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时间线很长,一切都要从江芝怀记事时开始。
虽然真正的恨意是从小学时的那场考试开始爆发的,但是此前就因为感到种种的偏心而开始酝酿。
小孩子比大人想象中还要敏感。
小小的江芝怀发现,江远山总是会特别关心李应云,亦或者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关心的是李应云的妈妈。
温以冉对江芝怀也是鲜有去关注的,这个女人把所有都倾注在江远山身上了。
所以她问过温以冉:“妈妈,爸爸真正喜欢的是应云的妈妈吗?”
童言无忌,这句话触及了温以冉的禁区,她第一次遭受了来自母亲的家暴。
那天,温以冉边哭边抱着江芝怀尚且幼小的身体,嘴里絮叨着歉意,可江芝怀却感不到分毫歉意,直觉得身体疼痛无比,可哭不出来。
后来,温以冉几乎每天都要向江芝怀吐苦水,当然没有再对她使用暴力,只是有时候说到激动之处,会突然用力地抓住江芝怀的手腕,抓得她很疼,甚至出现了红印子,但是她不敢喊疼,因为温以冉的表情太过恐怖,与此同时又太过寂寞,她不忍心也害怕把她推开。
有一天,她受邀和李应云一家去郊外野餐,她和李应云并排坐在汽车后座,李父李母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李应云也笑意盈盈地参与到话题中,家人之间不存在所谓的隔阂,那是江芝怀渴望许久却无法拥有的。
温暖的阳光从摇下的车窗折射到李应云身上,那一瞬间他刺眼得无法直视,江芝怀略微挪开身子,往车子里的黑暗角靠拢,生怕碰到一点光线就要让她暴露丑相。
她是局外人,被这一家人排挤在外,躲在暗处咬着牙羡慕他们能沐浴在阳光之下。
那时的她早已意识到自己对李应云的嫉恨。
两人结伴去河边戏水的时候,江芝怀突然停下动作,她想着要是出其不意把李应云的脑袋按进水里让他窒息而死会怎样?
李应云以为她玩累了在发呆,全然不知她脑子的想法阴暗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想知道。
于是,李应云把江芝怀拉到售卖冰淇淋的小汽车边,拿出攒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给江芝怀买了一个特大份的香草冰淇淋。
他忍着食欲,双手送给江芝怀。江芝怀愣了愣,见他一脸不舍,不禁笑出了声,提议两人拿着勺子,你吃一口再换我吃一口。
两人坐在青青草地上,嗅着浓郁的青草味,感受迎面吹佛的清风,此刻太阳正要落山,太阳光照比较柔和,晒着让人感觉暖呼呼的,很是舒服。
李应云被江芝怀喂了一口冰淇淋,幸福地含了几秒才缓缓咽入喉中,他不经意间撞上江芝怀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心跳漏了一个节拍,那时的他还不知心动为何物,但这确实是他最初的心动。
他又瞥了眼江芝怀的侧颜,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感觉芝怀你,和大家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江芝怀冒了滴冷汗,害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发现。
“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你明明是小孩子,但是太像大人了,就一些表情和举动吧。”
江芝怀放松地吁了一口气,轻轻弹了把李应云的额头,道:“你多想了,应云你还是个小屁孩,用得着在别人身上留这么多心眼吗?”
“你不也是小屁孩吗?”
李应云只顾着反驳,但他忘记补充上这么一句了,那就是他只会对江芝怀留这么多心眼。
后来,江芝怀在初叁那年认识了潘易,两人都从原生家庭受过伤害,很快就依偎在一块互相抚慰身体,她发现,当别人渴求着自己时,她会得到异常膨大的满足感。
她是被需要的。
越是猛烈的、不留情面的渴求,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这是被爱的感受吗?
江芝怀觉得,这就是被爱。
那之后,她只有通过和他人发生肉体关系才能感受到被爱。
江远山去世之后,第一次和温以冉缠绵的晚上,她发觉,这是她一直渴望着的母亲的爱。
虽然以另一种扭曲的形式获得了,但没有关系,她得到了她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事物。
第一次和温以冉做爱的事后,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像是一把火将她燃烧了那般,随后胃部阵阵抽搐,注视着母亲的睡颜,刚才的事情历历在目,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要作呕。
于是她冲进厕所,胃液在翻滚,却因为近日没有进食的关系,只好不停干呕,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打开水龙,用冰冷的自来水拍打两边的脸颊,冰冷的水滴和溢出的咸湿泪水交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
顷刻间,她透过镜子看到了江远山的魂魄站立在她的身后,她清楚那是幻觉,但还是禁不住对此惊吓,她向镜子里映现江远山模样的地方一拳锤去。
江远山消失了,她的拳头却火辣辣地发疼。
她瘫坐在地,四肢无力,回味刚才的性事,环抱住自己,感受温以冉残留的温存,以此来安慰自己。
猛地,她感觉身下开始湿润。她不禁轻笑出声,这道声音冷冰冰的又令人害怕。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感到被爱的自己,真恶心。
她如此在心里唾弃自己。
除了那种被渴求的扭曲“爱意”以外,她还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
空虚。
无比的空虚。
第二天早上,两人急匆匆离开了这座城市。
江芝怀斩断了过往砌筑起来的所有人际关系,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是她错算了一点,那就是李应云。
她原以为那样难堪的告别方式会让李应云彻底放下她,却未曾料想到这样适得其反。
名为执念的种子在李应云心底根植,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料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