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地进了屋,贺元恺仍是不发一言。他看着某人趴在桌前昏昏欲睡,却因他的突然出现而瞬间清醒,清丽可爱的脸上写满惶恐与压力。
她嗖地一下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地行了个礼:“民女参见王爷。”
他倒是表现得分外沉稳,即便他同期待与她再见时一样兴奋:“不懂规矩?”
“民、民女不知……”
“是本王将你买进了王府,你今后便是本王的侍妾。”他其实很想表现得亲和些,可他就是做不到,后来索性没话找话般地提出个他早已熟知答案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而她已被他吓得更惊恐,边行礼还在边发抖:“民……啊,不,妾身……是奴婢,奴婢姓许,名天晴。”
“都说了是侍妾,不必自称奴婢。”他冷冷地给出纠正,还心血来潮地多补了一句,“本王没通房,也无正妻侧室等等,你还是这王府里的第一人。”
她都没怎么见过世面,怎能知道这金枝玉叶的皇亲国戚究竟是何意:“是……”
“罢了,你休息吧。”
“唔……是。”
“这里是本王的王府,不是你家里,没人能再欺辱折磨你。”克制了想要触碰对方前额的冲动,贺元恺握紧了拳头,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旁侧,“不必如此拘谨。”
丢下了如此一席话,他带着随行人们转身离去,却在途中也是一个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便险些栽到一旁。他示意随从们退下,再独自进了书房,咬住下唇又握起了拳,面带笑意地甩了甩手,难得如此幼稚地表达内心的兴奋感。
而对此浑然不觉的许天晴还呆在那可谓精致的新住所内,拽着新衣的衣角愣了神,直到派来伺候她的侍女主动出了声。
您真有福气,好日子还在后头。
而她重新坐回了桌边,怀疑自己正身处梦境,因此狠狠拍了自个儿的脸,以致留下了转瞬即逝的浅红掌印。
恍恍惚惚之间,昨日还在遭母家人驱使的许天晴仍难以消化现实,被带着沐浴更衣时亦意识飘忽,直到自己被送上床榻。她唤住准备离去的婢子,且照旧颇为拘谨,甚至满含怯意。
她说:“请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那比她年纪稍长的婢子还是分外礼貌:“您没什么需要做的,王爷也说了您今日先好好休息。”
“可王爷说我是他买来的侍妾……”她虽然对某些事不太了解,可大概还是知道些,边言就边红了脸,“那我是不是应该……?”
“您不用着急。”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没想着要……要勾引王爷……”说着说着,她便更感到垂头丧气,“只是王爷救了我,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连家事都干不太好。所以如果不做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呢?”
“您不必妄自菲薄。”不知为何,这陌生的女子仿佛正自带圣光,也莫名像个热衷牵人姻缘的红娘,“姑娘无需担心,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就算真要急着伺候王爷,您今夜也得先好好休息,否则怎么能有精力学那些技艺?”
就这样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许天晴终归还是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已逼近午时,而她一睁眼便对上双好看的眼睛。
她瞬间吓得拽紧了被子,却克制不住地与对方四目相对,凝视着那双璀璨眸中慌张的自己。她也发现他的确够英俊,貌似冷酷可五官并不僵硬,挺立的鼻梁与光洁的下巴同样展现出绝妙的曲线,勾勒勾勒着就好像要勾进她心里。
所以她马上又成了结巴:“王、王爷……”
贺元恺也被吓了个够呛,把企图触摸对方发丝的手瞬间收回,头一次发现不算擅长武艺的自己有这样的速度:“醒了?”
她已然涨红了脸,惊慌得娇羞且自然:“参……妾身参、参见王爷……”
“免礼。”他的脸颊也有些泛粉,原本努力维持的冷漠也逐渐在不经意间消散,“时间已经不早。你既然醒了,就快些起来,与本王共用午膳。”
又被摁着尽快做了番更衣梳妆,许天晴被带着去了新的地方,看到那身高腿长的王爷已坐在屋内的饭桌旁。她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就听对方到叫她坐下,因而胆战心惊地走到了桌对面,尽量小声地坐在他的正下方。
但贺元恺好像不高兴了,竟主动开口言道:“你是害怕本王吃了你?”
“嗯?”她困惑而惶恐地看着他,倒也确实没之前害怕,“王爷,妾身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就算了。”
“那,妾身是应该再坐得靠近您一些吗?”
他顿了顿,心情马上好了些,情绪波动的幅度大得他自己都吃惊:“你若是想靠近本王,也可以坐过来些。”
“是,妾身这就侍奉您用膳。”
“……罢了,本王并无此意。你若不想,便无需为难自己。”
“妾身没觉得为难。”她看着似乎略显失落的他,选择实话实说,“倒不如说,王爷能许妾身离您近一点,妾身觉得好开心。”
听她这么一讲,贺元恺愣住了。他在刹那后回过了神,薄薄的嘴微微张开又动了动,尔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许天晴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紧张,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很不对头,可也还是忍不住要继续将他望着。
接下来,她发现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连清俊的脸颊也染上微妙的桃色。
正因如此,本处在易思春年纪的她也再度红了脸,还确定自己身体内砰砰跳动的心很快就会跃出,将自己来势汹汹的少女心事暴露。
于是她马上低下了头,不管如何先道歉再说:“王爷,真对不起,是妾身说了不妥的话。”
“无妨。”他趁机快速眨了眨眼,以平复内心疯狂荡漾的激动,“都说了在这里不必拘谨,你大可想说什么就说出口。”
“那,王爷您为何要买下我呢?”
“……只是看你要被亲生父母卖掉,觉得可怜,心血来潮而已。”
“所以只是……唔,只是出于同情吗?”
他沉默了片晌:“不完全是。”
恰好在这时,午膳所有的菜肴已全部上齐,所以他顺势转移了话题,看似冷静地下了命令:“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