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心想可能是坏了,这房子年头太多, 空调也不是第一次出故障。
他拢住被子,重新闭上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空调的红灯怎么会这么大呢?
他心里咯噔一声, 也感觉出了身边的冷不寻常。
陈秘书不敢再睁开眼,只是被窝下的手悄悄握住了金色鳞片的袋子。
而红光的方向,很快传来拖拽的咯吱、咯噔类声响,与此同时传来的,是一股粘腻血腥的味道。
那东西的身体似乎很沉,断了半截似得耷拉着,似乎明白陈秘书已经醒了,喉咙里发出嗤嗤的声音,却又好似哑巴一样无法发出更大声。
但陈秘书已经迅速的想明白了,可能因为鳞片的关系,他没办法再爬到自己头顶,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自己。
陈秘书屏住呼吸,那东西似乎也察觉了,更深入的往屋子里面爬,却是小心翼翼的绕开,不敢接近陈秘书的床。
淅淅索索的声音磨着人的神经,陈秘书就是胆子再大,这会儿也觉得崩溃了,他不知道这只鬼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鳞片的效果能维持多久。
想来想去,陈秘书决定拿到枕边的手机,给秦意打电话求救。
分明手机离他很近,只与头隔了十几厘米,可是现在每动一下陈秘书都觉得胆战心惊,他牙齿忍不住打颤,发觉自己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又死死的咬住唇。
结果拿到了手机,却是关机的。
怎么可能会关机呢。
陈秘书心底一沉,他知道这是那东西搞的鬼。
这屋子里静的可怕,他的动作被那东西发觉,似乎让它非常愉悦。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直到撕扯断裂的声音传来,陈秘书才猛地睁大了眼。
紧接着是野兽咀嚼吞咽般的动静,腥气越来越重,让人几欲作呕。
它在进食。
陈秘书根本不敢想那东西究竟在吃什么,只能紧攥着手机,缩在被子里无法活动,他很想逃走,可那东西狡猾的守在卧室门口,如果他想破窗而出,直接就会从六楼顶摔到地上摔死。
他终于明白那东西为什么慢吞吞的挪到里面。
陈秘书根本不敢想从门口冲出去,即便他知道那东西惧怕鳞片,可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被恐惧击溃。
啪嗒、啪嗒
它站起身,撕扯的血滴到瓷砖上。
陈秘书身体僵直,浑身冒出冷汗,小腿与胃部不受控制抽搐疼痛。
直到那咀嚼的声音渐渐消失,天际泛起亮色,那东西消失不见了。
天空慢慢亮起,手机闹铃响了足有三四次,外面人活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陈秘书才恍惚从一夜噩梦中醒来。
天终于亮了。
可血腥的味道迟迟没有散去。
陈秘书缓慢的从床上坐起身,面色惨白,额上还挂着没低落的汗液,他吞了吞口水,慢慢转过头,看向卧室门口。
死不瞑目的头颅正睁大眼。
在人头下面,是一片乱七八糟污秽又恶心的断肢残骸
早上六点半,秦意和纪乐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秦意接了电话后脸色就很不好,迅速的翻身起床,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倍。
纪乐这才跟着爬起来问:怎么了?
秦意神情难看:那东西昨晚在小陈家里吃了个人,只剩下脑袋和骨头了。
这简直就是挑衅,纪乐表情变得凶戾,若隐约现的口中牙齿变得尖利:它找死!
秦意按住他眉心:眼睛红了,别露耳朵尾巴,穿衣服,我们快走。
纪乐被气到,迅速的跑去换衣服了。
等他们到了陈秘书家里时,陈秘书一见到主心骨,松口气几乎要瞬间晕过去。
纪乐抬手对着他脑门打了一道红光,陈秘书惊呼一声,这下倒是不想晕了,反而精神了很多,脑子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浑浊了。
他二十多年的短暂人生里并没有这样的经历,能忍住不报警不乱跑,迅速给秦意打电话已经是最大的理智了。
陈秘书转身看了那堆残骸一眼,浑身又止不住的开始抖:人,人人,他,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秦意点头:你还没有那么大胃口,能一晚上吞了一个活人。
陈秘书眼泪都要掉下来,紧抓着秦意胳膊重复:它又来了,就在这,没找我,我但吃了
他现在难以自制,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纪乐看他一副要疯掉的样子有些心软。
陈秘书平时对他也很好的,闲下来还会陪他聊天喝奶茶呢。
于是他伸手拍拍陈秘书肩膀问:他没接近你对吧?
陈秘书抖的上牙磕下牙,抖得像只鹌鹑,重重点头。
纪乐冷哼一声:废物。
那龙鳞是幼年期二三十岁的秦意第一次换鳞时褪下的,连幼年龙族都忌惮,看来栖语和那只狐狸把它打的不轻。
纪乐又拍拍陈秘书的脑袋,转身走到卧室门口,这一地看起来是在骇人,混着内脏的骨头残屑被堆起,被吃剩下的脑袋摆在最上面,正对着屋里的床。
显然那东西没安好心,成心来折磨陈秘书的。
还在人家家里吃人,不要脸。
纪乐向来觉得这样的鬼怪上不得台面,低贱又恶心,活了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被这种东西挑衅,心里不由得窜起火来。
眼看纪乐就要将这死人的残魂召回,寻那厉鬼的方向,秦意却出声喊:乐乐,我来处理。
纪乐停住动作,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这恶心东西故意挑衅的!
秦意叹气:听话。
纪乐也知道自己出手不方便,他容易被激怒,但秦意的话还是听的,只能转头回了他身边问:这东西也太滑溜了,我以为它不敢来了呢,竟然还敢
他皱眉看向陈秘书:看来你得换个地方住了。
秦意有些惊讶,转头看纪乐:你说什么?
纪乐侧头看他:先让陈秘书和我们回家住吧。
秦意心里忽然泛起浓重的醋意,纪乐一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进的,现在却主动要求让陈秘书跟他们回家住。
他转头看看陈秘书
年轻,有能力,会说话会哄人,也挺帅的。
秦意忽然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危机感。
陈秘书当然是很愿意的,谁也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但秦意没说话,他也不敢吭声。
只是可怜巴巴的看向老板。
纪乐歪过头,伸手拍了秦意一下:喂,你不同意吗?
这话里满是威胁,一副我的话你敢不听的隐意。
秦意被迫点头,心里想着,回家打发陈秘书和罐子鬼一起打扫卫生,他还能少做点家务。
万恶的资本家,绝不吃亏。
陈秘书几乎感激涕零的简单收拾东西跟着走了,临走前才想起来问:那这个人怎么办?
这人死的不光彩,被厉鬼叼走吞食,死状凄惨,完全可以上新闻头条了,但谁会信这人是被鬼吃掉的呢?
陈秘书心里很怕自己会莫名其妙背上人命。
秦意只淡然说:会有人来处理的。
陈秘书察觉出了几分异样,看着秦意与纪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怂了吧唧的点头,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回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想,秦总和纪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呢?
直到回到秦家,他看见了正在拖地的罐子鬼。
罐子鬼头也不抬的问:那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陈秘书倒吸口气,罐子鬼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这才抬头,咦了一句。
除了装修工,家里还从来没有人类来过呢。
他似乎觉得好奇,丢了扫把飘到纪乐身边问:这是谁啊?
纪乐说:他就是陈秘书呀,你知道的。
虽然没见过面,但陈秘书的大名时常出现,罐子鬼这才点点头:对哦,我之前在你口袋里去公司,还听过他的声音呢。
陈秘书开始浑身僵硬了一阵,但转念一想,纪乐和秦意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里有只鬼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以后大家又要住在同一屋檐下,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您好,我叫陈忻礼。
他这样和罐子鬼说话,反倒是罐子鬼被吓着了,一溜烟的钻到纪乐身后,委屈问:你,你怎么能看到我呀?
纪乐看着他们觉得好玩,拍拍罐子鬼头上的罐子:因为他有阴阳眼呀。
一边其乐融融,只有秦意还在阴阳怪气的吃冷醋,回了家就指挥他们要大扫除。
按理说也没错,陈秘书要住进来,肯定要收拾出来个房间的。
今天是周末,好在不用上班,雨后晴空万里,大好的时间用来打扫卫生也很合适。
可怜陈秘书被吓了两天没睡,一来就要跟着收拾屋子。
不过做些事情,还真的能转移注意力,反倒让他没有多拘谨和后怕了。
多出了个人,纪乐顺理成章的耍赖不想动手,秦意却恶意报复,把自己的工作分了一小半给他。
这让纪乐很不高兴。
他早就察觉到了这只小心眼的龙在生着什么闷气,原本还打算哄哄他的,现在被强行塞了抹布被派去擦窗台,瞬间撅起嘴,看着都能挂个油瓶。
秦意折腾了纪乐,心里的确是舒服了,可他忽略了,小朋友的报复心是最强的,长不大的纪乐也一样。
纪乐去打水洗抹布的时候,秦意正弯着腰在刷浴缸,纪乐眯了眯眼,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悄悄凑过去,一脚把他踹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又半缸水,秦意猛地掉进去,水花四溅。
等他气急败坏的爬起来,罪魁祸首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第四十五章 以后我不要骑着你了
随便踹人的后果是纪乐没了今天的冰淇淋。
显然纪乐并不服气, 但踹人的是他,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提要求,于是换成怀柔政策, 跳到秦意背上耍赖。
就要吃, 要吃冰淇淋嘛
秦意身材高大, 身上挂着人型兔子却也毫无影响,背着他走到厨房:冰淇淋不行, 给你榨果蔬汁。
纪乐拽他耳朵:我才不喝呢, 我要吃冰淇淋, 莓果味的!
秦意回手拍他屁股一下:再闹三天都不准吃。
这条龙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纪乐使劲拍他:不就是踹了你一脚, 本来就是你先让我干活的。
秦意挑眉:你也知道是我被踹了一脚?
眼见说不通了, 纪乐气哼哼的跳到地上,到冰箱里快速偷了几袋薯片跑掉。
秦意:
秦意在公司里并不会和纪乐这样黏糊糊的相处,所以这样亲昵的样子也不多见, 陈秘书母胎单身二十几年,恰好一眼看过去, 不太好意思的转过头。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怕鬼,打扫过屋子后已经和罐子鬼熟悉很多了, 见罐子鬼正抱着秦小豆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凑过去礼貌的问:你在练字吗?
罐子鬼认真的点点头:恩, 这是曲老师给乐乐推荐的字帖。
他头上的罐子摆在屋里,整个脑袋被一团黑气笼罩着, 身上穿着的是纪乐替他烧的运动装,看起来也不算吓人, 充其量有些诡异。
但他声音听起来软软的,也能抵消掉那种诡异感,陈忻礼盯了一阵, 说:你用笔的姿势不对,这样写很费力。
罐子鬼茫然的问:啊,这样吗?可我是和乐乐学的。
傻鬼,当然是因为纪乐用笔的姿势也不对呀。
陈忻礼笑了一声,觉得这只鬼有点可爱,于是坐在他旁边,伸手拿了一支笔示范:要这样拿。
罐子鬼乖乖的学,虽然突然变化不习惯,但是之前的方法他也没用好,及时改正还来得及。
再落笔,确实没有那么费劲了,笔尖也不会稍不注意就划破纸。
罐子鬼很开心,冲陈忻礼说:你真厉害,谢谢!
陈忻礼看看他,觉得他死前看着怎么也该有十六七岁了,可怎么会连笔都不会拿呢?于是问道:你没上过学吗?
罐子鬼道:没上过,我家里穷。
陈忻礼奇怪:小学也没上过?
罐子鬼笑了:我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好,外面还打仗呢,存下点米粮都要被土匪劫去,哪那么金贵能上学啊
陈忻礼心里一紧,这才反应过来罐子鬼应该是已经死了很久。
罐子鬼说起这些早已经不在意了,但是少有人这样和他说话,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语里都是对现在生活的羡慕憧憬,他也很想能活在这样的时候。
等说了半天听陈忻礼没了动静,才讪讪的道歉:对不起,我有些话多。
陈忻礼摇摇头,笑道:这样很好,我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听你这样说,觉得很神奇。
罐子鬼闻言又高兴起来,双腿腾空的在椅子上晃呀晃。
陈忻礼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罐子鬼冥思苦想,好一阵才不确定的说:钱,嗯钱
钱钱?
陈忻礼看出他想不起来,也不想叫他为难,眯起眼笑着说:好听,很可爱。
罐子鬼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名字,但陈秘书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反正他也想不起来,就当是这个名字吧。
于是他点点头,算是认下了。
罐子鬼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晚上跑到纪乐身边说:乐乐,你以后叫我钱钱吧!
纪乐还在因为冰淇淋不高兴,闻言好奇问道:钱钱?
罐子鬼腼腆说:陈秘书说很好听。
纪乐眨眨眼,点点头道:那钱钱,你能帮我说服秦意让我吃冰淇淋吗?
罐子鬼不,钱钱摇摇头:我不敢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