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快坐下!叶诀招呼着,将人拽到了自己身边。
    时隔五十年,他们师兄弟再次相见,却还未真正吃一顿好饭,他心里遗憾,今日特地准备了一席盛宴来招待自家小师弟。
    嗯。祁泊枫乖巧点头,嘴角适时扬起一个矜持的笑容,同时看向餐桌发出感叹:好多菜啊。
    嘿嘿,挑的都是妖域独有美食。叶诀很兴奋,夹了一块爆炒野猪肉便放在了他餐盘中。
    祁泊枫吃下,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叶诀见他吃得开心,又去夹其他菜,如此循环,祁泊枫终于撂下筷子,问:师兄,有酒吗?
    叶诀下意识皱眉:你小小年纪喝酒做什么?
    而他又忽然想到,阿枫已经长大了,如今是大人,个头都比他高了,什么酒喝不得?
    他便命人取酒,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哪料他还没喝,阿枫便持壶,一口气灌了整整一壶的酒。
    叶诀刚想阻止,却见少年重重撂下银酒壶,擦了擦嘴,红着眼睛问他:师兄,你已有妖侣了么?
    他诧异,反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妖们说的。
    原来如此。叶诀了然,心道原来是自己的小妖丢人现眼了,便摆摆手:别听他们胡说。
    而后他伸手擦了他少年的眼角:你看你,平日不怎么喝酒吧?眼睛都红了。
    对于妖侣的事,叶诀没有默认,却没有否认。
    祁泊枫怔怔地望着叶诀,一瞬间,他仿佛都懂了,手腕握紧,青筋毕现,一双凤眼瞪得大大的,不甘心地垂下头。
    而叶诀却没注意到少年的异样,他不常喝酒,偶尔喝一杯,非常容易醉,才几杯,脑袋发沉,意识模糊,睁不开眼了。
    恍惚中,他拍了拍阿枫,想告诉他早点回去睡,谁知阿枫一抬头,竟满脸的泪痕。
    啊?你怎么了?叶诀虽醉醺醺的,但意识尚有几分清醒,顿时诧异。
    这怎么还哭了?莫非是自己招待得不好?
    他头脑发木,反应不过来,只伸手去擦少年的眼泪,谁料阿枫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旁。
    阿枫祝师兄,结契大喜。少年泪眼滂沱,声线颤抖。
    叶诀懵了:结契?我和谁?
    狐三啊。少年道:都说您二人同寝同吃呢。
    叶诀一皱眉,不禁生了气,他和狐三清清白白,奈何小狐狸长相着实风流,一双眼睛魅惑着勾人心,旁人总误认为狐三是他的男宠。
    最开始会解释,到后来干脆不解释了,反正也没人相信。
    我同他一起运货、探秘境,可不是要同寝同吃吗!叶诀平日都忍下来了,今日喝酒,突然生了小孩气性,面庞薄红,任性道:别人都不信,你还不信我?
    算了,我不和你喝酒了!
    叶诀摇晃着直起身,便要离开,谁料一回身,撞进一个满是梨花香的怀中,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抱进怀里。
    我信你。那人轻轻道。
    他本就喝醉,此时被人抱得舒服,没过一会儿便闭上眼,睡过去了。
    而祁泊枫抱着怀中面色酡红的人儿,眼中泛起惊喜,小心翼翼地搂着这人,像是在拥着一块珍贵易碎的水晶。
    未几,他擦了擦脸上已经变冷的泪水。
    可真蠢啊。他捻着方才流下的泪,自嘲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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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晨光熹微。
    窝在锦被中的叶诀掀开一只眼皮,眼前皆是清晨碎金朦胧的光芒,他头痛欲裂,脑袋昏昏沉沉,下巴蹭了两下被子,想再睡一会儿。
    师兄,别睡了。一声笑在他耳边响起,他偏头,一股白粥的香味扑面而来,是祁泊枫。
    阿枫端着一碗白粥,笑盈盈走到床前,顺便把被子扯掉了。
    叶诀感受到了压迫,明明昨晚因饮酒身体不适,今日想着多睡一会儿,阿枫却拦着他。
    他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盘成一只巨大的白蛹,心烦。
    师兄。被子外的阿枫苦劝:我才听狐三讲过,这酒劲儿大,单单睡觉无法消去,需用些饭菜缓和。
    可是我就想睡啊。叶诀心中哀嚎着,最终架不住小师弟的劝,掀开被子,认命地拿起了白粥。
    谁料白粥尝了一口,他眼睛猛然瞪大,整个人都清醒了,这白粥看似普通,吃时却散发着一股异常鲜美的味道,比河鱼还味美,似是海味。
    细看碗中,白米混着无数墨绿色的草茎,像是一种灵草。
    是海鲸草。阿枫接受到他询问的目光,笑着回道。
    海鲸草?叶诀惊得放下白瓷匙,海鲸草自深海中生长的灵草,价值连城,但这一口便吞掉了百万灵石,他着实承受不起。
    哪有你说的这般贵重。阿枫笑道:是君师兄亲自培植的一种灵草,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地长出来。
    叶诀哦了一声,点点头,虽心有疑问,但犹豫几番,在阿枫诚恳的目光下,重新拿起了白瓷匙。
    孤鹤峰。
    唉。君长宴蹲在地上,望着水下一节节海鲸草根,不住摇头叹息,冲身边人道:萧师兄,你和祁泊枫那厮打赌,干嘛割我的海鲸草?
    五十来年,萧鸣泓的容颜未有意思的更改,此时他低身拍拍君长宴肩膀,不好意思道:是师兄的过错,这样,你要何种灵草,我从药阁里取。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君长宴,君长宴一边心疼自己的海鲸草,一边不解:师兄,你从不是冒失之人,所以,你能让我的草被割个明白吗?
    你俩到底在打什么赌?
    这海鲸草世间难得一见,是他千辛万苦从深海寻出,又费心多年培育,长成了巴掌大小便被割掉,虽然还剩着根部可以再生长,但他还是很气闷。
    萧鸣泓露出为难的面色,但终究还是扛不住自家师弟苦苦的哀求,叹了一声道:祁泊枫要去寻当年师尊留下的戒律,我劝他别去寻了,他不听,然后我二人便打了个赌,若是他寻到了,便把你的海鲸草送给他。
    君长宴疑惑:戒律?我记得被扔进湖底下,他捞上来了?
    萧鸣泓点头:嗯,捞了三天三夜。
    他要戒律干嘛?君长宴愈发好奇。
    十条戒律是当年太虚仙尊亲手在石板上刻下,为师兄弟三人留下的门规,后来的二百条山规也脱胎于这区区的十条戒律。
    萧鸣泓犹豫了一下,道:他想确定当初的十条戒律上,是否有咳咳,是否有师兄弟不可结为道侣这一项。
    哈?君长宴愣住:祁泊枫看上你,还是看上我了?
    萧鸣泓撇了他一眼:你说呢?
    君长宴怔了半晌,后知后觉脑海中浮起一人的面容,忍不住闭眼连连摇头称其为孽缘,而后目光重新投向海鲸草,不再说话了。
    半晌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抬头问:所以,师尊当年有没有规定这一条戒律啊?
    而萧鸣泓眼神复杂,摇头吐出二字:没有。
    *
    你昨晚哭了?叶诀吃完白粥正发呆,突然想到昨晚的事。
    没有。祁泊枫立刻否认。
    叶诀被这股瞬间否认的速度惊了下,本是随口一问,如今却忍不住上心,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记忆,他半醉未醉的当刻,确实看到了流泪的阿枫。
    阿枫流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你就是哭了。叶诀抱着枕头,语气笃定:眼睛红彤彤,看得我可心疼了。
    而祁泊枫见他认真的口气,便不再反驳,低头自顾自擦着剑。
    叶诀来了好奇心,探出头:昨天为何会哭?说说,师兄帮你开解开解。
    他懂,这个年纪的少年,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烦心事,如师兄管教太严,如得不到好灵宝,亦或是在别处丢了面子。
    阿枫流泪,明显是不一般的烦心事,他还是想多关心关心。
    可话刚说出,垂头闷闷擦剑的阿枫猛然抬首,静静地望向他。
    叶诀忍不住眯起眼睛,少年处在逆光中,他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令他感到一阵压迫。
    光线描摹着少年英俊的面庞,绘出流畅的弧度,他彼时才发现,阿枫太漂亮了,光是一个淡漠的眼神,便足以让人心动。
    你、你盯着我干嘛?说话呀。叶诀说话有些不自在。
    而阿枫沉默了半晌,只道:没有心事,没流泪。
    叶诀皱眉:昨天我可都看到了
    我就是没哭。阿枫坚决道,而后抱着剑,自顾自转身离开了卧房。
    叶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刚到房中的狐三面面相觑,半天才回过神来:阿枫这是生气了?
    他十分不解。
    哭而已,有什么好否认的啊。
    *
    祁泊枫回了自己的卧房,房门刚合上,一道黑雾窜出,荼生恭然俯身行礼。
    大人,看来您今日心情不错。荼生声音嘶哑地恭维。
    还行。祁泊枫点点头,坐在桌旁开始喝茶。
    荼生见他一脸愉悦,便想着在恭维些话,毕竟自己养伤,都是这尊大佛画阵法给灵力丹药,自己若恭维好,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而这位主子手持茶盏,目光望着窗外,不知想到了何事,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要说这位主子长相甚美,微微一笑恍若桃花瓣纷飞,叫人移不开眼,如此,他也看呆了。
    荼生。祁泊枫淡淡唤道。
    属下在。荼生忙躬身。
    本座今日遇到个麻烦事。祁泊枫说着,渐渐阴下脸:本座的师兄身边跟着个碍眼的狐狸。
    荼生机灵,立刻道:既然碍眼,杀掉就好了!
    祁泊枫冷冷瞧了他一眼,讥讽道:偏着狐媚子和师兄关系好,杀不掉。
    即便二人未有实事,可狐三狐媚,一双眼撩人心弦,终究是个隐患,需尽快将他从师兄身旁撵走。
    这杀又杀不掉荼生想着,突然一抬头:有了!
    大人,我有一招,叫以柔克刚!
    *
    今日难得清闲,叶诀正在房中看话本,门外却传来重重的敲击声,厚重的榆木大门被敲得直发颤,吓坏了一堆小妖。
    何人造次!他挥出灵剑,直直插穿木门,当即,木门后的声音停下了。
    大门打开,一个面容沉郁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男子微微俯身,语气阴柔:原是金丹大妖,失敬。
    叶诀瞧了一眼,这人面熟。
    妖域非无主之地,只是由四大家族共同管理,当年他初回妖域,各大家族皆派人寻过他的意思,想将他招入门下,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这人形容消瘦,似乎是青雀门的部下,当年拜访了几次,拿了些礼物,但都被他拒之门外,久而久之,便也不来了。
    有什么事?叶诀问道,青雀门此时贸然前来,定是有要事。
    无意打扰到大妖了。男子笼着衣袖道:只是城中皆在搜查可疑之人,不巧查到了大妖的居所。
    看到叶诀探寻的目光,他如实说出昨晚之事:昨日有人潜入青雀门、龙虎殿,摔坏了四大家族的结盟玉牌,最重要的是有人和那恶人打了照面不是妖。
    不是妖。
    这几个大字重重砸在叶诀的心头,惊得他眉心一跳,不禁想到了阿枫。
    他并不认为此事是阿枫所做,然而普通的修者也就算了,阿枫可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俊秀,妖域厌恶修者。四大家族若因此知道阿枫孤身一人待在妖域,难保不会搞小动作。
    他的阿枫,又这般的单纯不经世事
    叶诀想了又想,开口否认:本座的院中没
    话未说完一个声音,便打断了他。
    师兄。祁泊枫缓步走来,满脸的好奇: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叶诀赶忙要去拦人,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青雀门的属下一探身,同阿枫撞了个面对面。
    你是修者?男子稍稍惊讶,妖与妖之间有一股独特的气息,故能立刻区分出眼前人是修者还是妖。
    对啊。祁泊枫茫然地点了点头。
    男子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如此,你现在必须随我去一趟青雀门了。
    这
    叶诀一听这话头都大了,他定是不愿阿枫随着群人走的,可此事事关重大,青雀门定不愿遗漏任何一位修者。
    情急之下,眼看阿枫要被男子拽走,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把揽过少年的肩膀:本座都没碰过他,你们青雀门就想捷足先登了?
    他的一席话,彻彻底底惊呆了男子和在场的小妖们。
    男子打量了一眼祁泊枫的俊脸,有瞧了瞧他的怒容,这才看出了门道,眼睛在二人身上移了又移,一笑,恭敬道:大人好眼光,先头是个身段妖娆的美人,这次却是个俊美端正的剑修。
    身段妖娆的美人,自然是指已失宠的狐三。
    不过他话锋一转:男宠而已,只是去一趟青雀门,配合调查,大人有什么放不开手?这位俊美人怕是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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