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汤还全然不知,眼里含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昨天哭着喊着自己是个混蛋,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就又傻了。
吴明看起来很疲倦,很痛苦,眼睛里也带着雾气,和她记忆里无所不能的父亲完全不同。
看着他饱含疼爱的眼睛,牛肉汤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去。
银针已在指尖。
王小石狠了狠心,用力向前撞去,不管自己被捏住的脉门,也不管胸前的那把剑,只是往前撞。
吴明虽及时提住他,这剑却也透体而出,把王小石捅了个对穿。
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溅了牛肉汤一身。
银针也如电光飞射而出,扎向牛肉汤。
吴明不免有些可惜,他确实不愿意杀牛肉汤,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个孙子,他也很想在自己逃亡的路上,找一个人来替自己划船。
但是人真的要死了时,他也不会后悔半点。
牛肉汤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王小石,她从没觉得血的颜色是这样鲜红,红得让人害怕,她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慌慌张张把手摸向王小石的脸。
叮叮几声。
银针纷纷射在木板上,针尾反映着碧绿碧绿的光芒,显然又是淬了毒的。
绣春刀又是一转,朝着吴明的脖子砍去。
吴明突然一弯腰,向游鱼一般贴着背后的栏杆滑下去,竟然坐在地上避开了这一刀,拔剑刺向沈百终的腰腹。
吴明的武功是靠着葵花宝典诡异的变招硬生生提上来的,论大开大合,论正统,都不如沈百终。他的悟性已是近百年来最好的,却还是比沈百终差了一点。
可是他懂得在剑上抹毒。
毒,究竟毁过多少英雄豪杰?毒,究竟酿成过多少惨剧?
沈百终也中了毒,所以他变慢了。
变得比吴明要慢。
慢的人就要死!
就在这时,牛肉汤突然抬起头来,紧紧抱着王小石,扯着嗓子喊道,爹!你的鞋脏了!
噗的一声,绣春刀插在了吴明的胸膛里。
剑尖也捅进了沈百终的身体里。
沈百终的手已经抖得握不住刀,从他练武以来,他还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还没有流过这样多的血。
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滴出来,滴在吴明的身上,滴在他自己鸦黑色的袖子,晕开深色的痕迹。
吴明真的看了一眼他的红鞋子,也许是因为这双鞋子在他眼里已不仅仅是鞋子,还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象征。
吴明的喉咙里也冒出血来,咕噜噜地冒出嘴唇,好像堵着一块石头。但他还是在笑,因为他身上还有样东西,那样东西就是阿飞的金丝甲。
沈百终已没有法子再向下用力,所以他把整个身体向刀柄压去,用自己本身的重量向刀施压。
必要的时候,他本就可以比谁都狠的。
一只湿漉漉的手突然握住了沈百终正在颤抖的手腕,狠狠向下压去。
宫九?
宫九刚从海里爬上来,应了一声,抬脚踩在吴明的手上,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把匕首,狞笑着插在了吴明头上。
从来就没有人说过,非要破开金丝甲才能杀人的。
流金铄石的烈日已在半空中。
锦衣卫的船停在了海上。
沈百终靠在废墟上,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对着刚刚飞奔到船上的霍香,安静道,疼。
霍香满口的担心和怒骂都憋在喉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低头在药箱子里翻找。
陆小凤看着正在被牛肉汤温柔照顾的王小石,一时不知道怎么羡慕他的好运气,不是所有人被捅穿心脏后都能活下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桃花运。
看完这几眼,陆小凤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沈百终身边,疲倦道,你有没有吸取到什么教训?
沈百终问道,你有没有吸取到什么教训?
陆小凤灰头土脸,显然是从武当山直接赶过来的,叹道,我只明白了一件事,当你越要成功的时候,就越该谨慎。
木道人就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死的,和这里的吴明一比,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百终道,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
下次再出门去决斗,我也要准备可以抹在刀上的毒药。
陆小凤好像见鬼了一样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声在海上飘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