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啊。”
她躺在柔软的校服布料上,只隔薄薄一层也能感受到底下温热的肌肤。
正午的太阳慢慢过渡,追随着云翳摇摆,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她的眼皮上,楚楚伸手去挡,又迷恋般分开指尖感受光折下来的刺眼。
高中叁年好像很长,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了。
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个节点会来的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不是现在走。”
梁池溪摸着她的头发,微凉的指尖抚过耳骨,那里有一颗小痣,是别人看不见的亲密距离才能发现的小秘密。
“出国和我们分开,是两回事。”他说,“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怕你抛弃我。”
楚楚心跳轻轻漏了半拍。
从前他从来不会讲这样直白的情话。
骨子里都流淌着骄傲的人示爱都贴着尊严标签,尽管她明白他已经将姿态放得极低。可人终究有恶性根,得到只会增长贪婪。
他这样坦诚地展露他赤裸的爱意,真是捧在手里都要被烫出烙印。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小声说。
换来梁池溪不留情地掐她的鼻子,“你有。”
楚楚不说话了。
如果是以前,梁池溪告诉她将来要出国的事情,她肯定早早为自己谋划好后路,以便于分开的时候好全身而退。
可如今不同了。
“嗯。”她承认了,又更正,“我有过。”
她咬文嚼字刻意强调的样子实在认真到惹人疼爱,梁池溪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许她再和光线斗争。
“不准再有。”
*
在饭局上见到覃蔚的时候,梁池溪并不觉得尴尬或是诧异。
既然已经是确定了为认识的人,无论来往亲密与否,见面只是迟早的事。利益是一张不漏风的网,谁都没资格独善其身。
容芮华用来介绍他的词汇简洁到让人思量不了半分,只是在座的都是人精,不用华丽的辞藻也能从他母亲的目光和他的气质中揣度出一二。
于是那些浮夸美丽的词汇又像刀锋一样向他飞来。
偏偏覃蔚还喜欢火上浇油。
“我和他,还是同班同学呢。”少女今天被打扮得艳丽,许是叛逆的本性被熟知,没将名媛那套往她身上硬塞。覃蔚拖着腮听着那些大人出于不知道什么目的的八卦,答得乖巧,“容姨的儿子,哪里能差的呀。”
容芮华只是看过她一眼,微笑。
这样的局面是不需要小朋友出场太多次的,覃蔚仿佛就是那个例外。而她的父母也乐见其成自己的女儿在饭桌上和比自己资历深出许多的老油条周旋。
好像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梁池溪对这样的声色犬马只能说兴致缺缺。他向一直拉着他聊天的好为人师的叔叔道了谢,找了拙劣却又使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离席。
容芮华小声警告他:“饭局结束的时候,你必须在。”
他没应,是默认的答应。
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容芮华便再没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梁池溪知道,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她只是在等,等他自己做出选择。而且她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梁池溪会向她妥协。
人都会为最优选择折腰。
不知道还有多久,抽一根烟味道能不能散。
他还在浅略地思考,覃蔚就出现在他身后。
说她是阴魂不散真的说的太对了,梁池溪难得主动回头,看她的眼神甚至不如之前冷漠。
他笑得自然:“来根?”
想拉个人一起做坏事,打破的花瓶如果是两个人去认错或许就能减少责骂的程度,可该碎开的瓷片并不会就此愈合。
覃蔚心里明白这样的道理,却没办法对他说出半句拒绝。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究竟喜欢眼前的人什么,高贵的头颅一而再再而叁地朝他的领土低下,只为了得到小小的一隅。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泡我。”
梁池溪笑了一声,“如果我是想让你抽完这一根就彻底忘掉我呢?”
烟灰差点烫到手。
“我做不到的,你知道的。”
她已经预感到他想说什么,心跳莫名地跳起来,一下一下频率不断递增,甚至希望自己变成会魔法的女巫,在他留下绝情宣言之前将他变成哑巴。
“和我有关系?”
梁池溪看她的眼神从来没什么温度,可能外头因为入夜而降温的凉风都比他来的炙热。
覃蔚见过他看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眼神。
所以她也就能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起码还能站在起跑线上。
可他实在恶劣且残忍,叁言两语就击碎她的爱情防线。
“女孩子还是多爱自己。”
他指尖抖落了长长一节灰烬,随风吹落,落的目的地是楼下的玻璃地板,也是她的心上。
她知道他指的是之前她大胆献身的事情。
覃蔚被迫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落下风的笑来,“怎么突然这么绝情?你的小女友和你和好了?”
他们吵架的事情在背后不知道被多少有心人八卦了个遍,无聊至极的甚至押起了赌注,覃蔚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结束,却还是心存希望地渴求。
“没什么。”他说,“只是突然觉得林哲说的很对。”
林哲是他的同桌。
“什么?”覃蔚皱起眉来。
她不知道,裙摆已经被攥在手里绽出了无数条褶皱。
梁池溪没打算和她多说,像之前无数次她抓到他在天台吸烟一样,从容又干脆地将烟头掐灭。
或许绝情也是一种美丽,只是这样的美丽实在太伤人。
“怕你多想,我还是说清楚点吧。”
他走两步又折回来,四目相对之间他还是挂着标准的笑,漂亮的脸蛋在暖调灯光下英俊得疏离,覃蔚心里发着抖,心里和他之间最后一点接近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不喜欢你。”
“别做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