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绿眸像是汇聚了整个春天的水光,跨过一整个刺骨寒冬,送来星点温暖湿润的光絮。
秦野无知觉地搓了搓指腹,气势一松,也笑了笑:不然压不住他们。
孙兆乐哦了声,继续埋头吃饭,越吃越欢。
他知道自己正陷在一种不可自拔的怪异情绪中,这是一种有些畸形病态的快乐。
他最初和秦野相处时,秦野也是这么对他的就像对刚才那几个学生,为人体贴周到,什么事都做到一分不差。让人挑不出错,也无法将这种态度称之为疏离,但也不算亲近。
但现在在几个学生面前,孙兆乐明显感到被差别对待。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谁被偏爱时会不高兴呢。
害。
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孙兆乐压了压嘴角的笑。
第22章
学校因为校考放了几天假,返校之后,摄影大赛通知发放,比赛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这届摄影大赛主题是春意,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几场雨之后,D大校园里的桃树争先恐后地开花,幼嫩小巧的花瓣慢悠悠飘落在深棕树根边,就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春天。
春天~是发情的季节~方敛拿着单反,仰头拍了一张,边拍边说,幸好在校考之后开花,不然那几天下雨,大家都没空赏花,太浪费了。
D大主校区有一条路两边栽满了桃树,桃花娇弱易凋零,花期又短,这条路又不是主干道,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走。只有这几天人来人往,举着相机手机拍照的不计其数。
也有不少以桃花为背景自拍的小情侣。
方敛嫌弃地看了眼孙兆乐:唉~我怎么就和你一起出来拍照呢。
孙兆乐立马给他甩了一个眼刀,想起来了,还没跟你算账。
哎哎哎,得了啊。方敛心虚,说过一回的事再说没意思了,心胸宽广的Alpha从不翻旧账,OK?
孙兆乐嗤笑一声。
虽然对摄影大赛有兴趣,但他身上事情太多,再感兴趣也分不出精力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方敛拖出来了。
方敛男朋友简一不和他们一个系,是书法专业的,他们这段时间正有一个大活动,方敛已经被冷落好几天了。
于是简一的模特任务就落在了孙兆乐头上。
方敛嘟囔:这等好事
孙兆乐不耐烦地打断他:明明是你觉得他的脸不适合这个主题。
乐乐!方敛大喊一声,痛心疾首:孙兆乐你这个钢铁直男,活该单身!这种事你怎么能说出来?
至于那么大反应。孙兆乐不能理解他的心理,皱着眉说:实话实说,他的脸本来就不适合你的主题,又没说他丑。
方敛震惊: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教科书般的钢铁直A!
难道不是?你邀请他当你模特了吗?
方敛没话说了,这些直A果然是可以从各种角度让自己站住脚,并反驳别人的。
但他的确没有邀请简一。
理由被孙兆乐该死地说中了!
简一样貌不凡,那双丹凤眼稍作修饰之后比任何花任何树都要艳丽,一到镜头里,春意恐怕会被他压得一根小草都不剩下。
所以他拉着孙兆乐来。
方敛说不过他,只好拿出摄影师的架势,指点道:来来来,别废话,站到树下去。
孙兆乐依言照做。
你这眼神能不能柔和一点?再多一点点笑意。不是,你矮一点,脸放花旁边去。哎呀,我去,你真是的,眼睛别瞪着!你要吃人吗?!
去年还没当选学生会会长的时候,孙兆乐参加了当届摄影大赛。去年的主题是时间,他也邀请了一位模特来,那位模特相当有经验,三言两语一点拨就能把他要的感觉展示出来。
现在他自己成了模特,被方敛嫌弃挑剔着,终于能体会到那些有经验的模特有多厉害了。
模特这一行,真的很辛苦,和他们成天应付甲方也没什么区别。面对方敛的找茬,孙兆乐默念好几回模特的自我修养忍耐,终于熬到拍完外景。
单反拍照不做后期十分车祸,孙兆乐想看看预览,刚挨过去方敛就把预览界面关了。
?
方敛笑嘻嘻的:给你个惊喜,绝对帅!
孙兆乐翻了个十分不客气的白眼,然后跟他转到了室内拍摄。
借场地的工作室显然这两天接待了不少学生,带路的时候和他们唠嗑:你们也是D大的吧。
方敛说:是啊。
你们学校摄影大赛挺热闹的啊,这两天来的都是你们摄影系的人,专业度都快赶上我们这的摄影师了。
我们不是摄影系的,就凑个热闹。
老板一愣:不是摄影系你们还搞这么隆重啊,这个比赛奖金很多吗?
奖金不多,主要是前几名能上艺术节摄影展。
哦,那厉害了,竞争这么大,你们要加油啊!老板点点头,把他们带到布好景的房间内。
谢谢老板!
孙兆乐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这间房间。
到处都是怒放的花,他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有真花有假花。房间里没多少光源,像深渊花谷,藏匿着不可知的危险,莫名有些阴森诡异的味道。
孙兆乐皱着眉,虽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布置和主题的联系,但没开口质问,毕竟方敛才是摄影师,他的想法最重要。
方敛最开始订了三小时的场地,下午又续订了两个钟头。相机吃妆,孙兆乐还被他拉着花了点妆,收拾了场地,卸完妆,夜幕已经垂临。
乐乐,你就等着我的成片吧,绝对让你惊艳!
孙兆乐对此的反应是:哦。
他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回走,秦野中午学校里忙回不来,两人鸽了对方一顿午饭。
半个小时前秦野发了一条晚饭准备好了的消息,当时孙兆乐还在进行伟大的模特事业,没看到。
看到的时候方敛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赶着去和简一吃饭,正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孙兆乐鬼迷心窍,做贼似的把手机锁屏,说还有事。
这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心理,孙兆乐甚至感到了愧疚和羞耻。
只要想到方敛说秦野不怎么在家做饭,而事实上他们几乎顿顿一起吃饭,就有种微妙的优越感。
孙兆乐仔细分析了自己的想法,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敛来说应该就是,我的两个朋友经我介绍成了朋友最后他们却形成了我无法参与的二人小圈子,方敛知道了应该会很伤心,所以孙兆乐决定隐瞒下来。
孙兆乐脚步轻快地拐了个弯,通往小区的大路便映入眼帘,没几步,他就感觉一团热火从脚底钻了上来,直冲脑门。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孙兆乐本能地预知到危险,他就近找了个隔离点,把自己关了起来。
大学城附近人流量大,万一有个Alpha还是Omega信息素失控了,怕送医院来不及,所以相关部门在这里放了好几个隔离点,以防万一。
孙兆乐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用上隔离点的一天,不过幸好有之前的教训,他随身带着安抚剂。孙兆乐坐在冰凉的石砖上,缓缓感受到身体里那股不寻常的滚烫逐渐消退。
他神经还紧绷着,鼻尖薄荷冷香久久地萦绕,细小的冰晶透过皮肤肌理渗入更深的隐秘处,刺得人骨头都隐隐作痛。
孙兆乐后脑勺磕在墙壁上,仰着头喘气,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这安抚剂太冷了。
不知道因为是薄荷味,还是因为志愿者本身的体质。
孙兆乐眼前还在发黑,喉咙沉沉的。他掏出手机,努力稳住指尖,打字告诉秦野自己会再迟到一会。
秦野回了什么他没精力在看,等他恢复过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后背冷汗淋漓,肩背酸疼,浑身脱了力似的。
孙兆乐整理了一下自己才往回走。
上回易感期和这次一样,也是有了征兆他马上就用了安抚剂,之后花了点时间平静,但哪有这次那么严重。
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他难不成生了什么重病,普通腺体检查都做不出来的那种?
到家开门时,孙兆乐的手还在轻微发抖,钥匙总对不上锁孔。
操!
孙兆乐无声骂了一句,气得直接丢了钥匙。
他胸口起伏,丢完了才想到秦野在家,可以直接推门进去。
还能不能好了?!
秦野这时已经听到他的动静,过来拉开了门。
你他看到孙兆乐第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话说不下去了。
孙兆乐眉眼间疲惫之色很明显,几缕软发湿嗒嗒地黏在脸颊边,嘴唇苍白,脸颊却泛白病态的红,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除此之外,就算两人站得不近,他身上浓郁的薄荷味信息素还是飘了过来。
惹了谁家的Omega,身上这么一股子味道
秦野意味不明地看向他,眼眸有点深,你怎么了?随后,他走出门来到孙兆乐跟前,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孙兆乐生病脑子都慢了半拍,呆呆地啊了声。
秦野严厉地教训他:啊什么啊,啊一下就舒服了?
孙兆乐:?
惯的你。
孙兆乐:???
第23章
这,什么跟什么。
孙兆乐傻乎乎地跟着秦野进门,然后被他丢了一支耳温枪。一测,37度多,低烧。
竟然这样就发烧了
牛逼。孙兆乐赞叹道,我吃点药就好了。开口嗓音嘶哑,古怪难听得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孙兆乐立马紧紧闭住了嘴。
秦野回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孙兆乐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额头。难怪他明明没喝酒没抽烟,没有大情绪波动,易感期还是来了,原来是因为发烧了。
身体内的平衡失调,有可能导致信息素失控。不过由于各人体质不同,显现出的结果也不同。
这是每年生理课强调的重点。
孙兆乐回房间找药吃了,灌了点热水,躺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睡醒天空黑漆漆,胃里空荡荡,孙兆乐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
躺了一会,感冒的并发症就出来了。鼻塞,喉咙痛,头还很重。
家里很安静,孙兆乐打开房门,就见秦野的猫躺在自己门前舔爪子。一见他出来,亲亲热热地黏了过来,贴着他的裤腿磨蹭。
孙兆乐探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蹲下/身揉了揉圆头圆脑的小家伙,自言自语问:你你爸爸呢?他去哪儿了?
孙兆乐默默撸了一会猫,觉得再撸下去就彻底失去了狗派的尊严才收回手。他起身时,猫敏捷地钻到他臂弯里,眯起眼睛,样子快活地贴着他胸腹。
秦野说猫喜欢薄荷味没骗人,上回这只猫这么黏他也是因为他易感期,用了薄荷味的安抚剂。这回也是。
真是势利的猫!
孙兆乐抱着猫,在家里走了一圈。
秦野不在家。
但他今天没有晚自修。
孙兆乐疑惑了一会,脚步不知不觉趋近了秦野的房间。他们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但很有默契的,从没进入过对方的私人领域。
孙兆乐抱着猫,站在人家房间前,脑袋磕在门上,默默想象了一下以秦野的性格,会把房间布置成什么样。他发着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秦野提着一个塑料袋,反手拉上门,眼神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猫的反应都比孙兆乐快,软软地冲秦野叫了一声。
秦野说:小狗,过来。
以往十分听话的小狗此刻待在孙兆乐臂弯里一动不动,明亮的圆眼睛很乖地盯着秦野看。
这就尴尬了。
孙兆乐打算把猫放到地上去,刚有这个动作趋势,小狗就很灵活地扒拉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秦野咳了声,说:算了,你抱着吧。他走近两步,就闻到萦绕在孙兆乐身上的薄荷味。
秦野动作一顿,敛眸转身,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药盒,对孙兆乐说:过来吃药。
原来他去买药了。
孙兆乐有点感动,但还是说:我吃了药了。
什么药?消炎的还是退烧的?
孙兆乐哪知道吃的什么药,他吃药向来不看功效。上回发烧吃的这药,下回也吃这个,没了就买点回来屯着。
秦野等不到回答,抬眸凉丝丝地瞧了他一眼,说:把药盒拿来,我看看。
孙兆乐继续沉默。
药什么名字总知道吧?
这个孙兆乐知道,胶囊板上有写着。他找给秦野看了,秦野把他还要吃的药拿出来,让他自己看清楚剂量,趁着这个空档,烧了壶开水。
孙兆乐嘶了声,声音沙哑地说:别烧了,冷水开水都一个样,吃口药的事。
这种小毛病,他向来不在意。又不是金贵的Omega,不用水直接咽也没问题。
但秦野没理,留给他一个挺直宽阔的背影。
刚烧开的热水升起热腾腾的水蒸汽,秦野兑了点温水进去。
孙兆乐还蹲在茶几前,研究这几包药要怎么吃。发烧之后,他的智商好像直线下降,几样药总是弄混,要不是喉咙哑着,都要对自己破口大骂了。
听见秦野的动静,孙兆乐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但秦野仿佛没看见他的动作,直接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
孙兆乐一愣:你怎么了?
秦野已经走到自己门前,正要推门而入,闻言回头:我不喜欢薄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