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千秋:大人,你没给银两。
公孙琢玉:哦
公孙琢玉若要离家,自然是不放心老夫人一个人的,叮嘱其他几位师父好生照看,便开始清点财物。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四十多张小面额银票。给了一张让石千秋去买马,剩下的则自己揣进怀里。
公孙琢玉从来没有这么穷,他抬头望天,不禁开始怀念起以前做贪官的日子了:唉
系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duang一声坐在了他头上:【亲,这个想法很危险哦~】
它的身躯像史莱姆一样,又软,又凉。公孙琢玉总感觉自己顶了一坨不可言说的东西:你能不能下来,我总感觉自己脑袋上有一坨屎。
系统闻言愣了一下,仿佛在某个久远的以前,也曾经有一个宿主说过同样的话。它回过神,用翅膀piapia打公孙琢玉的脑袋:【你才是屎,你才是屎】
公孙琢玉躲了两下,发现打着也不疼,干脆就随它去了。双手抱臂靠着门,等石千秋买马回来,望着初升的太阳道:我马上就要去京城了。
天下繁华汇聚之地,亦是他上辈子身死之地。
系统还是那句话:【要做个好官。】
它这次没打公孙琢玉了,只用翅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公孙琢玉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他见丫鬟已经收拾好行囊,干脆折身去了小佛堂,和老夫人告别,跟她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儿。
老夫人没说什么,只道:去吧,但要早日回来,江州才是你的家。
公孙琢玉俯身:孩儿到了京城,会传家书报平安的,母亲也要多保重身体。
没过多久,石千秋买马回来了。两匹枣红色的千里良驹,费了不少银子,放在现代就是超级跑车一样的存在。幸亏只去两个人,再多几个公孙琢玉就只能走着去了。
二人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算上夜间住客栈歇脚,这一去便耗费了足足十五日的时间才抵达。
这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亦是权力之中心。
城墙巍峨高耸,来往商贾衣着富贵。还未入城内,便已然听见那热闹的喧嚣声遥遥传入耳中。胡姬在酒肆中跳舞,皮肤漆黑的昆仑奴于街旁杂耍,真是令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石千秋牵着马,过了城门口士兵的盘查,见状也不禁叹道:大人,这京城真是好生繁华。
他乃江湖人,不讲究那么多,一身劲装,风尘仆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不过身上那把剑。
公孙琢玉则骚包得多。他一身水墨竹纹丝绸长衫,外罩白纱,腰系玉带,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加上一副含情眼,只让人想起倜傥风流四字。自打进城门起,不少姑娘都看他看红了脸。
公孙琢玉东逛逛,西瞧瞧:天子脚下,能不繁华么,这可比江州好多了。
石千秋见他东游西逛,一副浪子行径:大人,我们是否先去吏部?
不急,公孙琢玉摇头,先玩上两天再说,打探打探消息。
倘若真去了吏部,必然琐事缠身,他们一路舟车劳顿,自然要好好养足精神,再则拜拜山头,例如去司公府递个拜帖什么的。
公孙琢玉上辈子述职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也算熟悉。本地有一家最大的酒楼,名唤聚贤阁,虽是吃饭之地,却风雅异常。许多文人士子聚集在那里,畅谈天南海北,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公孙琢玉难得大方一回:走吧,大师父,我请你吃顿好的。
他们包袱不多,仅有两匹马,找个地方拴着便是。往永平坊一路前行,没过多久就瞧见一座气派的酒楼建在此处,上书聚贤阁三字。一楼饮酒吃饭,二楼谈天论地,公孙琢玉站在底下,都能听见那些书生文人唾沫星子横飞的声音。
有小二瞧见他们,连忙迎上前来:客官,您是吃饭还是饮茶?
吃饭在一楼,饮茶便是二楼。
公孙琢玉将折扇一收,跟着他入内:自然是吃饭。
小二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干净的桌子,指着墙上挂的菜排道:客官想吃些什么,只管点,只是本店招牌黄金鸡,务必要尝一尝。
公孙琢玉熟练点了几道菜,包括那道黄金鸡,末了道:再上一壶好茶。
他这几日风餐露宿,只能吃干粮面饼,人都瘦了一圈,自然怎么舒服怎么吃,钱暂且抛到一边。
小二:好嘞,客官稍等,马上给您上菜。
公孙琢玉坐在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四周的动静,邻桌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入耳朵。
唉,也不知道朝堂什么时候抓到凶犯,眼见着都死了三个人了,虽杀的都是官,可谁知道有一天会不会杀到我们头上来。
急什么,听说陛下已召了各地的断案能手入京,就连唐飞霜也听到消息赶来了京城,那位可是少年英才,断案无数,官位捧到跟前都不愿意当的人。
京城百姓闲暇之余也追星,这唐飞霜可是个名人。爷爷乃当朝阁老,地位举足轻重,他自己也是个争气人物,年纪轻轻便考中状元,却不愿当官,游历天下去了,断过不少奇案。
寻常百姓见了此等人物,难免多加追捧,然而公孙琢玉只觉得唐飞霜太过轻狂,恃才傲物。不想当官你考什么科举,闲的蛋疼。
#我柠檬了,但是我不想承认#
隔着一张桌子,石千秋都能闻到公孙琢玉身上酸溜溜的味道。他心知缘故,劝慰道:大人机变无双,有朝一日,必然也会和他一样名满天下。
公孙琢玉:不,你不懂。
#人家有个好爷爷,而我父亲死的早#
说话间,小二端着菜上来了:客官,您的招牌黄金鸡
公孙琢玉没心思管什么鸡不鸡的,不着痕迹对小二套话,顺便往桌上放了一小吊钱:我是外地来的客商,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小二将钱拿起来,颠了颠,乐得牙不见眼:若说新鲜事,自然是有,只怕吓着客官。
公孙琢玉:但说无妨。
小二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半月前,那凉州刺史在回京途中忽然暴毙,死状极惨,刑部还没查出眉目呢,紧接着又死了一个户部侍郎,嘿你说巧不巧,都是当官儿的。
小二说着,压低了声音道:陛下震怒,命人彻查此事,然而没过多久,京兆尹又莫名其妙死在了家中,现在闹得人心惶惶,刑部和京律司四处捉人,已经关进去不少了。
公孙琢玉若有所思:那陛下有何举措?
小二消息倒是灵通:陛下气得大病了一场,朝会上商议此事,宰相严复推举了唐家公子唐飞霜入京调查此案,那京律司提督杜陵春也推举了一人查案,听说是江州的断案奇才,叫什么公孙琢玉。
公孙琢玉闻言摇了摇扇子,还未说话,便听小二道:可照我看来啊,要破此案,还得靠那唐公子。之前陛下也召了不少能臣入宫,可惜一个个都是不中用的。
公孙琢玉皮笑肉不笑:那你怎么就断定那公孙琢玉不中用?
小二笑了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怎么能与唐飞霜唐公子相比,人家可是十七岁就考中状元的奇才啊。
公孙琢玉闻言直接把他手里的钱拿了回来,小二见状连忙捂住:哎哎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拿小人的钱?
公孙琢玉小心眼的毛病犯了,用力把钱抢回来:什么你的钱,这是我的钱,我好好放在桌上,怎么就到了你的手里?!
小二惊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你你
公孙琢玉:你什么你,端菜去。
石千秋习以为常,不动声色侧过身,装作不认识他。
公孙琢玉火气大,把扇子摇的哗啦响,连饭菜也没心情吃了。要不是自己当初懒得学八股文,早就考中状元了,还轮得到唐飞霜来当么。
楼上的雅座都隔着栏杆,隐隐还能听到一群书生在激烈争论着什么。声音越大越好,因为只有声音大,才能让来聚贤阁的高官显贵听见。
富绅在功名榜下捉贵婿,高官显贵来此寻贤才。
第181章 会面
当年陛下登基称帝,向天下发布榜文,朝堂征纳贤才,命文人士子为官,网罗无遗。然权宦当道,祸乱朝纲,我等只能郁郁而此,实在令人痛心!
有一书生醉后怒言,重重拍栏:杜陵春以区区小过,纵无穷之诛。多少能臣无辜受害,腰斩投江,下狱坐党,就连裴公也被贬谪鄚州,如此祸害,多留一日便是我大邺之患!
裴公乃一朝老臣,奉命前去南方治理水患,但不忍见百姓受苦,私放灾民入城,被杜陵春一党的人参奏,贬谪去了鄚州。
他年轻时曾主持科举,提点天下生员,文人士子皆奉其为师。可想而知,杜陵春一党捅了马蜂窝。
这件事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哪怕是公孙琢玉,上辈子也隐有耳闻。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在聚贤阁高声抗议,不得不说轻狂了些,也太不怕死了些。
再则他们一口一个阉人的,公孙琢玉听了不舒服。
阁下此言差矣,裴公被贬乃是因为其私放灾民,与杜司公又有何干系啊?
众人只听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下意识循声看去。却见一白衫公子正坐于下方,不急不缓摇着一把纸扇,瞧着风骨端正,只是这话却不怎么讨喜了。
有人冷声质问:你莫不是杜陵春门下走狗!
公孙琢玉抿了口茶:非也,在下不过就事论事。
方才出言怒斥的书生直接走至栏杆边:裴公放灾民入城,乃为百姓计,为天下计!若不是杜党一干人等向陛下进献谗言,他又怎会被贬至千里之外?!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就连酒楼里吃饭的客人也纷纷看了过来。毕竟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
公孙琢玉不慌不忙的道:陛下又不曾降旨放灾民入城,裴公虽是好意,但却是私自做主。国不可无法,就算贬谪三千里,也是律法所定。
那书生看公孙琢玉的目光已经与看狗屎无异了:难不成便眼睁睁看着那些灾民饿死置之不理吗?!
公孙琢玉干脆从位置上起身,抖了抖袖袍:兄台此言差矣,你只知灾民饥寒,可曾想过放灾民入城会有怎样的后果?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道:那些灾民并无路引,倘若放入城内,容易混入有心之人。况且他们皆是老弱妇孺,倘若染上疫病,进城岂不害了一县百姓?你若肯问问裴公,便会知晓他将灾民放入城中之后,满县一十六家粮铺都被他们尽数抢空,何其混乱。
当难民失去管制,大批涌入时,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会直线上升。一县的粮食不可能喂饱两个县的人,超过底线必然会瞬间崩盘。
公孙琢玉看待问题的角度很刁钻,此言一出,将那些人噎的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公孙琢玉在堂下侃侃而谈:裴公此举已然是错了,既然错了,便该受罚,既如此贬谪鄚州也算他该得。我听诸君群情激奋,不问因由的怪罪他人,实在忍不住仗义执言,还望莫怪。
那书生讨了一个好大的没脸,站在栏杆边端详着公孙琢玉,却发现从未在京城见过,料想不是什么权贵之流,冷冷道:裴公就算再错,初衷总是好的,杜陵春阉党乱政,在朝堂排除异己,大肆敛财,欺压我等读书人总该是事实,阁下不该是非不分!
周遭众人听闻,纷纷暗自点头。
公孙琢玉心想官场本就浑浊,你自己斗不过怪谁呢,抬眼看向那人:哦,那阁下何不奏明圣上,陛下圣明,定会惩处于杜党。
那书生想说皇帝压根就不会听,但总不能说皇帝不圣明,他恨恨拂袖:在下无官身!
公孙琢玉笑了:原来连官身都没有,那岂不是连乡试都没考过,也不知为百姓做过什么实事。阁下在此处耍嘴皮子侃侃而谈,真有胆不如去皇城门口一头碰死,又或者去杜陵春的司公府门口将原话说上一遍,我倒还佩服你几分。
他语罢,用扇子指着书生道:司马迁写下《史记》,蔡伦发明造纸术,杨思勖平定西南蛮夷,童贯经略幽燕,就连杜司公,也曾舍命护驾救过陛下。阁下在此处一口一个阉党的大骂,只怕自己连阉党都不如呢,何其可笑!
公孙琢玉话至此处,才算真正露了机锋,一下扎在人痛处上,无异于当众扇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光。
那书生气到手抖,半天说不出来话。无他,公孙琢玉说的都是实话。高官显贵佩服有识之士,而大胆直言者总会让他们高看几分,书生在此处侃侃而谈,无非是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攀上高枝。
公孙琢玉将他们一通刺挠,刚才被店小二拉踩的郁气总算散了些。他侧目看向桌上,见饭菜已经被石千秋一个人干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说离开,谁曾想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冲进来一队玄衣卫,人皆佩刀,将众人吓了大跳。
若说这京城中有谁最令人闻风丧胆,那必然是京律司的那群黑皮疯狗,个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主,进了里面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店掌柜吓了大跳,连忙出来,对为首的玄衣卫拱手道:不知官爷前来有何事啊?
公孙琢玉一看,乐了,这人不是吴越么。
吴越一贯面无表情,腰间佩着一块京律司副使令牌:奉杜司公之令,来追查朝廷疑犯。
掌柜的慌了:小店可是正经做买卖的地方,不曾来过什么疑犯呀,再则再则我家主人还望杜司公能给几分薄面。
聚贤阁能开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任由读书人高谈阔论,其背后的东家自然有些背景,可惜吴越不买账,冷冰冰道:那便让你家主人自去找杜司公说,给我搜!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立刻封锁了前后门,挨个盘查食客。吴越则方向明确的步上二楼,目标正是刚才那个说话的书生:前些日子朝堂要员被杀,杜司公下令严查可疑人等,尔等可有身帖,交来验查。
身贴在古代就相当于身份证。
书生刚说了杜陵春的坏话,心虚,哆哆嗦嗦道:带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