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后发生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柳慕仪的大嫂自尽于悔过面壁的祠堂。
柳家嫂子与公公有染一事,本就遭到下人的纷纷议论,她又是个面子薄的,除了死以外再没别的出路。
柳父大肆在府中举办儿媳的丧事,像是根本不怕众人的口舌是非。
可主子耳朵里听不见的消息,下人们早就传开了。
先是说柳大嫂是被大夫人毒死的啦,又说什么柳大嫂被人在祠堂玷污才上吊的,还有柳母与下人也暗通款曲,等等,不一而论。
柳浥对这些侯府隐秘都不甚感兴趣,让他感兴趣的,唯有奴婢们议论的其中一件事——小姐的婚事,本来在柳慕仪及笄之后就要举办的婚礼,这下不得不推迟了。
他知道不该高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卑劣,总是在期冀着什么。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下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却总是企图想要揽住流动璀璨的太阳。
他的小姐不过当他是逗趣儿的禁脔,但他心底总是会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柳家嫂子上吊这件事过后很久,府中才渐渐平息,柳府慢慢回归到秩序之中,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让人忘乎所以。
柳慕仪也还是像从前那般,每晚都与柳浥厮混在一起。
但她提着一颗心,时时警惕着,以至于没有发现柳浥异常的情绪。
柳慕仪一直担心的事情如约而至了。
这晚没有下雨,夜空的星星澄澈可见,已是深夜时分。
柳慕仪与柳浥照旧卧于她的闺房之中,柳浥警觉地察觉了远处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橐橐地逐渐加重。
于是柳母带领众人闯进女儿闺房之时,她只是毫不惊慌的望着她,泪眼朦胧。
柳母还是在乎女儿清誉的,带来的一众男眷只是守于她的房门之外,没有动作,其中的一位,如果柳浥此时能看见的话,就能认得他是那日听雨楼楼主身边的小厮。
“给我搜!”柳母厉声道,狠辣的目光紧盯着柳慕仪。
玉珠带领婢女鱼贯而入,物无巨细的翻箱倒柜,整个屋子到处是人和繁乱的物品。
“母亲,这是干什么?”柳慕仪起身行礼,似是惊慌的样子。
柳母乜了一眼她,没说话。
她接到消息说,柳慕仪常与侍卫柳浥厮混,夜间更是不堪入耳,拷问了一番蘅芜苑的下人,皆说不知,只知道小姐确实与柳侍卫时常见面。
她把柳浥安排在柳慕仪身边,一是因为他武功确是不错,二是公婆临走前的遗言,她不得不办,否则会被人戳弯了脊梁骨。
却不想闹出这番事情来,她怎能不恼怒,要是柳慕仪真是做出这等不入流之事来,她柳府与丞相府的婚约又该如何,最重要的是此事由府外之人告发,随时可能传到京城里去。
“夫人,并没有什么。”玉珠对着柳母摇头。
门外听雨楼的小厮,实为楼主的第一任大弟子,此次前来是受楼主之命。
“柳夫人、柳小姐,得罪了!”他话音未落,直接朝柳慕仪伸出手去,即将抓到她单薄到近乎透明的胳膊。
他站在门外时时注意着屋内的动静,眼见错失良机,柳浥定是已经找好了藏身之处,几个下等奴婢怕是难以发现,随即当机立断,不顾众人阻拦,闯进屋内。
此时香气袅袅的里屋内已经乱成一团,听南轻松躲避开众人的手脚,直冲柳慕仪而去。
“你要干什么?”柳慕仪心知形势不对,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
霎时间,不知藏身于何处的柳浥现身,一掌挡回了他的手,把柳慕仪护在身后。
听南见目的已经达到,并未多做纠缠。
反应过来的柳母盛怒不已,整张雍容华贵的娇颜都在颤抖,狠狠盯住柳浥和他身后的柳慕仪。
“请夫人明鉴,是下人心生非分之想,每日守在小姐房间,小姐从来都不知情!”柳浥双膝着地,急切道。
柳母稍满于他的识时务,微微点头道,“此事之责全系柳浥一人,把他带下去,按府中规矩,杖责一百大板,逐出柳府。”
柳母环顾四周,眼神微拢,只是狞笑,一字一顿道,“今日之事,若是我听见有人私下议论一个字,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她转而又看看听南,指尖微碾,像是在思考他的下场。
听南俯身低头,道“夫人,小人定不会多说半个字。”
他说的倒是诚心,至于柳母信没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柳浥被带走后,柳母将众人撤离房中,柳慕仪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