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祁泊枫青筋重起,目光凌厉,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情感,然而心中筑起的这道墙却在慢慢坍塌,方才面对着叶诀,已经塌得渣都不剩,但他强忍着,没有发泄出来。
而狐三正正好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对呢。祁泊枫咬了咬牙,故意说道:我就是要把你家老大关进屋里,锁链缚着,一天翻来覆去几百回,叫你家老大扶腰下不了床。
怎么样,我可如实都说了,狐三,你开不开心呀?
传音玉符对面久久无语,狐三明显被这一席话惊得掉了下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床上?那么说老大和祁泊枫要结为道侣了么?也不对,老大明明是被祁泊枫用铁链绑走的,可是
狐三聪明灵光的小脑瓜一时转不过来,但又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需要说些话,便磕磕巴巴地道:那我需要祝你俩百年好合么?
谢谢。祁泊枫矜持回道,而后迅速关掉了传音玉符。
不知不觉,他的心情竟好了起来。
*
祁泊枫转身去了正厅,一时人声嘈杂,剑盟的弟子围着自家少主,摇着尾巴纷纷恭贺。
少主一出手,便抓住逃了五十多年的邪妖!
呵呵,咱们少主是谁?一剑动九州,至今修真界的老家伙都惊异少主的剑招神速呢!
啧,说这个我想起来,祁泊枫之前一直被称之为剑修第一人,可咱们少主出来后他也不过如此嘛!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暗示的咳嗽声。祁泊枫面无表情,走到槐景面前:槐少主。
槐景此时春风得意,身旁又有美人相伴,一时被晃得眼花缭乱,大咧咧挥手:泊枫莫客气,来,坐下。
祁泊枫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连身形都未晃一下。
槐景打量了一眼他,揶揄道:祁泊枫,我自出关后,便抢了你剑修的名声,你这不冷不淡的模样,莫不是在怪我?
众人皆知,剑盟少主槐景横空出世,一手诡谲的剑法连元婴大能都招架不住,着实让人惊叹,也不禁拿他与之前的天才剑修祁泊枫对比。
祁泊枫只垂下眼,问:叶诀,你要如何处置?
先带回去再说。槐景道,而后瞄了眼他的脸色:祁泊枫,你莫不是怨我抢了伏邪的事吧?没机会叫你出风头了?
叶诀这多年来做的恶事都交给了我,叫我去查,你别看我风头无量,这些年的奔波,滋味着实艰辛呀
没人想抢你的活,我只过来问一句叶诀的事。祁泊枫打断了他的话,毫不留情转身便走。
大厅内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打不平,却被槐景制止了。
天才剑修的名声被抢了,心里当然有怨气喽。槐景摆摆手:别理他。
也是,用不着和这种人费心思。那人恭维着,提起一事:少主,盟主昨天交给您的信,您看了没有呀?
信?
祁泊枫当即止住脚步,想侧耳旁听,大厅的门却被重重合上,隔音阵法瞬间阻隔了音源。
*
槐景一连几日沉迷于众人的恭维,飘飘然,常常醉酒到深夜。
而喧闹的光彩下,一旁狭小的关押室,祁泊枫常常坐在一边,手伸进毛毯,握住这人冰冷的手指。
这几日的叶诀,神识越来越模糊,常常倚着墙角便睡着了,一睡便是一整天,祁泊枫就用多余的毛毯卷了枕头放在一侧,想让他可以躺着入睡。
而如今毛毯卷起的小枕头被孤零零扔在一旁,看来清醒的时候,自家师兄并未领情。
祁泊枫垂下眼眸,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他身旁卷起黑色的旋风,不一会儿,一个裹着黑衣的身形出现了。
怎么样了?他问。
属下、属下尚未完全突破。荼生的额头冒密密麻麻的冷汗,心中连连叫苦,大人之前给了一个月的时间令他突破黑刃诀,令其达到速度的极限。
可如今时间缩到了短短的几天,他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呀!
祁泊枫没说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未留给他,反而眷恋地盯着面前熟睡的人,半晌后,走出关押室,站在走廊的阴影处,静静地望着回廊。
荼生不明所以,掐了个透明诀偷偷跟在后面。
又过了好一会儿,回廊末尾出现几个人,这群人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走进了关押室,一炷香的时间后,又走出。
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祁泊枫的目光越来越暗,如同浓稠的鲜血滴入寂静的湖泊,染起一片血腥。
荼生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家大人身上浓厚的杀意,他这几天也看出来,关押室的人对大人十分重要,甚至小心呵护,便道:大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祁泊枫漫不经心回道:是聚邪咒。
荼生惊悚地看了自家大人一眼,人身未动却能探知墙内人布下的符咒,这莫不是元婴期的大能?可自家大人也不是元婴期呀!
走。祁泊枫深深看了关押室一眼,转身向大厅走去。
大厅内灯火辉煌,歌舞摇曳,本是人来人往,而祁泊枫神色阴郁,快步直直向前走,如过无人之境,身侧的人但凡靠近便会被一道黑利刃抹杀。
啪嗒。门厅大开,祁泊枫一步上前,隔空捏住了槐景身旁的恭维的弟子,一声脆响,弟子当即扭断脖子,没了生息。
众人骇然,门厅内足足寂静了十秒,而后响起一声尖叫,众人齐齐向槐景身侧后退,然而四周黑雾弥漫,一寸一寸,吞噬了灯烛的光芒,随后又刮起风来,慢慢的,微风发展成狂风,黑旋风中,血腥四起。
槐景惊骇望向祁泊枫,见他满身黑雾,像是披了一件亡命黑袍,大喊:祁泊枫,你竟与血修邪妖勾结!
而祁泊枫并未言语,抬眼间,眼中已出死态,手中亮起本命灵剑。
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槐景冷笑一声:可别忘了,如今修真界的剑修天才是谁!
说罢他也亮出灵剑,挥舞着飞下首座。
祁泊枫紧紧盯着槐景的剑,这剑在他眼中只是一道虚影,随时便会划过去,自己但凡有一秒的松懈,便会被击伤。
二人灵剑相击,果然,十招之后,他的衣袍被割碎,胳膊处出现一道血痕。
槐景见状,得意地昂起了头颅。
祁泊枫面无表情,继续接招,刀光剑影,又过了百余招,他的胸前再度出现一道血痕,这血痕几乎接近心脏的位置。
槐景得意一笑:下次,便是取你这条贱命了!
祁泊枫不做声,抬剑应战,然而槐景已经等不急了,口中不干不净:果然你们孤鹤峰一脉相传,师弟师兄都勾结邪妖,呵呵,你那好师兄已被我下了阵法,只需我这头稍稍动拇指,阵法便会启动
又有几道虚影划过,祁泊枫目光一沉,眼瞧着一道剑向自己刺来,忽然停住了动作,如此,剑直直插向了他的肩头。
哈哈。槐景狂喜,正要再出招,一道黑雾划过,黑利刃直直插入他心脏的位置。
槐景脸一皱,当即吐出鲜血,缓缓垂下头,不敢相信地望向胸口的黑刃。
黑刃如同死亡深渊带来的诅咒,黑雾爬满了胸口,彻底击穿了心脏。
我的亲娘呀。荼生幻化成人形,瞬移挪到祁泊枫的身侧,满脸的惊讶:大人,这槐景不是元婴修为吗?怎如此的不堪一击?
若槐景是实打实的元婴修为,方才的黑刃只会令其损害三分功力,并不会一击致命,击碎了心脏。
祁泊枫的唇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他闷哼一声,拔掉肩头的剑,缓缓走到槐景面前。
槐景此时已颓然瘫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此时他的胸口已经破碎,眼白渗血,灵力飞速的流逝,便是仙丹临世,也救不回他的命了。
祁泊枫居高临下俯视着槐景,嘴角溢出一丝嘲讽:果然我不出所料,槐丰子在你身上可下了大功夫,可是又能怎样呢?一个只会拼自己剑招快不快的废物。
谁愿意同你争什么修天才剑修的位置?幼稚。
说罢,一道灵光打入槐景的额头,彻底了结了他。
*
大厅内依旧惨叫不绝,祁泊枫将一切都交给了荼生,而后他捂着肩头的伤,一步一步走向关押室。
经脉相连,他每走一步都会牵动肩头的伤口,可望着关押室的门,他的内心却是欣喜万分。
门推开,一个巨大的朱砂绘制的阵法出现在他面前,叶诀白布遮眼,跪在阵法中央。
他抬脚,将朱砂阵眼蹭去,彻底毁了符阵,然后一步步,走向中间的人儿。
连日来,这人下巴发尖,身形消瘦,衣袍发皱,如今被锁链捆住,竟有些狼狈,他走到面前,抬起另一只未染鲜血的手,理好散落的碎发。
祁泊枫伸手,想扶起叶诀到床上去,再想办法打开锁链,可垂眼的刹那间,他却怔住了。
这人面骨精致,下巴尖尖,墨发垂落到肩前,颇有几丝病弱之态,再加上白巾遮眼,屏蔽眼识,如此的神态,莫名让人生出一股欲望。
祁泊枫的喉咙滚了滚,眼睛发直。
许是之前几次逾越,壮了他的胆子,许是杀掉了槐景,令他心神愉悦,又许是多年的等待,叫他忍无可忍。
他垂下头,小心翼翼,覆上眼前的唇瓣,淡淡的竹香同记忆中的味道相吻合,令他忍不住想探求更多。于是又像不满般,他伸手扶住叶诀的头,想要更深入一点
忽然,对方的唇竟有回应,微微动了下。
祁泊枫猛然睁眼,大惊,立刻撤回身,他眼睁睁的看着锁链掉落,叶诀抬起手,扯开遮眼的白巾,露出一张比他还惊讶的的面容。
那个。叶诀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亲了我?
祁泊枫语塞,他愣愣地呆在原地,突然直起身,拾起白巾遮住叶诀的眼,同时自欺欺人地回道:
不,我没亲。
作者有话要说:
祁泊枫:虽然满脑子颜色废料,但临到关头,我怂了
第七十六章
你就是亲了!叶诀一把扯掉白巾,盯着祁泊枫,满脸的质问。
而祁泊枫彻底语塞,是啊,他亲了,还是在自家师兄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亲下的,想耍赖掩饰是不可能的。
你亲我干嘛?叶诀质问,言语甚至隐隐有些崩溃。
这个自然。
你养了个崽子,把遍体鳞伤的他养成了白白糯糯的小团子,又眼看着小团子长成大团子,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连带着自己心里也颇有些骄傲和欣慰。
而后的某一天,这崽子突然吧唧亲了你一口。
哦,他若是不拦着,方才那架势是想把衣服给扒了吧?
叶诀无语望苍天,他头一次有些崩溃,感觉世界都是虚幻的,眼前的崽子也是虚幻的,真正的阿枫在世界的另一头等着他呢。
说。他强忍着世界观的崩塌,再度问道:祁泊枫,你今天不说出个原因来,你、你就是对师兄大逆不道!
祁泊枫像做错事的小猫儿,蔫巴巴蹲在一旁,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我是心里担心师兄。
担心师兄
叶诀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担心师兄,所以所以所以所以就来亲我吗?
祁泊枫撇开头,不说话,而二人僵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黑袍男子撞开了大门,浓浓的血腥味涌入了室内。
大人,剑盟的人已全部处理完毕。荼生恭然道。
叶诀看着这一幕,更是被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身为邪妖,他几乎立刻便能识别出味道,是血修邪妖的气味!
血修邪妖,冲祁泊枫叫大人?还一脸的恭敬?
他只感觉眼前的事物越来越魔幻,半晌才问祁泊枫:你,和这只邪妖什么关系?
祁泊枫的嘴脸动了动,不知是在想借口,亦或是其他,但最终只乖乖回答:我收了他,为属下。
为什么?叶诀几乎是脱口而出。
祁泊枫是谦谦君子,绝代风华,修真界、妖族无一不议论纷纷,做事更是端着君子之风,可如今竟然收邪妖为属下?
因为槐景想杀了你。祁泊枫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不同以往的凶狠与杀戮,语气却异常平静。
师兄,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修真界发生了何事。
一炷香之后,祁泊枫才讲完五十多年的事情。
据祁泊枫所说,叶诀自从逃离孤鹤峰后,修真门派不断发生惨事,不是门派被屠,便是灵宝被人偷走,而事发过后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便是叶诀他自己。
当初萧鸣泓敏锐发现了这个苗头,迅速出面将所有的证据都收到一起,想找出破绽,而随着指向叶诀的证据越来越多,萧鸣泓受到的质疑越来越大,渐渐顶不住了。
再后来,槐景横空出世,天才剑修的名号换了人,修真界众人好似都加入了剑盟般,纷纷要求萧鸣泓将证据转交给剑盟。
自此,抓捕叶诀的事彻底交给了槐景,并有个名字,曰:伏邪。
可我并没有做这些事,这些年也未曾有过耳闻。叶诀皱着眉头给自己叫屈。
此事事关重大,议论声便被压下了。祁泊枫解释:师兄又常年呆在妖域,自然不知其中的原委。
叶诀一时无言,竟不知在这五十多年的岁月里,自己被扣了一口口黑锅,还浑然不觉,若非遇到阿枫,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而他望着自正厅渐渐流淌到关押室门口的鲜血,冷静分析:你说过,槐景想杀了我,他们肯定想让我死,来一个死无对证。
随后,叶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直直望着阿枫,十分坚定。
祁泊枫知道他在想何事,一步上前,伸出手臂拢住这人削瘦如竹的肩头,宽阔的衣袖环住腰身。
我相信师兄,师兄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