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女孩捏了捏她的手,“别担心。”然后她自己先红了眼眶,“我前几天还说要回去看看咱娘呢,她爱吃东城街北的甜糕。你有空,就买给她……”话未说完,泪先流。
女孩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眼泪在脸庞上一条条的滑落。牡丹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双眼通红的瞪着,嘶哑着声音说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来东城,不该带你入花楼,不该……”
“姐,姐!”女孩拼命摇着头,“不怪你不怪你!”她制止住牡丹的话,“一切都是我愿意的,都是我愿意,所以不怪你,姐!”
“不,不,”牡丹忍了半天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边摇头边说,“我原来说,等过完年就带你和咱娘离开,可……”她哽咽地攥着妹妹的手,“可因为广渡的事,阚都没人做生意,我就想着…我想着,咱再干一年,再多攒点钱,再……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此时的牡丹,万分的后悔。后悔当时没有趁着广渡和阚都两地的火拼之乱,而趁机带着病母和妹妹出走南方。反而因为连续叁四个月花楼的生意惨淡,没攒下什么钱而苦恼。所以她就想着,反正都已经入夏了,不如再做个半年,再多积攒一些钱财后再走。
竹子知道她姐,知道牡丹……不,知道她姐叶岚,从小性子坚韧,百折不屈。她的心,从没有一刻动摇过的念头就是,要自由!要带着她和她们的娘 离开西城破烂的家,离开叶耀祖的魔爪,离开花楼,离开阚都……
原来竹子还没去花楼的时候,叶岚就对她说过,她这些年偷偷攒下了一些钱财。她说,等钱再攒多一点,她就带她和娘去南方。听说那里一年四季如春,她姐说,到时候她们就在街边摆个小摊,她姐做馄饨,她来卖……
“姐,”竹子摇摇头,伸手给叶岚擦去她脸上的泪滴,“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女孩抬着哭过的脸,又挤出满脸安慰的笑意,“姐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我在花楼的吗,现在不是正好?”
她支起身子,抱住哭得颤抖的女人,把脸贴在她的肩头,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我以后都不用去花楼里陪客了姐,不用再害怕被灌酒吃豆腐了。”她一直温声细语地说着,“成爷刚说了,以后每个月会给我二十两银子做零花。咱累死累活在花楼,一个月也攒不下二十两啊。我现在有洋楼住,有人伺候,姐,我愿意留下。”
女孩话音刚落,叶岚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抱紧了妹妹。女孩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妹妹?
叶青青心思细腻且敏感,从小到大都没有安全感。她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赌疯了的哥哥给卖掉了。直到离开家,来到了花楼后,才好一些。但……老天偏偏让她被成受天看中了。
如果叶青青是个随波漂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她又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当成受天要了她后,叶岚哪里会看不出来自己妹妹的那种小女儿心思?一提到成爷小脸都红扑扑的,带着小心翼翼地期盼,还生怕被人瞧出来。
虽然叶岚不知道成受天当时要了女孩的真正目的。但她也知道,像他们那种男人,哪里是叶青青这种小女孩可以驾驭拿捏的?不被伤个体无完肤,她就已经烧高香了。
后来成受天有意无意的冷着女孩,叶岚却觉得这样也好,最好是男人不再对妹妹有兴趣了,那样慢慢的,叶青青也会认清这些 她不能直说的现实。
但命运弄人。叶青青确实对成受天凉了心。但,顾家老叁却在明知道女孩已经被成爷要了后,还是对她上了心。
是的,顾强知道。这个叶岚很早就清楚。顾家这两兄弟,性格完全的不同。顾雄看似凶狠,实则他是个没什么花心眼,又很怕麻烦的人。虽然一直冷着脸,但他轻易也不会发火动武。但顾强完全相反。他几乎天天都是一张笑脸,和手下也没什么架子,完全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实则,他的城府极深,油嘴滑舌的,弄得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所想。
他虽然并没有明说,但叶岚就是敢肯定,他是知道竹子和成爷的事。但她却一直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说顾叁对青青只是玩玩的,那也没必要冒着得罪自家帮派的风险,非要去玩老大的女人啊。更加没必要在全城悬赏他人头的时候,冒着性命回来,就只是想看看青青。
但要说他是认真的……其实,叶岚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毕竟那人平时藏得很深,也从未对女孩承诺过什么,所以不止是她,就连叶青青也是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的。
原本叶岚以为,有个顾强,能说会道的,在妹妹身边陪着她,总好过她望眼欲穿的等一个未知的男人要强啊。毕竟顾强没有娶亲,人又年轻,万一他对青青是认真的呢?万一,他真能给妹妹幸福呢?就算不是正房,当个偏房也比在风尘里卖笑强得多吧?
所以当时她明知道顾强对妹妹有意,她却放任自由……到如今,这个局面……叶岚真的感觉很无力,很挫败,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姐,姐,”女孩抱着叶岚的头,不断的安慰着,“不要哭了,你听我的,安心回去,我一点事也没有。”她抹着姐姐脸上的泪,“如今我出去怕是不方便了,你自己千万要保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叶岚努力控制住要奔溃的情绪,擦干脸上的泪,一个劲的点头,“你别念着我,自己在这里……”说着她又要哭,“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一点要小心谨慎。”虽然男人没有直说,但家里除了仆人,还有叁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守着,美其名曰是看家护院,但实质的意思,姐妹俩都知道,是在盯着女孩。
叶青青把叶岚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黄包车,才转身回屋。
“走了?”男人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报纸,见女孩走进来,抬眼说道,“怎么和生离死别似的,牡丹可以经常过来看你的。”说完,他眼睛又放在了报纸上。
“爷,我能回家看看我娘吗?”虽然女孩没报什么希望,但她还是想知道,男人对她的管控,底线到底在哪里。
成受天半天没吭声,和没听见似的,好一会后才悠悠地说道,“去洗洗后上床来吧,只要你给我生了儿子,你以后不但出入自由,房子、汽车、钱,你想要什么都行。”他抖了一下报纸,然后端着床头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就是想把你娘接来北城享福,那也是可能的。”说罢,看都没看女孩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叶青青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正如男人说的,这个小洋房不太大,但设施很全面。女孩站在明亮的浴室里,看着大镜子里惨白着脸的人,吓了一跳。这是她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自从广渡被成帮拿下后,阚都城门大开,来往的人多了起来,花楼生意好了,她每天昏昏沉沉的,都没有仔细地看过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