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走后,郁柏丞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卢雨又敲门走了进来,往他桌上摆了个文件夹:郁老师,这是我刚才整理好的实验数据,您看看。
郁柏丞回神,低头随手翻了翻一目十行。
又失败了?郁柏丞的语气听不出波澜,却透着些不愉。
卢雨低头,已经是第1077次了。
明天启动第1078次实验。郁柏丞放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道。
卢雨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他:郁老师,我不是很懂,您为什么对这项实验如此执着呢?
恕我直言,这明显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东西,失败才是正常的,毕竟古往今来从没人在这方面成功过。
郁柏丞抬头,冷着脸说:没人成功,不代表我也如此。
卢雨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又说:可是您都坚持了五年,至今都没有成效,不就证明这根本就是悖论吗?
alpha和Omega是天定互补的存在,这一点不能更改,否则就是倒行逆施,不合规矩。
郁柏丞听着他啰嗦了这么多,眼皮都懒得抬,不耐的道:倒行逆施,不合规矩?
既然你这么守规矩,又何必来我的实验室上班?不愿意干就辞职,我这里不适合你。
卢雨一脸委屈,他其实不懂郁柏丞为什么如此抗拒这些,明明他们之间的信息素是那么的相匹配,而且谁不知道AO是公认的灵魂伴侣,他只是顺从本能,又有什么错呢?
无论是AB,还是AA、OO,注定都是异类,他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人为什么要跟这些抗争?
郁柏丞并不关心卢雨的想法,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频率从一开始的一星期一次,到现在的三五天,毫无规律,抑制剂约等于已经失效。
他给上次去的医院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去检查,总觉得自己的状态不是很正常。
周三晚上,舒桥准时到了赵姐给他的相亲地点,那是一家据说很有名气的粤菜馆,平时座位很难定,舒桥以前和郁柏丞偶尔会来,因为郁柏丞对粤菜比较偏爱,有时过节不想做饭他们就会来这里随便吃点。
那位相亲对象早就到了,舒桥抬眼一打量,果然是个漂亮的小男生。
你好呀~对面的小男生笑眯眯的大方打招呼,丝毫不见怯意。
舒桥落座,也回了一个得体的笑:你好,你是赵姐介绍来的吧?
是呀~男孩软绵绵的拖着尾音回他,我叫林珰。
铃铛?这名字真不错。舒桥开了个玩笑,你看起来挺小的,是大学生吗?
林珰扑哧一笑,摆手说:我看起来这么幼吗?其实我已经25岁了,当了两年幼师~
怪不得呢。舒桥也就能理解他说话为什么总有点拖尾音的习惯了,原来是因为接触的小朋友多,说话不由自主就会代入到小朋友们的语气。
林珰也是个beta,家里条件特别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姐姐,他是全家最小也是最受宠的孩子,毕业后一直在公立幼儿园当老师,很受小朋友们喜欢,家里还早早地就给买了房子和车,就等着他结婚。
你长得真帅。林珰捧着脸对舒桥满意极了,赵姐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妈妈可喜欢了!
舒桥掩饰尴尬的抬手端着杯子小啜一口,干笑道:是吗?
赵姐没告诉你,我刚离婚?
我知道呀~林珰大大方方的回道,你和郁柏丞的事不是全网的人都知道吗?
舒桥语塞,试探着问:那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林珰不解,你只是结了个婚,又不是杀了个人,有什么值得我在乎的?
我这人只看脸,三观跟着五官走,谁好看我就喜欢谁。
舒桥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大剌剌的就在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面前说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
不过,也的确不讨人厌。
不是这个问题。舒桥拉回被他带偏的思绪,虽然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但我实际上短期内没打算找对象。
来这里见你只是不好拒绝赵姐而已,希望你能原谅。
林珰并不惊讶,一脸了然的说:我知道,你一看就是心里有人的样子。
舒桥刚要说话,不知哪里却又传来郁柏丞的声音。
舒桥?
舒桥回头,果然看到郁柏丞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面上也有些惊讶:郁柏丞?
此时的林珰眼睛一亮,这不是那个谁吗?
作为瓜田里的一只合格的猹,林珰吃瓜经验相当丰富,立刻就意识到这可是吃瓜前排的座,机会可遇不可求!
你在这做什么?郁柏丞走了过来,看了看舒桥,又看了看对面的林珰,有些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舒桥在想着要怎么措辞比较得当,虽然他并不是心虚,但又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大合适,怎么说郁柏丞是他前夫。
吃瓜小能手林珰非常大方的出卖了他,对着郁柏丞笑得一脸纯良:您就是传说中的前夫哥吧?
我叫林珰,是舒桥的相亲对象~幸会幸会!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前夫哥坐!
舒桥无比震惊的看着突然来了精神的林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赵姐这是找了个什么憨憨来坑他?
而郁柏丞的脸在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第20章
事已至此,舒桥也只好故作淡定的给郁柏丞介绍:这位的确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相亲?郁柏丞终于开口了,目光紧紧地盯在舒桥的身上,似乎想把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林珰也许真的就是个二百五,他忙不迭的招呼郁柏丞坐下,转头让服务生跟着上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舒桥在心里叹气,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
吃饭。郁柏丞简洁的回他,继续在相亲这个话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要相亲?
虽然郁柏丞这人平时就是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哪怕就是在他面前跳楼,他连个眼皮都不带眨,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怎么听都有种质问的意思。
舒桥于是就笑了:我为什么不能相亲?
离婚了,我俩就都是自由人,再婚不是很平常码?
郁柏丞的面上没什么表示,可眼里却有些波澜,舒桥的话也是事实,他的确无权过问前夫的私生活,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婚姻关系,对方愿意相亲还是单身,他都管不着。
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林珰悄悄看了看这对原本的佳偶,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怎么跟陌生人似的?不是刚离婚吗?
婚姻关系本来就有很多种,同床异梦的又不在少数。舒桥平静的说着,要是感情深厚彼此情浓,也不至于离婚。
郁柏丞的眼皮抬了抬,似是这句话哪里触到了他。
这顿饭吃得实在奇怪,舒桥绝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和二百五相亲对象以及刚离婚的前夫坐在一张桌子上,就算饭菜再如何精致可口,恐怕也没什么胃口欣赏。
舒桥抓紧吃完,想着把这俩人都打发了,鉴于林珰比自己小,这单他买,但是买完以后就不要见了。
林珰也察觉到舒桥的态度,没敢再乱说话,捅了篓子后跑得比兔子都快。
好了,饭也吃完了,你回去吧。舒桥懒洋洋的靠在路边的梧桐树旁催他,都九点了。
郁柏丞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沉静的看着舒桥,忽然问道:你真的打算再婚吗?
是啊。舒桥张口说瞎话,我还这么年轻,难道要一辈子单身?
郁柏丞被他的坦诚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初夏的晚风带来丝丝凉意,郁柏丞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昏黄的路灯却将他的脸照得分明,也照亮了他眼里的困惑迷茫。
这也是他们离婚快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直白明确的向舒桥问出这个问题。
舒桥本以为,他或许不会问他,没想到郁柏丞却总算想起来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你说跟我过不下去了。郁柏丞低头看他,眼波深邃漆黑如墨,叫人看了心里发寒,误以为他很不高兴,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我只是想问你,我的错处真的就无法弥补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很合拍。
舒桥又笑了:你知道自己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在哪,还说我们合拍?
郁柏丞,我听大哥说你们家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那只猫还是你从外头带回来的,家里人一开始不同意养,因为那只猫太野了,总是会抓伤别人。
后来没多久,那只猫果然跑掉了,再也没回来过。
可是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冷淡的就好像那只猫从来没出现过。
我有些好奇,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呢?
郁柏丞不懂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起陈年旧事,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它要走,为什么要留?
我只是把它带回来,不代表我就要为它付出什么。
舒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渐渐地收敛了笑容,淡漠的说:是啊,你没必要为他付出什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跟你过不下去的根本原因。
郁柏丞还是不懂:不是在说离婚吗?和那只猫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真的应该接受治疗。舒桥轻声道,郁柏丞,那种东西没什么可抗拒的,是人就会生病。
郁柏丞皱眉:我这样没什么不好,多余的情绪只会让我无法沉下心来搞实验。
舒桥无语,那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他们两人站在路边沉默的对峙着,似乎谁都没有屈服,最终还是舒桥率先转身离开,他觉得自己跟郁柏丞那样的家伙较真,一定是他傻逼了。
而郁柏丞这次没有挽留他,就这么静静地任他离去。
在街头越走心情越不爽,舒桥干脆转道改去酒吧玩,可他刚过了街边转角处就敏锐的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跟踪他,听动静还不止一个。
舒桥冷笑,果然想什么就来什么,他现在正心头窝火呢,这就有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自己送上门来让他撒气了。
于是他酒吧也不去了,故意绕开那些灯火通明的大道,净挑没有监控和人烟的小路走,什么地方偏僻黑暗他就往什么地方去,吊着后头的几个替死鬼,七拐八拐的就拐进了死胡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舒桥停下脚步优哉游哉的转身,正面对上了那几个人。
这地方的确幽暗,胡同墙上有一盏昏黄的壁灯,两边堆放着明早清洁工要处理的垃圾桶,那气味真不是一般的难闻。
那几人见猎物自己停下,荡着恶心的笑就过来了:小美人,自己出来玩呢?
是啊。舒桥笑眯眯的往前走两步,拉近了和那些人的距离,摆出一副未经世事的姿态,你们怎么堵着人家的路?
为首的那个大金链笑嘻嘻的,不住上下打量他,咧着嘴笑道:哥哥想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看看,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说着,他还想伸手去往舒桥脸上摸。
舒桥眼底笑意未变,从容的捡起地上垃圾桶旁的空啤酒瓶,干净利落的砸在大金链的头上,接着他抬脚将人踹到在地,冷笑着道:我倒是想去玩,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请我去!
昏暗的巷子里看不清东西,舒桥像一只凶狠的斗兽手起手落,浑身沾满了血污,根本不管自己的力道轻重,下手狠辣,几乎将那几人打废了。
扔掉手里的碎玻璃,舒桥一脚踢开脚边昏死过去的胖子,嫌弃的骂了一句粗话,从兜里掏出湿巾擦拭手上的血,边往外走着,他是喜欢打架,却不喜欢把场面弄得太脏,都怪那几个人长得太恶心,他控制不住下手重了些。
等到他走到巷子口,一抬眼才发现巷子外有个人正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什么?舒桥看清来人,没有收敛自己刚才揍人时的阴狠表情,冷漠的问他。
郁柏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一言不发。
好狗不挡道,走开。舒桥想伸手把他推开,可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满手血污没擦干净,生生的又放了下来。
郁柏丞好像终于回神了:你会打人?
你不都看到了吗?舒桥懒洋洋的回他。
郁柏丞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静静地看他,我从没见过你那样。
哪样?舒桥抬头,再次和他对望。
所以郁柏丞恍然,你在家里总是打不开瓶盖,原来是假的?
舒桥嗤笑:才反应过来?
郁柏丞,你是不是傻?我们家是什么家庭背景你不知道吗?我哥我姐那个德性,我又能好到哪去?
郁柏丞从没见过这样的舒桥,在他心里,舒桥一直是那个温柔贴心又很爱安静的人,他很难把刚才在暗巷里凶狠的把人往死里打的野兽代入,可却又觉得,那样的舒桥更鲜活些。
为什么要伪装?郁柏丞不解。
你说呢?舒桥讥讽一笑,估计你那个猪脑子,下辈子都想不出来。
郁柏丞被他骂懵了,认识舒桥那么久,和他结婚三年,他从没被舒桥这么粗鲁的骂过,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有,他一直以为舒桥会永远那么温柔。
吓到了?舒桥觉得有些好笑,看你那如丧考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