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没管这事儿,毕竟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嫁妆给了顾宁就是顾宁的东西,他是卖是扔都无所谓。
况且陆家毕竟家贫,顾宁又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若是过不了苦日子卖些东西改善生活也很正常。
如此,此事便被她轻轻放过去了。
顾明月在翰林院任职许久,却始终没什么实感,翰林院的公务实在是太过清闲,平日里只是点个卯就无事可做了。
在翻了半个月的前朝史书后她才终于被分派到了些事儿做,可惜不是什么好事。
奉天司说服皇帝翻修过往慈悲楼所藏的数以万计的医书,因数量太过庞大,需要翰林院的官员从旁协助,只要记录在册的编修几乎都在名列。
“今年才刚起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奉天司就又迫不及待的开始作妖了。”回禀的书吏刚一走远,与顾明月同值房的一女子就阴阳怪气的开口讽刺。
她身旁的女人闻言,便侧过头温柔地安抚道:“修缮医书也是利民的好事,而且听闻此事是由长孙尚书亲自督办,你不是一直仰慕她吗?说不定能与她一同共事呢。”
女子脸上愈发难看,咬牙嘀咕:“长孙尚书是何种身份?竟也要去伺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顾明月心中也不满。修缮医书是好事,可慈悲楼所藏的书籍大多有关男子生育之事,且一向由男医们料理。一群女人去做这种事确实不太合适。
“慈悲楼藏书上万,难道都要由我们修缮?”她合上书,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的绿茵。
“我们只是从旁协助罢了,主要还是奉天司的男医们……兴许也要从国子监中寻些人手。”
“真是荒谬。”一旁静默不语的裴静突然开口,这倒让顾明月颇有些意外。裴静人如其名,如非必要,她几乎从不开口说话,现在应该也是被气到了。
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英主,年老了居然反倒宠信起一帮男观,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朝廷之上谁又看得惯?
这事才刚刚定下,具体要如何施行还需要多方探讨,不过顾明月总觉得按照奉天司的行事风格这事必然不会拖太久。
几乎是刚回家用过饭,顾明月就将此事告诉了楚云。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如果此事儿真的提上日程,她可能再过不久就要暂时去慈悲楼上值了。慈悲楼远在城外,离内城距离太远,来往不便,她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宿在奉天宫中,不回家住。
顾明月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快将这事儿告诉楚云的。修书之事最是耗时,很可能叁四个月、半年、一年她都没办法回家过夜。
楚云那个性子,是绝对要发脾气的。
可今日回到家后,顾明月见到楚云本人就改主意了。自从楚云上次看过医师,医师告诫他若是再纵欲无度恐会身体亏空再难生育后就不得不与顾明月分房而眠。
自此,他就时常睡不好觉,半夜总要到小书房中看她好几回,生怕厌厌会一不小心睡到她床上去,连带着白日时的心绪也愈发抑郁阴翳。
今日一反常态,顾明月一回到家就见楚云守在内宅门口等她回家,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欢欣鼓舞,就连面对平日里最讨厌的厌厌他脸上都罕见地有了几分笑意。
顾明月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又禁不住想或许趁他高兴说了那件事,他能好接受一些?
这样想着,趁午饭后两人一同躺在软榻上消食,她就提起了那事。
彼时楚云面上还带着难掩的笑意,指尖轻撩着顾明月的几缕发丝在手中把玩,将两人的头发绞在一起编成同心结。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猜猜看我今日为何高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楚云的脸颊因为高兴而显得粉嫩,他停下想了想,似乎觉得好消息应该压在最后。所以尽管脸上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了,他还是耐心无比地靠在顾明月身旁问:“你先说吧,什么事?”
“可能下个月,因为公务的事我或许要到外城住一段时间。”
楚云笑意微减,他杏眼中带着几分懵懂的困惑,侧头看向顾明月:“什么公务?”
“到奉天宫去修缮医书,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说来这是顾明月任职之后第一件公务,虽说她并不满意,但该认真对待还是要认真对待。
“那,要多久?”楚云抿着唇,眼尾低垂,一味地用指尖轻扯顾明月的衣领,声音有些不安:“叁四天还可以……”
“半个月也行……”他降低音量,退而求其次。
“要一两个月?”看着顾明月神情,楚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有些不理解,愁眉苦脸地几乎又要哭了。
顾明月哪还愿意说实话,她轻搂着楚云的肩让他和自己紧紧相依:“具体要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楚云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红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得有什么事能合他的心意,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这种事?
“不去吧,好不好?能不去吗?”楚云越想越伤心,一口气悬在心口落不下去,化成眼泪断了线般坠在顾明月身上。上天难道就不许他好过一小会儿吗?
顾明月没有答应。
楚云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慌忙拉着顾明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急切地捧着她手柔声哀求:“月姐姐,我怀孕了,一定是个女孩儿……我不想你去,你别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