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其实他就是想不起来,每回有点儿接触到遗失的那段记忆,似乎都和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有关。
他抿了抿嘴,看着自己浑圆的肚子。
难道说 要来一发?
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浑圆的小屁股。
还是算了吧。
熊月升姗姗来迟,脸色不佳,新月和满月汇报了情况,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陆饮溪脑子还在神游,他忍不住盯着熊月升的胯下。
说不定下面的长度和身高成反比呢?
到底为什么每个男人的尺寸都这么离谱啊,不能像他一样做个普通人吗?
这么想着,竟是有些不太高兴,手里被子都被他拧成了一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饮溪整个人往被子里钻:嗯,不舒服。
熊月升讪讪地闭了嘴,原本想拿起一旁的汤药,准备喂给床里人,却听见一声闷闷的 不要。
他很听话地放了那白瓷碗,汤匙碰着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声 叮 来,悦耳得很。
就像陆饮溪闹别扭时的语气那样。
想起来还有些可爱,不知为何,床上人像是真的以为自己有身孕了似的,听下人们说起来,他这两日总是脾气不太好,会抱着肚子自己躲在角落里去,孩子气地不肯吃送来的东西,亦或是像现在这样,没由来的,就要闹点小情绪。
他近乎病态地不反感陆饮溪这样的表现,反而希望对方持续得久一点,甚至幻想着对方真的怀着自己的孩子,期待着临盆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连实际的肢体接触都不曾有过。
想到这里,熊月升眸子一暗,握拳的手越发紧了些。
我的剑呢?
约定好的日子是五日内必归,因为还有宁温纶那么个隐患藏在小屋之中,陆饮溪也必须回去给他喂血喝。
熊月升又一次皱紧了眉头:你的鹿鸣剑,本该锁在藏宝阁内,我今日去看,却是被移走了。
陆饮溪微睁大了眼:怎么回事?
警觉心让他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陈璞瑜。
离开了荒山之后,他的不安全感一天天在累计,荒山虽然封闭,但宁温纶隔绝了所有可能的入侵,熊月升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也让他开始焦虑,于是不管对方如何向他保证涂山涧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都无法全心全意地相信这话。
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这样矛盾的地方,他清楚地明白陈璞瑜不会加害于他,却又无法控制地畏惧对方。
所以在听到鹿鸣剑离奇失踪的瞬间,他破了防。
他不想回那个魔窟,也暂时不想和那个人再扯上关系,那几日的记忆太过于惨痛,以至于现在都在他身上留有痕迹。
那种滑腻而冰凉的感觉又一次如蛇一般自他后腰盘旋而上,似乎要卷着他的脖子,活生生让他窒息。
小陆,小陆!
陆饮溪猛得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是汗,指甲在熊月升的小臂上已经抠挖出痕迹来了,对方紧张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将他搂在了怀里。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鹿鸣剑的事,我会替你查清楚的。
陆饮溪把脑袋搁在他颈窝处,良久,才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陆饮溪沙哑地开了口,没等熊月升离开,便转过了身。
熊月升在他身后伫立了一阵,没有说话,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陆饮溪叹了口气。
他对熊月升的感情不是纯粹的,一半出自于他那个离奇又大胆的猜想,一半出于自己对旁人习惯性的依赖。
他像是寄生虫一样,无法离开别人的庇护。
但危机感迫使他开始为自己谋划起来。
满月前几日同他说过,位面的走势预测,毁灭的因素和陈璞瑜有关。
他有八成的把握,陈璞瑜并不会对他怎样,但不保证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优势在于,他可以预知到一点未来的局势,并且,陈璞瑜大概率不知道,他保留的那具属于他的尸体里面,还存放着另外一个人。
他要做的,大概就是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问题是他要怎么坐收呢?
原来的那个 陆饮溪,要怎样才会帮助他呢?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让陈璞瑜死了,因为他死了,那个人的灵魂可能就残缺了。
陆饮溪郁闷地挠着头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根本搞不来这些弯弯绕绕,若是 若是景弘深他在,或是肖默在,都会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得多。
或许宁温纶知道一些 陆饮溪 的往事,能给他一些帮助。
可惜人被他给药傻了,现在在柴房里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会不会傻到抓老鼠吃啊?
陆饮溪又开始无端地担心起来,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平静下来。
外头这会儿却突然开始骚动起来,他原本不想理会,谁知吵闹声却越来越近了。
少主小心!啊
女孩子的尖叫声格外刺耳,陆饮溪意识到不对,迅速爬了起来,刚要走到门口,却被人挡住了:你别出来!
熊月升粗声粗气地道,却有一声清脆的声音比他要响亮:师尊,师尊,是我!
陆饮溪砸门:熊月升,你闪开!
熊月升倔得要命,过了好一会儿,惊动了大夫人,这才有人放他出来。
他前脚刚出门,就傻了眼,熊月升身上插着两个毒镖,紫黑的伤口可以看出来毒已经开始蔓延了。
怎么回事?
大夫人厉声问道,熊月升将他护于身后,陆饮溪却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他的桎梏,拖着身着飒爽女装的宁温纶跪了下来。
宁温纶也一改刚才的戾气,温顺地依着他。
回大夫人,此人 此人是我爹的关门弟子,唯有他一个女徒弟,是从路边捡回来的,我们俩自小以姐妹相称,可那年我爹死于仙魔大战,就死在我家姐姐面前,死状凄惨,姐姐她当场就疯了,至今还将和我爹样貌相似的我认成自己的师尊,这次是我意外搞大了肚子,便和月升两人投靠于此 陆饮溪编故事编得声泪俱下,旁边在听的姑娘都开始抹眼泪了,但我和月升的感情是真,我们姐妹之情也是真,还求大夫人原谅,月升身上的伤,我会叫我姐姐交出解药的。
大夫人抱着自己的好大儿,也没心思想别的,急不可耐:我不管别的,快让他交出解药!
宁温纶这才取出了药包,却不递给大夫人,而是给了陆饮溪,脸上一副邀功的小表情。
陆饮溪来不及多说,给熊月升上了药,大夫人不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儿子阻拦,将人带走了。
院子里一瞬间又清净了起来,陆饮溪打着想和姐姐交流的名头,又将人遣散了去。
入夜。
宁温纶替陆饮溪换了药,又将房内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床上用品也都换成了陆饮溪习惯的样子,只是最后说什么都不肯去一旁的侧殿睡,偏要挤到他被窝里来。
陆饮溪也随着他闹,两人早早地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宁温纶一点儿都不安分,不仅要动手动脚,还要爬起来听他的肚子,在黑夜里发出嘿嘿的傻笑。
陆饮溪半推半就着他,转过去,宁温纶就从背后抱着他。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除了呼吸声,只能听见外面的虫鸣。
花花儿,叫叫我。
师尊。
嗯。
师尊。
嗯。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嗯。
陆饮溪枕着对方的手,眼皮渐渐合起来。
而男人沉默地蹲在窗台之下,脚下的青石板都被他踏出了痕迹来。
第68章 渣
小陆终于对自己的渣男本质有清晰的认识了
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陆饮溪又梦到那个长长的走廊,和关在病房里的男孩,只不过这一回,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与其说是看清了,其实和没看清也没什么两样,男孩的整张脸被包裹卷缠着,上面有大片的黑红色血迹,露出的一点皮肤也是焦黑的颜色。
隔在他们之间的围栏不见了,他能轻而易举地走过去,走到那人床边。
接着,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会突然坐起来,扭头看向他,手里依旧捏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问:你害怕我吗?
每当这个时候,陆饮溪都会被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而这种时候,宁温纶总是醒着,蹲在他床边,笑着看他,甜甜地叫,师尊。
陆饮溪勉强勾起嘴角,一次比一次心虚地应着,惶惶不可终日。
反倒是宁温纶在这个小地方比他吃得开得多,本身他就擅长和女孩子交往,不出半日,就全认作了姐姐妹妹,再加上涂山涧与外界隔绝,明明姑娘多些,却是个男人做主的地方,那些针对女性的医术都早已过时了,宁温纶带着自己的存货,一点点教大家如何更好地保护好自己,一时间院子里门庭若市,就连别院的夫人都找手下的姑娘来找宁温纶开方子。
陆饮溪站在树下感慨,果然有着一技之长,在哪儿都方便支棱起来。
师尊,师尊! 宁温纶叫新月招待着人,脱开身来找他,扶着他的腰,身体可还好,宝宝有动静么?
对方不再像之前那般偏执,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除了自以为他怀的这个假肚子是他搞大的以外,都不再有些小动作,陆饮溪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给药出毛病来了,于是现在对宁温纶格外温柔。
我身体无恙,宝宝也 挺好的。
后面三个字说得有些艰难,最近他得每天起床后大声念三遍 我是男人,我不会怀孕,才能防止自己被身边人彻底洗脑。
那就好。
宁温纶凑过来蹭他脸,亲昵但不过分,火候拿捏得刚好。
陆饮溪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也没多想,只是把宁温纶拉到了一旁。
之前他担心隔墙有耳不放心,现在这状况就是乱中求静,这么多人在这里,哪怕有耳也听不见什么,刚刚好。
花花儿,我问你,之前的那个陆饮溪,有没有什么,那种很邪恶的想法,或者计划?比如说要杀掉多少人给他偿命那种?
宁温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师尊,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是陆饮溪吗?
陆饮溪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搞错了,可这个位面除了景弘深以外,就应该只有宁温纶和原主有过瓜葛了,并且他们刚遇见时,还是宁温纶先一步认出来的。
怎么回事?
陆饮溪皱着眉,继续问道:我是陆饮溪,但是不是之前那个,就是和你青梅竹马的那个陆饮溪,你明白么?
宁温纶歪了歪脑袋,头上两个俏皮的丸子头跟着他一块儿动:不太明白,师尊,你想喝绿豆汤么,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什么小时候最爱吃的,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出了点问题,最爱吃的是带糖衣的药。
什么绿豆汤,不说他爹妈会不会做,有没有时间去鼓捣这玩意儿还是个问题。
陆饮溪刚要开口,宁温纶又补了一句:以前我总骗你,那是你娘亲煮的,其实都是我煮的,那时候手艺不好,豆子都没煮烂,但你以为是你娘亲亲手给你做的,你就开心。 他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想让你稍微开心一点,你还想喝吗,这回的绿豆我肯定炖烂了。
陆饮溪腾得站起了身。
他看着宁温纶茫然的神情,瞬间明白了这两天来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温纶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以前的那个 陆饮溪!
他不知道自己那股醋劲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他现在快要被气死了!
师尊,怎么了?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呀?让我看看
你松手。
陆饮溪甩开宁温纶的手就跑,刚巧一头撞上走进院子里来的熊月升,当即牵着对方的手就出了院子。
师尊
花姑娘,快来呀,姐妹们给你带了桂花糕!
人群一下子把两人给冲散了,陆饮溪鼓着气一路朝前走,一直走到听不到任何人声了,才在大湖之前停了下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熊月升,有些慌乱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呃 那个,抱歉
无事。
熊月升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又带着他走去湖心中央的小亭子里去坐着,陆饮溪这会儿额头上已经布满汗了,凉风一吹,只觉得清爽,他便干脆两脚挂出亭子外坐着,一点形象都没有。
熊月升从后头抱着他,两个人身高差的原因,还得拱着背,陆饮溪看着水里的倒影,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
你好大只啊。
你说过的,大只不是什么坏事。
嗯。 陆饮溪努力坐直背,想让熊月升靠得稍微舒服一点,开始没话找话,涂山涧,真的好大啊。
你若是知道这涂山涧是如何来的,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嗯?
涂山涧的历史,是一段血腥的故事,它起源于我父亲那代的家族之争,而我父亲手刃了他的长姐,夺得了门主之位,这湖,是他逼着他长姐门下弟子用手一抔土一抔土挖出来的,又在里面种满了大姑姑最爱的荷花,为的就是警告后人,这就是和他做对的后果。
陆饮溪将腿收回来了一点,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只觉得这倒影之下,似乎藏着未眠的亡魂。
别怕,就只是荷花罢了。
什么?
大姑姑生前告诉过我,不必畏惧那些虚张声势之人,也不必被任何威胁所扼住喉咙,你看,这些就只是普通的荷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