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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楼远在城外的奉天宫中。奉天宫在名义上只是一座宫观,但其实应该算是奉天司专属“衙门”。
早在开国皇帝登基时,正是国运昌隆,太祖为应旧时之诺耗时近五十年修建了这座巨大的纯白宫观。观中每一寸砖瓦、每一根廊柱,皆是用纯白的玉石和大理石精雕细琢而成,洁白如雪,闪烁着点点微光。
奉天宫中的大部分植被也都是由各地官员们四处搜罗来的“祥瑞”——各地的白化植物。在奉天宫中通过扦插、分株等方式繁衍成群。
这座巍峨的白雪宫就是天希男观静修之地,由奉天军层层把守,非奉天司的人鲜少能入内。
即使是顾明月一行的清贵官员,要进去也是步步艰难。身旁无时不跟随着白色软甲的奉天军,手持雁翎刀,对一行人虎视眈眈。
一众女子心中难得的几分好奇和兴味,在这样一群持刀男子的围挟下早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我进皇宫都不见有这般的派头,这群男观真是倒反天罡。”
“听闻奉天宫收揽有各地上贡的祥瑞,珍贵至极,可便是如此,也不至于这般防备我们吧?”
与顾明月同行的官吏无不是天之骄子,哪里忍得了被一群男子这般监视?其中好几个若不是还顾念着皇命难为,恐怕早就恨不得甩袖走人了。
顾明月自然也看不惯奉天司的这番派头,她好歹是朝廷命官,如今听从这些男子的指派也就罢,还要被人这般“押送”。也难怪朝中之人对奉天司深恶痛绝,这般嚣张行迹引众人怨怼,能得几时好?
一行人耗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被奉天军引着从侧门进到主殿外的丹墀。顾明月环视四周,到了主殿身穿白甲的男兵霎时少了许多,四周大多是身着白袍的男道。
那些男道或老或少,见她们一行女子出现在奉天宫中,都难免要多看几眼。
众人只能忍着性子,在丹墀站了近半柱香,主殿内才走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小道士。这小孩领着众人从甬道越过叁座大殿到了奉天宫东北角慈悲楼附近的小院,正是安排临时做值房的。
只是空间有限,不得不十多个人挤在同一间屋子中。
顾明月在入院门左侧的值房,一进去只见一应水曲柳木的淡色桌案,脚下是白桦地板,就连空中也悬着白锦白纱制成的纱帘。
与顾明月同值房的女孩紧随她之后,一进屋子便不由被满屋的白色晃得捂住了眼睛:“又是白色,我眼睛疼……”
其他人进了屋子也是一个个目露不满,这地方打扮得实在不像值房,像灵堂。
只是众人早已是身心俱疲,此刻才有个歇脚的地方坐早也计较不得许多,忙寻了个位子坐下,一个个此时的心境已然是怒极反笑了:“也亏得今天来得早,不然在这一道道关卡的,咱们连午饭都赶不上。”
另一位闻言也笑着迎合她:“谁告诉你奉天司给你备饭了?”
听着这番佯作玩笑的话,众人一面笑一面心中越是不满,顾明月一旁的女子也小声嘀咕道:“等了这样久,最后就派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糊弄我们,奉天司就没个能管事的吗?”
“要我说这群人可真有意思,求着皇帝下旨把我们派过来,等我们过来了就这样晾着我们。”
“谁知道这群男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众人一应一合,越说越是气愤。
也不知是谁问了裴静什么,裴静忽然开口,她声音清清冷冷的,一下子压住了众人的吵闹:“在下虽初入官场官职低微,却也并非任人欺辱之辈。明日我便会向尚书大人表明此事实非我所能胜任。罢官也好、受罚也罢,我苦读十年,是为着光耀门楣、家国大义,绝不是为了给这群男人修书的。”
她这么一说,顿时满室寂静,众人心中连连点头,却一时又不敢应和。
“裴姐,你真是我姐。”良久,才有人站起身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这群破道士欺人太甚。”
“我也去!”
顾明月看着众人纷纷站起,心中虽然也颇为认同,但又不免有些担心长孙尚书的处境,此事毕竟是由长孙尚书负责。倘若众人真大闹一番,借由奉天司再传到皇帝耳中,违抗圣意这个罪名可不小。
“诸位官长久等了。”众人正喧闹着,一个清秀的小道士忽然从值房门口冒出,“我家师长请诸位到偏殿用饭。”
众人经过一上午的磨砺,本也是又累又饿,可如今见了这道士也无一不是冷脸相待。本来尚在值房闲聚,他一进来众人无不退避叁舍,全然似无他这个人一般。
小道士见无人答话,一时也难免踌躇起来,又不敢近前询问,杏眼从室内环视而过,落在了桌案后的顾明月身上。
顾明月只与他对视一眼就辨认出他是皇城中与她交谈过的那位,见他孤零零站着无人搭理,一时也于心不忍,只好道:“饭食之时尚不必急,在座皆是奉命而来,还当以公事为重,不知可否请你家师长……?”
那小道士见其余人看他的面色愈发不善,略带感激地看了顾明月一眼,毕恭毕敬道:“小道明白,诸位官长舟车劳顿还是该用些餐食,我先请师弟们为诸位备些茶水点心,还请诸位官长在此稍等片刻。”说着便行礼退下了。
他一走,顾明月旁边的女孩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我今天渴死在这儿了也没人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