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胜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疼得发不出声。
鹿哥,我喂你喝点水。
身边传来蒋海的声音,接着是略显笨拙的倒水声。
等了好一会,吸管才碰到鹿胜唇边,虽然喝水并没能缓解喉咙的疼痛,但好歹让他略微适应了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是哪?
他慢慢睁开眼,屋子里清一色的白,没任何杂色,蒋海吊着一只胳膊坐在床边,脸上和嘴角的伤还泛着淤青。
联盟公立医院。蒋海舔舔唇,略思考了下,又补充道,曾经的联盟公立医院。
病房很大,旁边的床位空着,鹿胜还有些晕,缓慢地环视一周后,才把视线定在蒋海脸上,邢澈呢?
蒋海喉结滑动,邢上校他他悄悄抬眸看了眼鹿胜,他在隔壁病房,暂时还没醒。
鹿胜单手扶额,还是头晕,晕得他恶心,你们怎么救下我的?科林他们怎么样了?
蒋海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说话时声音微微打颤,我开了一艘机甲把你的机甲拉回来的,科林科林的机甲炸毁了,联盟政府大楼也毁了,还有736
什么?鹿胜眯起眼看他,736?736毁了?
蒋海用力点了下头。
那邢澈呢?鹿胜脑后的伤口蹦着连跳几下,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邢澈究竟怎么样了?
蒋海抿紧唇,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那一双通红的眼,分明什么也瞒不住。
他在哪?鹿胜掀开被子,起身就要下床,可猛然的体位变化,让他晕得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蒋海忙去扶他,鹿哥,你的伤还没恢复,我们过几天再去,好不好?
连接在鹿胜身上的仪器因为这一摔发出各种刺耳的尖鸣,他痛得浑身如散架一般,胃里翻涌的感觉再也抑制不住,就这样侧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蒋海吓得推门去叫医生,但因为半月前那场大战,联盟医院内一夜间住进几千名伤员,楼道里全是忙碌的身影。
鹿胜蜷着身子,胃里吐得空空如也,在干呕几声后,他拽下连在指尖和身上的仪器,强撑着起身,踉跄几步冲出病房。
蒋海没叫来护士,一回头却看到满脸鲜血的鹿胜,他后脑和额头的伤口崩裂,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病号服的前襟和衣领。
鹿胜一把抓住蒋海,他在哪?我要去见他。
蒋海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也明白继续拦下去没任何意义,便扶着鹿胜来到走廊尽头。
病房门上亮着禁止入内的红灯,但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医疗舱内躺着的人,而医疗舱边上,辅助呼吸系统,血液置换系统,心脏体外反搏系统,还有些鹿胜压根不认识的仪器,满满当当将邢澈围住。
他用力看向躺在医疗舱里的人,声音止不住发抖,怎么会这样?我我当时让他走的他怎么
蒋海在一旁低下头,本来战场上我们已经胜了,可邢上校抓住科林后问他基因试验基地在哪,他按照科林给的坐标,去了荒原。
那时候736防护罩就已经破损,而且完好的机甲没几艘,邢上校就带了一小队人随行。蒋海深吸口气,坐标没错,邢上校找到了基因变异人,也把他们全押上了736。
但谁也没料到,居然有人在736的武器库里装了炸.弹,在736驶离基地一千公里后,武器库突然爆炸了,那一队人都没回来。蒋海扭头望向病房里的邢澈,邢上校也被炸成重伤。
鹿胜怔怔地看向邢澈,想起那次他们一起上了研究所的机甲,到最后为了销毁证据,有人在机甲上提前安装了炸.弹,和这次的爆.炸如出一辙。
他,他说没说,试验基地里有一个独眼博士?
说了。蒋海在旁应声道:和邢上校都在736上,那个博士死了。
哈雷斯上将呢?鹿胜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提起一口气,不敢放下。
蒋海:哈尔斯上将和鹿首长现在都关在联盟监狱里,但鹿首长受了重伤。
鹿胜点头,轻轻松了口气。
脑后的伤口已经将他衣服洇透,他转过脸,眼中尽是哀求,小海,能不能和医生商量下,我想进去陪陪邢澈。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对不起各位小可爱,磨了这么久才更新
我果然还是驾驭不了这种文TVT,请大家原谅。(鞠躬!)
这本应该不会很长,完结后会好好准备下一本,写个没大背景,没大恩怨的恋爱文~
sorry,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通过这本,我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
下本!下本我一定努力!!!!
第30章 、正文完
鹿胜没能如愿进入病房, 一来邢澈的情况还不稳定,二来他自己也还是个病号,被护士看到满脸血的站在病房外, 便直接揪到处置室。
之后的日子, 鹿胜没事就守在病房外,时不时会听到医院里人们的一些只言片语。
如今联盟政府已由军方接管,前政府联合曾经的曙光组织, 做出那些有违人道的试验现已全部曝光。
军方接管联盟后首先表明立场,他们会完全尊重人道主义,并维护好联盟的安全, 与整个宇宙的和平。
当然,这也是联盟最高军事长官邢澈的意思。
鹿胜的身体逐渐恢复,经过近两个月治疗, 邢澈也转入普通病房, 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邢澈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而鹿胜的精神力也因损伤永远无法复原。
其实对于鹿胜自己而言,精神力无法恢复倒没什么, 毕竟靠药物引起突变于他身体来说是种负担, 如今精神力弱了,反倒是种解脱。
只是
他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邢澈, 伸手向上拉了拉被角。
邢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往常眉眼覆盖的冷戾几乎全部收敛,人显得格外柔和。
鹿胜拿起水杯, 用棉签沾了沾,擦拭在邢澈唇上,苍白的唇稍水润一些, 整将个人便显得鲜活起来。
鹿胜一时怔住,上次这样注视邢澈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无边城的破公寓里,那时弥红洒在邢澈脸上,模样可比现在遥远得多。
他竟有一瞬失神,拿着杯子的手不小心歪了下,半杯水全泼在邢澈胸前。
鹿胜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杯,抓起纸擦拭,但因忙乱动作稍有些大,没来得及渗入衣物的水渍又被他笨手笨脚地甩到了邢澈脸上。
鹿胜打小身体不好,躺在病床上被人照顾是常事,但照顾别人的经验的确匮乏。
他一边叹气一边将邢澈脸上的水滴擦掉,许是错觉,他居然感觉邢澈似乎因为不大舒服扭了下身子。
两个多月来,邢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一概没有反应。
鹿胜手中抓着一坨湿哒哒的纸,盯着邢澈足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丧气地把纸丢掉,转回身拿了件干净衣服。
他单手揽住邢澈肩膀,轻手轻脚把人扶起来,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自己咕哝,给你换件衣服,这件太湿了。
他说完,侧头瞄了眼邢澈,倒在自己肩上的人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
鹿胜低笑两声,捞起邢澈胳膊给他套袖管,还以为半杯水能把你泼醒,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
鹿胜动作顿了下,如今一切都已安稳下来,曾经种种仿若做了场令人后怕的梦,他连回忆都谨慎。
但邢澈却真真实实因为那场颠覆联盟的战役昏睡到现在,鹿胜心里一直是愧疚的,可话从心里转到嘴边却变成一丝埋怨,当时我让你跑,可你这个人啊,最爱做的事就是逞强。
他拉过邢澈另一只手,手臂上的肌肉明显萎缩很多,如今甚至比他的还要细。
当初鹿胜是把自己赌进去的,他想过要借助邢澈的力量,也想过即便邢澈不帮忙,他也要一腔孤勇。
我本来是计划赌上自己一条命的鹿胜环住邢澈,在怀里轻轻抱住,可现在赌上一切的人,换成了他。
鹿胜将头埋在邢澈颈窝,独属于邢澈身上的苦香味如今被更苦的药味替代,原本宽厚的肩膀,也变得单薄到令人心疼。
邢澈,你准备什么时候醒过来?小心我哪天没耐心,真丢下你不管
他的声音闷在邢澈肩头,轻的几乎都要被喘息盖过,明明是句威胁的话,听起来却像在哀求。
鹿胜长叹口气,刚要抬起头把人放下,便感觉腰侧攀上点力道。
他瞬间屏住呼吸,扭头去看自己怀里的人。
午后的阳光洒进病房,将纯白拢上光晕,邢澈半边身子浸在阳光里,睫毛尖如沾染星光,倏而抖动两下。
鹿胜有些难以置信,瞪着眼睛盯住邢澈,像在看期盼已久却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邢澈紧抿的唇微微张了下,喉结滑动,却没发出声音。
醒了?鹿胜眼中瞬间点起光亮,嘴角不自觉扬了上去,我去叫医生。
近三个月来,鹿胜几乎从没真正笑过,邢澈转醒,于他而言,无疑是最高兴的事。
邢澈恢复的很快,十几天后便可以下地走动,而两人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对于之前的事鹿胜不说,邢澈也不问。
这天照例做康复训练,鹿胜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训练师指导邢澈做一些动作,很简单的转体后接弓箭步,邢澈做了几次都没成功,机体协调能力简直令人堪忧。
鹿胜单手撑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开始轻叩桌面。
邢澈注意到一旁鹿胜的反应,做完这组练习便对训练师说先休息下。
他这次受伤大多伤在内脏,而且昏迷期间医生也一直给他注射肌肉维持剂,加之以前身体素质良好,如今的恢复速度已经可谓惊人。
邢澈走到鹿胜面前,汗水几乎将他发丝完全打湿,衣服此时也湿透,紧贴在胸口。
是不是等得很无聊?他的声音带着浓重地气喘。
没。鹿胜向后靠住椅背,歪了下头,眯眼笑道:就觉得你有点笨。
邢澈挑眉,转身坐在他旁边,盯着鹿胜没说话。
干嘛?鹿胜舔舔唇,目光不由定在邢澈起伏的胸口上,人虽然瘦了不少,但这家伙的身材却依旧那么好。
邢澈拉住鹿胜的手,模样很是认真,笨会不会让你不耐烦?
嗯?鹿胜没反应过他在说什么,愣了两秒才想起邢澈应该是听到了那天他说的话。
鹿胜不禁笑出声,看邢澈模样紧张便觉得越发好笑。
邢澈完全没被带动,拉着他的手又捏捏指尖,回答我,会吗?
怎么?怕我不耐烦丢下你跑了?鹿胜浅珀色的眸子半眯,你现在可是联盟最高长官,千拥万戴的,不差我一个人。
成成邢澈拉着他的手攥得更紧,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你知道我是在乎你的,可我也想明白你的感受。
鹿胜收起了些笑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这笨吧,分很多种,要是笨的恰好不合我心意,那我没准真会走。
邢澈欲言又止,目光从鹿胜发顶游移到红润的唇珠,而后足足盯了半分钟。
鹿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便侧头躲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干嘛?我嘴上有东西?
邢澈倏而笑了,没,我在想,我是不是笨得无可救药。
鹿胜也跟着笑起来,瞥他一眼,却把话峰一转,对了,我昨天听小海说鹿辛远最近情况不大好。
嗯,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哈雷斯上将对他下了狠手,虽然打在后脑的一枪没有致命,但想醒过来有些难。
邢澈没再多说细节,哈雷斯上将和科林对鹿辛远可谓恨得深沉,他们的家园被联盟所毁,那种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据说搜救人员是在应急医疗处置室里发现的鹿辛远,他身上不知被谁打了十几种针剂,找到时人就已经假死过去。
这些邢澈没对鹿胜提起过,也吩咐身边的人不要对鹿胜透露,他知道鹿胜这人只是表面强硬,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邢澈抬手揉了下鹿胜发顶,怎么?想去看看他?
鹿胜笑了下,而后摇头,告诉医院尽量让他活着吧,醒不醒过来无所谓。
邢澈点头,好。
鹿胜看了眼等在一边,只能靠举铁来化解尴尬的训练师,便对邢澈扬扬下巴,快接着练吧,我去外面抽根烟。
医院外,大型机械正在轰鸣,三月前一枚导弹炸毁了医院旁的道路,虽然重建一直在继续,但也难掩如今满目疮痍的现状。
鹿胜拿出根烟,在烟盒上磕了两下,赞城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周围很多高楼被炸毁,反倒将蓝天还给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
鹿胜扬起头,望着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要是耳边没有那些聒噪的机械,他的心情也许能好些。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刚点燃,烟就被人抽走,鹿胜满脸无奈地看着邢澈。
邢澈将烟掐灭,我的确是比以前笨了好多,差点没追上你。
鹿胜干笑一声,你得多谢我在这等你,不然你真的追不上。
嗯,谢谢。邢澈向他身边靠近了一步,以后不会再让你等。
鹿胜抬手蹭了蹭鼻子,邢澈身上灼人的热气让他觉得紧张,明明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哪来那么大火力?
成成,以前很多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已。形成望着眼前的天,望着正在新建的城市,好在我们都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鹿胜点头,眼前的一切,是他们不惜用命换来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未来,你愿不愿意原谅我一次?邢澈紧张地抿了下唇角。
他没敢贸然再提复婚,但给鹿胜安稳,一直是他想要的,从始至终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