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一只阿袋袋

    是。
    火光下,薛北望的神情一如往常,只是白承珏木棍上的馒头已经被烈火烧黑。
    薛北望道:我初入闵王府,灯会刺杀,他本可以让我自生自灭,为何以绝玉身份送我回去。
    美救英雄,为了让你对他死心塌地。
    他为什么要为了昭王不再向我发难,饮下会致哑的毒药?
    白承珏盯着如同黑炭一般的馒头,沉默了两三秒,浅笑道:为了降低昭王戒心,好待在府中搜查昭王通敌罪证。
    这些日子里,他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情分?
    薛兄,连自己都可以算计之人,你觉得他会对谁用情?白承珏轻叹,放下焦黑的馒头,既以离开,好好谋划前路,与王爷的旧情纠葛,当做过往云烟散了吧
    薛北望冷笑。
    往昔的片刻点滴,能散得那么轻易,如今他又何至于在这一句句回应下,心痛难忍。
    白大哥既然为他人谋事,你我情谊皆是算计,为何还要走这一趟?
    白承珏垂眸:薛兄以为只要你问,白某就一定会答吗?
    因为我好奇白承珏还想要什么?他要得,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他。薛北望将包裹抛到白承珏跟前,其中还有三封重要信件,加上白承珏收集到的证据,应当有机会敲定昭王通国一事。
    白承珏看着面前的包裹道:薛兄这是作甚?
    现在我以毫无利用价值,白大哥是不是该动手了?
    白承珏蹙眉:动什么手?
    杀了我。
    简直胡闹!白承珏将刚才的包裹丢回薛北望面前,我累了,没心思再陪薛兄神伤,请自便。
    白承珏起身的同时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喉间涌出腥甜,手捂着双唇,硬生生将腥味咽下。
    他走到山石旁,垫着包裹侧身躺下。
    八天几乎不眠不休,没想到躺下竟毫无困意,只有额角疼得厉害,白承珏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下,又坐起身看向还在火堆旁坐着的薛北望。
    明明一切薛北望的举动,如他所想,看着其神伤的背影,他仍不由攥紧双拳。
    哪怕昔日种种皆是骗,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投缘,白某难道就必须满腹算计,不可有半点念及旧情之心?
    薛北望坐在火堆旁,无力合眼。
    再度回想起那日林场,吴国小皇帝句句诛心之言,心往下一沉。
    原来一个跟在小花魁身旁的骗子都能念及旧情,而他掏到一颗心,也终没让小花魁对他生出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望望也是被扎心的一天。
    小剧场:
    小花魁闵王皮要贴贴的时候。
    薛北望【躲避】:王爷请自重
    想要碰碰小花魁大侠皮时。
    白承珏【拔剑】:薛兄自重。
    薛北望【委屈抱腿腿】:所以爱会消失吗?
    晚上还有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感谢。
    第69章 你一个瞎子怎么那么固执
    话已至此, 那木头仍在火堆旁坐着。
    白承珏轻叹,强撑着身子再度于薛北望身旁坐下,吹响鹰哨, 随着哨响薛北望侧耳。
    空中有猎鹰伏身滑翔于二人所在之处,那鹰白羽, 褐斑, 单立于二人跟前就足有三尺,神骏非凡。
    白承珏撕下袖口,咬破指尖于锦缎上写上出境西行一百里, 乐无忧速来。
    锦缎绑于猎鹰腿部,白承珏哨声再起,猎鹰展翅而起, 双翅扑扇,耳边风声凌冽,火堆于在展翅而起的风中来回跳跃。
    不多时,猎鹰已在黑暗中没去身影。
    鹰?
    白承珏道:外族送来的雄库鲁,若薛兄看得见, 定会喜欢。
    白大哥刚刚是在送信?
    是。
    恩。
    薛北望不再多问, 仍端坐在火堆旁, 对往后会发生什么毫不关心。
    白承珏本想与薛北望一觉坐到天亮,这身子骨已然乏累, 不知不觉中竟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时,已是翌日晨起, 眼前已灭的火堆冒着徐徐青烟, 身旁空无一人。
    白承珏赶忙起身去寻,没走多远,见薛北望背着包裹在树林中绕圈, 他站在原地,看着薛北望像只无头苍蝇在林中已不同的轨迹于相同的位置打转,身体不由斜倚着树身,就想看看薛北望能在这里从左到右转多少个圈。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竟然瞎了还那么固执
    微凉的风卷下黄叶,掠过白承珏脖颈,一时间喉头竟有些瘙痒,白承珏掩唇轻咳。
    听到声响,树林中,薛北望像是寻到救星那般,侧耳于声源处靠近。
    薛北望道:可否等一会。他手抚摸着树干跌跌撞撞向前,脚尖撞到石块一个踉跄。
    白承珏不语,缓步朝薛北望靠近。
    请问阁下能否帮忙带路,到了陈国薛某定当重谢。
    他看不见仅凭听觉触觉向前摸索的模样,配上这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容,倒当真适合拐回家去。
    白承珏声线一改,道:乐意之至。
    薛北望道:那就劳烦兄台为我带路。
    白承珏抓住薛北望袖口,薛北望急忙将袖口抽回,失了神采的眼眸难掩慌乱。
    不能牵着?
    是。薛北望朝声源处微微欠身,兄台在前方说话,我能随着你的话音前进。
    有趣,平日逗薛北望就有趣,如今逗瞎了的薛北望更有趣。
    白承珏道:一个人?
    恩。
    白承珏道:看不见还能走到这里,真了不起。
    恩。
    有趣是有趣,就是说起话来惜字如金,不管白承珏说什么,薛北望都以恩回应,就好像多说两个字会被山里的妖怪勾走。
    白承珏带着薛北望走回之前的火堆前,蹲身收拾行囊。
    久久没听见说话声,薛北望不安道:兄台?
    薛兄都已经瞎了又何必到处乱跑,有白某一人指路还不够吗?
    薛北望盯着声源处紧抿双唇,从一切说清后薛北望就没想过与白无名同路。
    无论白无名怀着怎样的心思,他都无法再与白无名以兄弟相称。
    那三封信我已经留给你了,我知道杀我对王爷利益不大,我价值只有这些,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薛北望垂眼,背着行囊转身离开。
    白承珏拿起行囊跟在薛北望身后,听着身后紧跟不放的脚步声,薛北望不得不停下。
    薛北望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白承珏浅笑:这路不能走?
    随你。
    薛北望眼盲辨不清路,白承珏便一直陪着他打转,跟在薛北望身后从天亮到天黑,看着薛北望在同一条路上转来转去,连大路都走不出去。
    白承珏道:薛兄,白某是看出来了,你对这林子感情不浅。
    薛北望停步道:你带我回陈国,我会付你一千两作为酬劳,你我二人除去算计并无兄弟情义可言,我不想欠你什么。
    白承珏眸光一沉,说话声中仍带有笑意:成交,薛兄倒真是爽快。
    又依靠着一根木棍,白承珏带着双目失明的薛北望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白承珏将薛北望带入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驿所,刚开口向老板要了一间客房,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按在墙上,小臂死死地抵住其咽喉。
    力度不清,窒息感涌来,白承珏仰起头双唇微启,身体下意识的大口呼吸。
    客官,有什么事你们二人慢慢说,千万别在小店里动手动脚
    薛北望充耳不闻,听着白承珏急促的呼吸声:去陈国的路上,不应当那么快就站在驿所,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承珏艰难开口:在这里等大夫来,给你看眼睛。
    薛北望慢慢收回手,白承珏捂着吃痛的脖颈,难以抑制的咳嗽,血随着咳嗽声从喉间滚落在地,他身体侧靠着墙边,急促的呼吸下,又打开瓷瓶咽下几颗药丸。
    不需要。薛北望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至柜台,有谁愿意将我送回陈国,定当重金酬谢!
    白承珏身体有所缓和,拿起银子揣入怀中:薛兄做生意也要讲先来后到,你若不能在这里将账与我结清,又怎可再换他人引路。白承珏眸光冷冷扫过驿站内寥寥数人,沉声复言,谁敢应,来一个我杀一个。
    无人应答,薛北望冷笑道:开两间房,我不想与他在一间房内。
    从白承珏以白无名的身份将一切说明,薛北望对他就有所疏离。
    一连几日,都未曾相见,白承珏每日敲响门,听见屋内有人应答,便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在驿所的第八日,乐无忧与叶归赶至驿所,一路上的颠簸细皮嫩肉的乐神医脸色发白,站在驿所内晃晃悠悠,这模样怕吹了一阵风,乐无忧都能当场昏过去。
    我要加钱!这种惨无人道的出诊一定得加钱!乐无忧说完,捂着咽喉干呕了一声,抬起头脸更白得厉害,望向叶归眼神哀怨,黄金,必须得是黄金!不然以后我不给你家王爷出诊了!
    行,黄金。
    叶归拉着乐无忧腕口,走到客栈老板跟前询问了白承珏在哪,便拖着乐无忧往楼上走。
    见乐无忧这走得慢,干脆将人往肩上一扛,一步三阶楼梯,丝毫没把乐无忧当人看,倒像是他顺手带来的沙袋。
    以至于推开房门后,乐神医靠着墙边干呕了两声,目光哀怨,仿若被妖怪吸干了精气。
    以后老子再出诊,老子就跟你们姓!白承珏!我告诉你下次就算你只剩一口死,老子也不会过来!
    说完乐无忧喘着粗气抬头对向白承珏面无血色的脸,刚才还气得宛如河豚,现在已经搬起高凳坐到白承珏身旁问诊。
    王爷,当初让您谨遵医嘱,您就是不听,看看比半个月前还瘦了一圈,那瓷瓶里的药还剩多少?
    白承珏道:没了。
    乐无忧脸色一沉,急忙拉过白承珏腕口,平日里火爆脾气在这张脸上硬是发挥不出十分之一:你你!白承珏病态下湿漉漉的眼眸看向乐无忧,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放柔,我们可以吃一些立马就死的毒药,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白承珏抽回手:乐神医你误会,我十分爱惜生命。说罢,白承珏坐直身子,这身体不死就行,叶归,薛北望在尾房,你带着乐神医去看看他眼睛还能不能治。
    是。
    约莫一个时辰,二人回来,白承珏昏昏沉沉的依靠着床边,没有了药丸做支撑,重伤未愈的身体已是强如之末,哪怕是坐在床边听乐神医回话都觉得费劲。
    隐隐约约听着乐神医说能治,又好像听见乐神医说最多三个时辰薛北望便能看见,白承珏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紧接着耳边有人再说话,说了很多,但他听不清晰就像有人用棉花堵着耳孔,声音听着朦朦胧胧。
    再度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他躺在床上连起身都难。
    后背头顶都扎着银针,看清时叶归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
    白承珏轻声道:怎么了?
    我让老板帮忙准备马车了,今晚我们就回去。
    白承珏心里清楚,他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再与薛北望同行。
    叶归,替我送薛公子回陈国。
    主子
    你又不是大夫,在我身边也无用,这一路我只能陪他走到这了。白承珏浅笑,思绪又模糊起来,想伸手又没有力气,只能轻声又道,你会做好,对吗?
    属下遵命。
    入夜,薛北望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将身上大部分银两放在桌上,正准备背上行囊离开,便撞上恰巧进屋的叶归。
    第一次见到叶归,凭身形,薛北望误以为是白无名握紧剑柄。
    接下来的路不必再送,桌上的钱是给你的酬劳。
    叶归挡在门前:薛公子,我答应了主子送你回去,自当言出必行,还请薛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主子?
    天色不早了,薛公子早些休息,今日在下会守在薛公子门外,希望薛公子不要再逃。
    见薛北望没有应声,叶归向薛北望微微欠身。
    希望薛公子好自为之,主子醒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将薛公子送到陈国,若薛公子逃走,在下回去很难向主子交代。
    薛北望推开叶归急忙向楼下赶去。
    只听楼下老板拨着算盘。
    你说这人奇不奇怪,那么漂亮一美人非要跟在瞎子身边,那瞎子那懂得怜香惜玉
    叶归匆匆赶来,薛北望回过头看向叶归:他在哪?
    时候不早,还请薛公子早些歇息。
    他在哪
    薛北望皱着眉头,推开叶归匆匆上楼,打开白承珏住过的房间地上除了未清理的血迹再无其他。
    薛公子不必再找,主子他已经回去了。
    薛北望走到房内,脸色苍白。
    他茫然的走到床铺边坐下,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泛起寒意。
    明明林场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来的他喃喃自语,没想到能看见后,目睹的竟是这样一幕。
    薛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叶归走到薛北望身边,你也不用想着返回吴国,薛公子身上没有吴国的通关文书,回不去了,主子此行只想送薛公子最后一程,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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