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经历了一场欢爱后,白渺已经累得没力气了,只能软软缩在武帝的怀中,任人擦洗,最终等被男人重新抱上床后,双眼一闭彻底睡死过去了。
然后,他做梦了。
一个噩梦。
白渺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明明上一刻他还躺在武帝身侧、周身是温暖的被褥和熟悉的气息,可是下一刻他便站在了一场赤红色的梦境中。
浮尸遍野,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白骨累累,乌黑的鸟雀在天空飞蹿。
白渺赤脚站在一片鲜红的土地之上,那血液似乎渗透了土壤,处了他脚下的一方天地外,其余地界均是被白骨包围,甚至还有不曾完全腐烂的血肉零零碎碎落在四处;难闻的气息如同臭鱼烂虾,一股一股刺激着人的鼻腔。
这是一片惨烈的人间地狱。
怎么回事白渺脚步顿了顿,他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在目光所及之处,看起来像是一个破败的城镇,砖房上是陈年的斑驳,象征着州地位的旌旗残破不堪,几个碗大的窟窿印上在边儿,在那灰蓝色的天空中飘扬。
不详的预感空前强烈,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白渺的心房中冲出来。
这样的感觉令他恐惧。
有人吗?
白渺相信自己不会无意识地做这样的梦,大约是有什么预警吧。
他冲着四周唿唤,迫切的希望得知这里是哪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有的只是凄冷的空寂与寒凉。
白渺抿了抿唇,他迈过脚下的白骨,小心翼翼找着空地走。既然无法从梦境中挣脱,那么倒不如四处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城池,或者确切来说,曾经在这里的居住的百姓们应该是因为一场劫难,这才化成了皑皑白骨。那些白骨堆积起来,少说都有上万人,放眼望去那刺人的白色无端叫人心中发麻。
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劫难才会造成这样的场景?
白渺一路走来,他的眉头逐渐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个梦在预示着什么?是某个地方即将发生灾难吗?
梦中的一切都是寂静的,没有任何的生命力,在这座地狱般的城镇里,除了白渺再无活物。烧焦的树桩、枯败的草枝、干涸的水道这是一个许久无人问津的地方。
此刻白渺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样的预兆令他一头雾水。
这时,银发的青年忽然快走几步,他看到了城门下掉落着一块折断的木匾。
陈年的木匾上已经锈迹斑斑,白渺蹲下将上面的灰尘擦去,看了半天才依稀能够辨认其上二字堰州。
作者闲话: 二更
第240章 瘟疫
梦境恍然破碎,白渺从一片猩红之中醒来。
渺渺?可是做噩梦了?
在白渺唿吸急促的一瞬间,就被警惕的武帝察觉。他起身将有点儿不在状态的青年搂在怀里,细细询问。
我白渺眨了眨眼,看到了暗中武帝紧张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他此刻身处于无极殿之中,而外面的天色也依旧黑沉,大约距离他们胡闹后睡下也没有几个时辰。
嗯,是噩梦。顺了顺气息,白渺翻身,贴着武帝的心跳趴在了男人的胸膛之上。
涂修霆抬手抚上青年的腰肢,安抚性的揉了揉,害怕?
白渺摇了摇头,在梦里的时候他是害怕恐惧的,可是当醒来以后只有一股不详萦绕在心头,像是什么不好的东西阴魂不散。
他道:陛下,堰州距离皇城远吗?
在过去他与先生们学习的时候,白渺隐约记得大胤有一个城池名叫堰州,正是他在梦中所见的那两个字。
比较远,堰州在大胤南边。武帝诧异白渺此刻忽然提出堰州,不由得追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梳理了一下心中的线索,白渺开口解释:
陛下,我做了一个噩梦,但是我觉得这个梦应该是某种预言,是带着警示意义的。
梦里我走在一座荒芜的城池之中,到处都是鲜血、腐尸和皑皑白骨,那里没有丝毫的人气,就像是已经被世人们放弃了一般。
断壁残垣,非常破败。
然后我在城门口看到了一个陈旧的木匾,上面写着堰州。
陛下,这个梦就像是一个未来景象的预示,我、我有点慌,总感觉会发生什么。
顿了顿,白渺小声道:陛下,你相信我。
武帝皱眉,他对青年的话深信不疑,这是几年来两人之间养成的默契。
沉吟片刻,男人抬手摸着白渺的长发,缓声道:朕信你。
对于白渺的梦境,若是真的为什么事情的预警,那么整整一个城池都变成人间炼狱的情景,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阻止的大事,例如战争、天灾等可是这个梦境的指向却很模煳,只有经历过灾难后的模样,却叫人全然无法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也难以寻求预防的办法。
陛下,梦里是尸山血海,所以我原本以为是战争带来的结果。白渺的下巴垫在了武帝厚实的胸肌之上,一唿一吸间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如同火焰的气息,但是那里的场景却又全然不似战后的模样。
战争后的城市是荒芜的、血腥的,到处堆着死尸、残肢的,而堰州虽然也是这样的情景,可终究细数之下还有很多不同战争后的城镇中通常不会有剩下的粮食,那些必然会被敌军抢走;可是堰州里的粮食还依然大片大片堆积在店铺、粮仓之中,显而易见,并没有什么人来抢夺这些东西。
因此白渺初步排除战争。
你看到了很多断壁残垣?武帝反问。
白渺点头:很多,房子几乎都不大完整,而且还有烈火灼烧过后的痕迹。
地龙翻身
什么?白渺没有听清。
武帝重复道:朕的意思是,可能是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便是地震的意思。
白渺咬唇,虽然武帝的猜测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冥冥中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武帝看出了白渺的犹疑,他安抚的吻了吻白渺的额头,轻声道:今日已经很晚了,先睡吧,明日一早朕便派人去堰州调查此事。莫要太担心。
好。
白渺也知道一时之间做不了什么,只能努力按下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
第二日大早,武帝上朝后首要就询问了堰州诸事,但他从臣子那里得到的答案便是一切相安无事。当然武帝也不可能就此罢休,下朝后他便又派遣的魇龙卫的一个小分队一路向南,亲自去堰州城中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
而最开始的几天白渺总是做这个梦,时常因此睡不好觉,不过因为妖精的缘故精神上倒是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但却总是做事无法静下心来,动不动就想到了梦中的场景。
破败的城镇、皑皑的白骨,这到底表达着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样的情景也没有维持几天,从第一次做噩梦的那天又过去了七天后,这个梦境消失了,白渺也脱离了噩梦的困扰,甚至睡得更加香甜。可这样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叫他感觉到放心,甚至打心眼里更加的难耐。
白渺觉得,这必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他不知道暴风雨何时会来,而宁静又能维持多久。
而一路南下的魇龙卫也在经历了十来天的路程终于达到了堰州,但那里的一切都安居乐业,并没有什么不详的征兆。可白渺的心却依然提着。
于是武帝为了叫白渺安心,便叫那一队魇龙卫暂时驻扎在堰州,打算再多等一等。
冬去春来,此时正值万物复苏、冰雪消融的初春。
白渺撑着下巴呆坐在窗前,愣愣看着窗外冒着新嫩芽的树枝。
从做噩梦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堰州还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这一次白渺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噩梦?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
希望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撑着脑袋,白渺深深一叹,他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却还是没精打采。
*
千里之外,大胤南端堰州城内。
堰州是一个标准的南方城池,这儿的百姓们大多身材瘦削些,男子生得算不得太高,且肤白性情温吞;而女子则是小巧玲珑,说起话来吴侬软语,有种水乡的轻柔感。
陈碧清便是堰州城中一家医馆的医女,而她的父亲则是医馆中有名的陈大夫,陈碧清也算是托了父亲的原因才能留在医馆之中,毕竟原本医馆里的老板可是不愿收医女的。
陈碧清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上山采药。他们家中还有两个哥哥,本来她父亲是想着叫两个哥哥继承陈大夫这一身看病救人的本领,可偏偏两个哥哥非但对此毫无兴趣,甚至连一点儿天赋也没有,即使是背了一年的草药书,他们也依然分不清各个草药的区别,于是家里能指望着接手这门技术的人就只有小妹陈碧清了。
而陈碧清也是个努力的,她自己从小就对学医有着莫大的兴趣,因此见两个哥哥不愿随着父亲上山采药后,她便主动出击、毛遂自荐,一开始家里人都是不赞同的,他们觉得女孩子家家不该出门、上山,就应该在家里绣绣花、待待嫁便好。但耐不住陈碧清的坚持,最后陈大夫耐不住小女儿的哀求,便带着陈碧清上山了。
哪里想到就是那一次上山采药的经历,这才叫陈大夫看到了小女儿身上的天赋明明之前只是对照着草药书看过,可第一次采药的时候,陈碧清竟然一次错都没有。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大夫才逐步开始培养陈碧清的能力,从而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医女闺女,也算是有人继承衣钵了。
此时正是晌午,陈碧清刚从家中带着饭,便准备去医馆换他爹爹。这些年爹爹的年纪也大了,一整天在医馆哪里能做得住,因此陈碧清时常都是中午就去替爹爹坐诊。
幸而经过了这几年的历练,陈碧清的医术在堰州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能替了陈大夫也叫旁人说不了什么不是。
送走了陈大夫,陈碧清又在医馆一直呆到了傍晚,而另一个医馆中的学徒则是个小少年,约麽十五六岁的模样,叫作陈苗。
陈碧清看了看手中记录来人看病情况的小册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冲着一侧收整药柜的少年道:陈苗,这几天是不是来看头疼和身上瘀点的人特别多?
陈苗摸了摸脑袋,对啊,也奇了怪,从这个月初开始,来咱们医馆里看病的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头疼和莫名其妙在身上出现的瘀点就今日,大概就来了五六波,这什么生个病还大家聚这一块来呢?
不对劲儿陈碧清同父亲学医少说也有二十来年了,眼下她不到三十,但实际上十岁就开始看着父亲给病人们看诊,而她的天赋也过人,对于疑难杂症总有一针见血的能力。而今她看着手中的书册,总觉得这段时间有着共同症状的病人不大简单。
什么不对劲儿啊?陈苗挠了挠头。
怎么会有一堆相同症状的人呢?陈碧清皱眉,能多人一齐有想同症状的病,那么就说明这病状会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这个月陈碧清自己接待的病人就数不胜数了,若是加上全堰州城中的医馆,那更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她皱眉沉思,挨个将病人的记录册子翻出来看,并一一对应:剧烈头疼、身体瘀血、烦躁不安、高热难退将这些人的病症整理一下,有一个越来越近的答案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忽然,陈碧清手勐然一颤,她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一脸迷茫的陈苗,颤抖着唇轻声道:
是、是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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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请命堰州行
什么?瘟疫!
无极殿中,白渺脸色有些难看,他接过武帝递来的信函,一字一句读着,可心却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银发青年原本粉润的唇被贝齿咬得发白,他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信函,可却忍不住发出颤音:怎么会是瘟疫
渺渺,别慌。武帝心中叹气,将人揽到怀里,这是今早魇龙卫递来的消息,至于等臣子上奏,怕是得瘟疫将整个堰州都吞了他们才省得,至少、至少我们是在瘟疫刚开始的时候知道的。
那可是瘟疫啊白渺蹙眉,忧心忡忡。
大胤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瘟疫这样的灾难,因此也就没有治疗疫症的药方,而过往的历史中倒是有记载瘟疫的,但几乎最后的结果都是药石无医要么一城的人全部感染,要么大义灭亲用火毁了病源城池几乎这几百年里,从无人类战胜瘟疫的先例。
白渺想到了那个梦境,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噩梦中预示的是什么。
他喃喃道:怪不得梦里都是血,还有残肢、白骨,怪不得断壁残垣上都是灼烧过的痕迹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史书上所记载有过疫病经历的城池,它们的结果不外乎就是人死城灭,一把大火扔下去,不论是感染了瘟疫的人、还是沾染上脏东西的街道,都会在炽热中化为虚无,而这是唯一能够抵抗疫病的方法。
渺渺,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涂修霆温声道,朕已经派太医院的人一起想法子了。
白渺仰头看向武帝,他有些艰难的开口问:若是太医院没能想出来有用的药方,那么堰州城的百姓们会如何?
武帝抱着白渺沉默了。
他乌黑的眼里闪过了冷芒,锐利如刀剑,可是却叫白渺心中浮现不安。
银发青年不甘的双手捏住武帝的领口,再次问道:陛下,你看着我!你告诉我,若是真的没有治病的药方,那堰州会如何?
陛下,你告诉我呀!
白渺执拗的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却也很怕听到武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