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咒力的存在都会在捌的斩击下化作灰烬,可宿傩的表情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这里是小鬼的体内,或者更准确地说这里是处于此世与黄泉的未知交界处。按理来讲除了他跟小鬼外,没有人可以进出他的生得领域,便是外边那个自诩最强的五条悟也做不到。
那么这个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会是谁?
持续斩击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宿傩知道如果在这5分钟里都没能解决掉入侵者,那么继续下去也不过是浪费咒力罢了。
一撇嘴,他收回了攻击。
顿时,没有足够支撑的力量,漫天的血雾重新凝聚成血珠,在这无甚波澜的领域里下起了异常腥红的血雨。
雨帘后面是一个人影,闲适的样子就像是漫步在东京繁华的街头而不是身处宿傩阴森的领域中。
我不喜欢血池,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不速之客终于露出了他的模样,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朝着领域的主人在抱怨。
血液一旦离开人体暴露在空气里就会开始氧化,变黑、硬化最后成为血痂粘在皮肤或者衣服上。
既不美观还很能清洗,所以泉凪每次去巡视血池地狱的时候总是远远站在一边,免得被里面挣扎的亡者溅起池水沾到自己身上。
我还纳闷是谁这么没有礼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别人的地盘上,原来是你啊。
宿傩不认得这个人是谁,但是对方身上的味道却熟悉得可怕。
什么时候地狱的鬼神也能自由来往于此世了?在他被封印的几千年里,这个世界变化得竟如此之大吗?
他不相信短短几千年的时间就能够让高天原跟地狱的关系缓和到这个程度,不然在他附身在小鬼身上的时候,也不会还能感觉到空气里那些腐烂的妖魔气味。
高天原跟地狱绝对没有握手言和,那么面前的这个鬼神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插手他的事情呢?
在两面宿傩看不到的地方,是虎杖悠仁被搬到高专里专门用来提供给家入硝子的工作室。
在虎杖悠仁活着的时候,两面宿傩可以跟他同享感官,可一旦宿主死亡,他就无法再知道虎杖悠仁的尸体遭遇了什么。
自然,他也不知道在泉凪来之前,家入硝子是准备解剖虎杖看看他的身体结构:为什么能承受住手指上面的毒素,以及为什么不会被两面宿傩完全附身的原因。
五条悟看着没有生息的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少年,脸色很难看。
关于虎杖悠仁的死亡他需要负一定的责任,他还是小觑那群烂橘子的恶心程度了。
惠在凪的长期训练下,其能力早不是普通的准一级咒术师可以比拟的,便是一级也是完全够格。只不过因为凪说不想要小孩这么显眼,比如引起禅院家的注意他本身就因为十种影法术被御三家盯上了,他们还是希望小孩有个比较宽松的童年跟少年生活的。
所以在入学的时候,高专对伏黑惠的评定为准一级。
因为实际能力到达了一级,所以面对少年院的特级咒灵,不说祓除,至少能够保证三人可以安全退出。可谁能预料到,在虎杖悠仁踏出少年院的那一刻,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子弹贯穿了心脏。
当场死亡。
这无疑不对伏黑惠跟钉崎野蔷薇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尤其是伏黑惠。明明已经确保无事的情况下,还让同伴受伤死亡,这无疑不是对他最残酷的嘲笑。
事后伊地知调查了周围的情况,在一处高楼上发现了残留的痕迹。除此以外,在诅咒师论坛上一张杀死两面宿傩宿主的任务悄悄撤销。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上层的那些老不死为了杀掉虎杖悠仁已经完全放弃了身为咒术师的矜持,连跟诅咒师合作的事情都干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五条悟就压抑不住自己对他们的杀意。
不过是一群半条腿都踏进黄土的旧时代遗留产物,居然在凪不在的时候搞出这样恶心人的操作,果然还是直接把他们都捏爆好了,看看能不能榨出一点新鲜的橘汁来!
伊地知站在他身边,用最大的力气克制住不要颤抖。五条先生现在散发的气息实在太可怕了,他好像逃啊QAQ
可是虎杖悠仁死亡一事,他也要负责,就这么逃跑的话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只能坚持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听他说话然后不晓得时机对不对地搭上一两个词。
家入硝子正在往防护服里套袖子,听到他们的对话本想帮伊地知说上两句。但转念一想,五条悟现在的心情除了因为虎杖悠仁的死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泉凪长达半年的外出。
这个时候凑上去显然吃力不讨好,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一起怼回来。所以她想了一下很快放弃了,对不住了伊地知,劳烦你再坚持一会吧。
而唯一个可以打破现在气氛的泉凪,其实已经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北海道那边的进程一切顺利,再加上从五条悟这边收到的消息,他紧赶慢赶跑了回来。
五条悟还是不希望这个学生就这么因为成年人的博弈而白白失去性命,而跟黄泉地狱最熟悉的就是泉凪了。让他回来看看情况比什么都准。
站在门口,他将五条悟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这就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若说力量他们早已掌握了可以改天换地的实力。可是想要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制度,那可没有跟咒灵拼死拼活来得容易。
毕竟一个是毁灭,而另一个是创造。创造总是要比毁灭更加困难。
不再多做停留,他拉开门走了进去,对着伊地知突然亮起来的双眼以及控制不住的欣喜表情点点头。
等看到五条悟头上黑色的眼罩时,泉凪问道:你换造型了?我走之前不还是绷带吗?
早就察觉到他在门口,五条悟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再一次没有隔着手机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让他心里突然酸酸涨涨、委屈起来。
你不在,谁来给我绑啊
不想泉凪回来之后跟他的第一句对话,就这么如同深闺怨妇一样的抱怨。五条悟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后,就闭嘴不想说话了。
泉凪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毕竟要是五条悟真的一点都没有怨言,那他才会觉得奇怪跟不安呢。
不过既然五条悟不想让他感觉到,那他自然也很有眼力劲地轻轻放过这个话题。
他转头去看解剖台上的少年,定睛一看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于是他急忙叫住家入硝子:硝子,别先动手。那孩子还没有死。
听到他的话,在场三个人都齐刷刷朝着他看来。尤其是伊地知,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样子。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的灵魂还有没有离开肉体。迎接科的夺魂鬼、夺精鬼和缚魄鬼都还没有过来处理,这说明在地狱,他的情况还并不属于亡者的范畴。至于什么原因
他缓缓走近虎杖悠仁,一双幽黑的眼睛注视着肉体上心脏位置的贯穿伤。大概跟他体内的两面宿傩脱不了干系。
五条悟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先用反转术式重新治好他的心脏。然后去两面宿傩那里把灵魂取回来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久,得赶在迎接科来之前做好。不然一切都白搭。
那就交给你了。
好。说罢,泉凪靠坐在解剖台上,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心脏的伤口处,闭上眼放空大脑将自身的意识沉浸进去,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入到两面宿傩的领域里。
画面一转,泉凪便来到了属于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
难怪我说为什么能在五条悟一个人类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恶心味道,原来是因为你啊。在让人不爽的地方,宿傩从来都不甘示弱,鬼神跟人类的感人爱情故事?哈!还真是让人恶心到想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泉凪一点没被他的恶言恶语影响到,垃圾话谁不会说?真要当真才是主动认输。
他并不惊讶两面宿傩在见到他的这短短几分钟,就猜出了他跟五条悟之间的关系。他所说的味道,五条悟身上也确实是有的。
毕竟他们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一点沾不上才是怪事。
但浓度可比宿傩说得淡多了,泉凪可不会让五条悟顶着一身地狱的味道在此世到处乱跑做任务。所以就算真的沾上了一丝半点,也很淡,淡到非常容易就会跟从妖魔身上不小心沾染上的搞混。
不会让两面宿傩占据话语的主导权,所以泉凪没有回他,而是突然说起了他生得领域的问题:你这处领域埋得深,居然是处于生与死的交界处,在隐蔽的程度上做得真的很不错。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
宿傩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方突然谈起这个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他想要干什么?
所以就算我在这里解放力量,也不会有任何人以及高天原的神发现。语落,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强度之高竟连肉眼都能看到那摇摆的黑色线条。
那是浓度高到都能实体化的咒力本身。
在这样的冲击下,两面宿傩的领域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地面上的血池泛起涟漪,连他坐下的骨座也在嘎吱嘎吱发出让人牙疼的声音。
所以你真要选择试探我吗?
泉凪笑着抬头去看他,明明抬头的是他却让两面宿傩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
不愉快。
越是不愉快,他越是笑得张狂。
但他明白,现在只有两根手指的他不会是对方的对手。他是很期待跟强者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大脑里全是筋肉的无谋之人。
战斗得是势均力敌又或者是跨阶挑战才有意思,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可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乐趣。
哼,赶快带上人滚吧。契阔是没有办法定下了,不过之后总是有办法的,两面宿傩倒是不着急。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泉凪笑笑,他低头在血池中寻找虎杖悠仁的身影。经过这段时间,虎杖悠仁已经再次恢复成一个人样,但是多次死亡而且还是痛苦的死亡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泉凪捞起他的时候,少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连眼神都不能很好的聚焦。可一被他碰触到,接触的地方就开始生理性的颤抖。
转头看了一眼两面宿傩后泉凪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这次的目的只是带回虎杖悠仁的灵魂,没有必要跟两面宿傩发生冲突。毕竟他也不能保证在这里跟两面宿傩打起来,会不会影响到虎杖悠仁。
但一想到在五条悟口中这个孩子真正的模样,他又做不到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伸出手将虎杖悠仁这段不值得记住的记忆抹除掉,泉凪突然说道:再过不久天地的局势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作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类,千年来却一直靠着咒具滞留人世。这可真是对我们地狱执法能力的挑衅。
他抬起眼,正对上两面宿傩睁开的四只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真是期待在地狱与你的会面,诅咒之王。
第112章
刺眼的白炽灯在头顶晕出两个光圈,虎杖悠仁眨巴两下眼睛慢慢找回焦距。
我不是死了吗?
记忆里,他很清楚地记得他被远处突如其来的一发子弹击中心脏,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上,手指微微颤抖。
然后呢?
即死后他似乎被宿傩拉进了他的领域里,宿傩想和他订下契阔,但是他没有同意。
之后之后!
虎杖悠仁猛地坐起身来,突然的动作差点碰到了一旁的泉凪。
你醒了?
虎杖悠仁闻言转过头,这个外貌精致,看起来气质温和的青年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并不影响他想对方表达善意。
嗯。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差点撞到你了?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挠头,他有点后悔刚刚那么鲁莽,我是虎杖悠仁,请问你是?
我是泉凪,虎杖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泉凪从家入硝子的手中接过衣服外套递给他,虽说在场有三位男性和一个不在意性别的医生。可既然人已经醒了过来,还是注意一下这方面会比较好。
感觉挺好的,谢谢你。
悠仁。
五条老师!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虎杖悠仁便跟小狗似的循着声音望过去。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师长,这可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
泉凪见此轻柔一笑,将位置让给五条悟,好让他们师生两人能够好好叙一叙。
虎杖悠仁在两面宿傩领域里的一部分记忆被泉凪消除了,因此五条悟并没能从他口中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他也并不觉得失望,学生能够再一次醒过来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最后,五条悟决定把虎杖悠仁暂时交给伊地知,他需要给死而复生的小孩找一个落脚点,以及跟凪和硝子商量一下小孩接下来的安排处置。
套上外套,虎杖悠仁从解剖台上跳了下来。他很神奇地抚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片光洁平坦,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子弹贯穿过的痕迹。
就在他心里啧啧称奇的时候,五条悟三人准备离开了,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待,会让有心之人察觉到什么。
虎杖悠仁知道他们应该有事去忙,非常懂事地朝着他们挥手:五条老师、泉先生、家入小姐再见!
等看着手术室的门在面前合上,他重新坐回座位时,突然发现刚刚似乎哪里有点不太对。
泉先生、泉先生、泉凪凪桑?!
那个泉先生该不会就是伏黑之前说的凪桑?!那个五条老师的妻子!?
虎杖悠仁用力拍击脸颊,发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把一旁的伊地知给吓了一跳。
他本想询问一下,可看到虎杖悠仁一脸严肃的表情又担心他有重要的事需要思考,于是只好继续安静地杵在一旁,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伊地知先生。
突然被喊起名字,伊地知手忙脚乱地回应:诶!我在,嗯,怎么了,虎杖君?
虎杖悠仁仍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让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开始脑补的时候,虎杖悠仁问道:那个,泉先生是男的吧?他真的跟五条老师结婚了?
嘎?
伊地知的大脑停止运行了一秒,你刚刚就是在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