁明远已被关在里面,该如何处置。”宁明远此刻还在昏迷中,他没得爷的指令,因而只是将其关押着。
周淮安朝柴房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今晚的事,不许让其他人知道,至于宁明远……”他眼神转冷,“先让他吃些苦头。”
苦头就是免不了几顿毒打了,见爷吩咐完毕,沉默不语,亦没有走的意思,周财眼神一动,旁边立着的小厮意会,转身进了柴房。
柴房内,宁明远被一盆冷水泼醒,夜晚天还寒着,冷水浸湿衣衫,黏在身上,冻得他直打哆嗦,见来人手执鞭子,又惧有怕,不禁大声嚷道:“你们敢如此对我,我爹可是扬州通判,”
一顿鞭子下去,骂声转为哀嚎。
“你们这群天杀的,待我回去……啊……”鞭声再起,又是一阵哭嚎
“饶了我……饶了我吧”,声音尖哑,已是有气无力。
坐了许久,周淮安已无心再听,皱了皱眉。
周财见他不耐似要离去,那宁公子是死是伤还落个准话,忙向前一步问道:“那之后……是要放他回府么?”
放他回府?
周淮安想起那怀中瑟瑟发抖的身子,以及那几近绝望的眼神,面色转为阴冷,轻哼一声,“放他回去,也太过容易。”既是那孽根做下的事,便由该它受罚。
低声这般嘱咐,周财领命。
如此处置,周财心下虽惊讶,却不算震惊。经商的人家,背后难免没有几个人,爷背后的人可是江南节度使陆远川陆大人,其人深得帝宠,权柄甚重,这些年虎踞江南,一向雷霆手段,在这地带可谓是一手遮天。
扬州同判、知府大人虽不知底细,也隐约知周家和陆家往来,因而面上待爷很是恭敬,不敢轻易得罪。这宁公子犯了事,落在爷的手里,也只得算他倒霉。通判那边若要讨公道,自有陆大人出面。
只爷真是太狠了,这宁公子喜好风月,爱侍弄妇人,没了这物事,就是废人一枚,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般落人口实的事,爷向来都是交给江湖人士来做,这次怎……? 转念一想也对,这宁公子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少奶奶,爷就算再不待见她,也得为了周府的脸面。
吩咐周财完,周淮安面色稍霁,又想到如意苑,沉声道:“明天选几个伶俐的丫鬟,在如意苑伺候。”
以他以往的脾性,春茗这等擅离职守、不守本分的下人定要狠狠发落了,眼下徐婉情绪不定,又一向和她亲近,只得暂且绕过她去,多派几人过来看守。
吩咐完毕,周淮安起身离去。
明月皎洁,悬于天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书房内阒然无声,周淮安静坐在几案旁,已有多时。室内没有燃灯,窗外月光透过纱窗,映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喜怒难辨。
合目之时,满脑皆是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神,心中不禁隐隐泛疼。如果不是他赶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念及此,那宁明远就是死千百次也不足惜,只就这么让他死了,也太过轻易。
又不禁想起怀中隐隐颤抖的身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落在手上绵软的触感,骨节分明的手不自主地摩擦手中杯面几下,随之诞生个荒唐的念头:那样纤细柔弱的腰肢,不知狠握起来,会不会断掉。
念头方起,还不及止住,便似藤蔓滋生,疯狂爬满心房各个角落,那不经意瞥见的修长脖颈、透过破碎衣衫露出的肚兜一角、若有若现的沟壑,全部涌入脑海,驱之不去,欲念顿时升腾,灼得他口干舌燥。
抬手猛灌了几口茶,闭眼静了半晌,才堪堪压下旁生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