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遇到一个难题,他们坐在酒楼最里侧,邪妖挡住了出去的路,叶诀便立刻吩咐小妖们趁邪妖未攻来时,快些拆墙壁。
就在小妖们拆墙壁时,叶诀一抬眼,阵阵血旋风下,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好美、好嫩的人儿
那邪妖看上了叶诀,想取他的血修炼,便飞速向叶诀的方向袭去。
叶诀看不清这只邪妖的模样,只看到了一团如薄纱般的黑云包裹的赤红双眼,咬咬牙,一抬手,想迎面会上去。
刹那间,层层黑云中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最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外头透过来的阳光,谁知那光芒越来越盛,竟然径直劈开了黑云。
邪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垂死挣扎卷起更多的血色旋风。
而那道光芒不急不缓,向另一侧劈去,这回邪妖被劈中了真身,血花四溅,那邪妖想回头报复,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喉咙。
嘎达一声,邪妖被扭断了脖子,当场毙命,酒楼内的旋风也当即停止,余下一片狼藉。
叶诀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又紧张起来,能一剑毙命血修邪妖,怕是个修真界的翘楚。
未几,一个青衣身影飘然落地,身形似鹤,宛如神祗降临。叶诀看到差点没昏过去,这正是青衣松鹤!孤鹤峰的弟子。
没事没事啊。狐三见状赶紧上前劝道:都过了五十多年,孤鹤峰哪能有人惦记着您!
也是。叶诀点点头,再度抬眼,望到了那人的侧脸,当即一个跟头,半跪在地。
狐三急急地上前扶人,却听见叶诀一声冷然的话语:他眼角有血痣这人怕是祁泊枫。
祁泊枫?
狐三一听,膝盖也软了。这些年,不是没听过祁泊枫的消息,据说祁泊枫闭关十年,出来后便是筑基修为,然后去各地秘境历练了二十年,再回到孤鹤峰时,已然突破了金丹,如今正在冲击元婴期,是当今举世无双的修真俊秀。
用他二人闲聊的话来讲:若是祁泊枫想对他下死手,两个君长宴都拦不住。
而如今,这个催命大佛就站在狼藉满地的前方,只需稍稍一偏头,便能瞧见他们。
老大,墙拆好了!不知事的小妖兴奋道。
小点声,咱们快走!叶诀压低了声音,转头就向墙的破口走去,哪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师兄。
叶诀的身形当即僵住。
师兄?是你么师兄?那道声音越来越兴奋,而后一张俊脸出现在他眼前。
眉眼深邃,面庞精致,一双眸子好似星辰大海,微微一笑便牵动无数星子,尤其是身高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叶诀顿时感到了压迫,后退着想逃,哪料祁泊枫一把抓住他的手,兴奋道:师兄,叶诀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终于找到了陷害你的罪魁祸首,你高兴了是吗?
叶诀颤抖着抽出自己的手,护在怀里,仿佛下一秒这双手便会被掰断似的。
你、你兴奋什么?他害怕地向后缩。
当然是找到了您呐!祁泊枫的双眼盛满了星光,一笑便极为明媚,又不失谦谦君子风度: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师兄呢。
叶诀愣愣地望着少年的脸,看到这张脸上的笑容亲切自然,不似作假,便试探着问道:你不恨我?
祁泊枫奇怪:为什么要恨师兄?
叶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当年夺你神玉,害得你被百家追杀
可话还没说完,祁泊枫就打断了他。
这都过去了!祁泊枫的手掌宽阔,一把把住他的双肩,认真道:师尊不常教育咱们,要常怀善心么?无论师兄做过什么,这五十年来漂泊不定,受尽了苦难,也算是受了惩罚。
叶诀听着苦难二字,又看了看桌前的珍馐美食,顿时有点脸红。
他不仅没受苦难,甚至吃出了一圈肥肉。
祁泊枫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当年的事,我不怪师兄!如今只想着能和师兄团圆。
说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叶诀,满眼的真诚。
叶诀却越听越奇怪,忍不住皱起了眉,这长大后的祁泊枫有点善良啊。
祁泊枫见他不应,也没说什么,反而低身捡起了废墟中的两颗红色小珠子,这珠子是方才血修邪妖留下的。
祁泊枫捡起,揣进了自己怀里。
叶诀大惊:拿它做什么?这是邪妖保命的手段,这珠子可令邪妖复活。
我就是要让他复活。祁泊枫歪头道:师兄,邪妖的命也是命,无非是误入了歧途,修了不好的功法,待他复活后,我教他修真功法,让他做一只好妖。
啥?
叶诀诧异:这邪妖害了多少条人命?你竟然还想着让他改过自新?
祁泊枫点头:对啊,虽然他杀过无数的人,但师弟相信,在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一定存留着个向善的念头。
而后低头,将两颗红色的小珠子细心揣好,阳光透过缝隙,映在脸上,好似满脸的圣光。
叶诀傻了。
夜深人静时,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祁泊枫长大的性子,或是凌厉,或是温和,但他万万没想到,五十余年,萧鸣泓竟然把少年养成了一个圣父。
第六十八章
叶诀十分震撼。
从祁泊枫的经历来看,似乎不是小白花一样的人物,探秘境、杀邪妖,光是传闻中便可窥见这人的狠戾,然而今日一见,发现他大错特错。
这祁泊枫好好的孩子,这些年不知被灌输了多少圣贤书,武力值点满,脑子却不太行。
他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就犯了,打量着这个肤白貌美、极为俊俏的小师弟,这妖域人心变化莫测,祁泊枫别叫人忽悠了。
他看了看,装作无意地提及:你来妖域历练多久了?
第一次来。祁泊枫笑容满面:之前都是萧师兄带着我历练秘境,这次为了显示下自己的能力,师弟特地偷偷跑出来追捕这个邪妖呢。
哦豁,原来如此,敢情祁泊枫虽历练得多,但都由萧鸣泓坐镇,以至于祁泊枫只点满了武力值。
可如今祁泊枫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地界凶险的妖域
叶诀环顾四周,见周围探寻的眼神,示意狐三,狐三呲起牙,发出一声妖鸣震慑,周围人这才将正大光明查探的目光收回去。
走。他一把拉住祁泊枫的手,这双手比他还要宽,骨节突出,露出青筋,暖暖的。
祁泊枫一怔,眼睛亮亮的:师兄要带我去那哪儿?
回家!叶诀拍了拍他,起身就将人拽走了。
*
左拐右拐,在一处古朴幽静的小巷子里停下,小巷子里尽是处大门紧闭的宅子,打开大门,一栋建造精美的阁楼出现在众人眼前。
哇。祁泊枫仰起头瞪大眼,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
妖域风格不同于修真界的一板一眼,虽也雕梁画栋,可雕的是凶兽,所绘是黄泉业莲,别有一番风格。
叶诀嘿嘿一笑:你先在这呆着,听你方才说一天都没吃东西,我给你做点菜去。
说话嘴里嘀咕着:早知道在酒楼点些菜好了,然后匆匆进了厨房。
等待的片刻,祁泊枫挥开衣袍,端身坐于石凳上,打量着周围,角落里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豹子头,不一会儿,又探出一双狐狸耳朵。
他敏锐地瞧到了墙角的动静,手伸出,玉指一勾:墙角的那几个,过来。
小妖们有人是初次见到祁泊枫,又畏惧修者,怕得不行,不敢上前。反而扭头去寻狐三,可狐三也去后厨帮忙了,不在院子里。
小妖们正犹豫时,却见新客人脸一沉,手啪得一下重重拍向石桌,石桌当即碎了一角,与此同时一股威压向他们袭来,众妖瑟瑟发抖。
呜呜呜。小妖们终于挺不住了,一个个哭唧唧地跑了出来,走到离新客人几步远的地方,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新客人拿起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而后问道:这些年,你家老大都在做什么?
众妖害怕不敢害怕不敢说话,唯有一只小妖怯生生吐出几字:做生意。
什么生意?和谁做?贩卖的又是何种货物?新客人问。
这个
小妖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客人意欲何为,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知道因为年纪稍长的白狐狸走上前。
去雪山、去火山口,寻珍奇的货品。白狐道。
而刹那间,新客人的气压变低,重复着:雪山?火山口?都是危险的地方。
白狐挠挠头:老大修为高,很少遇到危险,也就是去年
新客人猛然抬眼,追问:去年,去年发生了何事?
白狐后退了几步,有些后悔自己多言。但还是如实说道:去年被火山口滚下的巨石砸中了腰,现已大好,就是偶尔会犯。
说罢他抬眼去看新客人的脸,竟是沉得能滴出水来。
叶诀端着一盘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烤鸡肉,从后厨走出,招呼着祁泊枫来尝尝。
他看到小院里有一堆小妖,想着自己做菜时,阿枫可能同小妖一起闲谈,也没在意。
可直到阿枫站起,他却发现他精心挑选的石桌竟裂了个缺口!那缺口从上至下,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只能花重金再买。
叶诀一想到灵石,当即肉痛:是谁?哪个小妖做的,站出来!
众妖齐刷刷望向祁泊枫,祁泊枫一怔,做了个威胁的眼神,奈何小妖们看不懂。
是你?叶诀转头。
一瞬间,祁泊枫又变回谦逊温润的少年模样,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下:刚才给小妖们展示功法,没想到
叶诀立刻摆摆手:没事,一张石桌罢了,咱们去吃饭,不然这烤鸡肉都快凉了!
祁泊枫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小梨涡,用力点了下头。
二人渐行渐远,而众小妖看着碎裂的石桌,皆张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石桌取深渊中的红纹石所制作,用料苛刻,但效果极好,冬暖夏凉,是老大得最爱,经常四爪摊开趴在桌上纳凉,所以他们再调皮,也不敢动这方石桌。
而如今老大的心头爱,竟然被新客人打败了?
咱们以后学机灵点!白狐装作小大人的模样:瞧没瞧到,这位新客人才是老大的心头好!
众小妖恍然大悟,齐齐哦了一声。
*
夜深人静,叶诀坐在桌前看书看累了,便准备入睡,谁料门嘎达一声,被推开了,一转身,是祁泊枫。
阿枫你?叶诀不明白,下午给阿枫做完烤鸡肉后,有事要忙便匆匆离开了一阵,阿枫也一直没寻他,他只当阿枫初来需要休息。
可现在深更半夜的,阿枫来他房间干嘛?
师兄!阴影靠近,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全貌,便被人从后勒住腰,紧紧抱住。
叶诀一个窒息。
一股清新馥郁的梨花香如同雨雾一般将他包裹,鼻腔中尽是淡淡的梨花香,少年携夜前来,身上沾着冷冷清清的寒夜气息,都叫他精神一振。
他慌忙伸出手,却只触碰到坚硬且绣纹复杂的腰带。
你干什么?叶诀惊道,阿枫之前也抱过他,可彼时矮矮小小跟个小豆丁似的,这几年也不知吃了什么,身条抽长,身体尽是多年练剑留下坚实的肌肉,故这一抱,令他动弹不得。
祁泊枫未作应答,他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眸如寒星,倚着如墨的长发,缓缓将头靠在那人肩膀上,轻嗅竹香。
叶诀更慌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年萧鸣泓欲将二人结为道侣的记忆,现在虽说不可能,可自家师弟莫名其妙大晚上前来、莫名其妙不说话,是个人都会心生疑惑。
我想师兄了。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少年的声音干涩发哑:每到晚上,我都会想师兄。
哦。叶诀恍然,心中生出一股内疚。
他一直觉得自家师弟会恨自己,故而一直也未敢回去相见,更何况他是邪妖身份,当年那一走只要彻底断绝的意思,他也没脸回去见萧鸣泓。
可他万万没想到,阿枫一直念着他。
师兄,我找你找了好久啊。祁泊枫语气轻缓,却句句砸在了他的心头:每每去秘境时,我总要细心看一看周围,想着会不会遇见师兄,每次都没遇见你,心里却是高兴的,想着师兄出现在秘境,便不会面临种种艰险。
说罢抬起了左手手掌,上头是一道贯穿手掌剑痕,狰狞可怖。
叶诀心里一疼,知道少年历经艰险,可真见到伤痕,他还是心疼不已,忙上前握住。
这些年的历练,你受苦了。叶诀道。
祁泊枫的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弧度,眼睫微垂,侧眼细细打量起怀中人精致的眉眼:有时候想着找师兄,心里便不苦了。
可叶诀心里不这般想,他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连腰被人搂了、手被人握住、占了便宜,都浑然不觉。
他只想着阿枫辛苦历练,还要处处寻自己这个师兄,日子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毫无趣味,且这些年里,他未曾听过阿枫出过桃花。
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令他更加心疼阿枫了,当年他们师兄弟三人,嗑瓜子的嗑瓜子,逃课的逃课,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到了阿枫这里,竟然被自己整整牵绊了五十年。
是他的错。
是师兄对不住你。叶诀叹道。
而他身后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含着一点得手后的俏皮,薄红的唇角靠近发丝,愈发重的呼气声打湿了发丝。
祁泊枫抬眼,轻声道:其实师兄,是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