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鬼舞辻无惨疯狂地啃咬着那些女鬼们抓住他的手臂。
醒醒啊
谁在叫我?
谁来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他妈的,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我不要死,我才不要死!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死的这份恐惧了。
鬼舞辻无惨干枯了太久的眼眶里难得地涌出一滴真实的泪水来。他这么多年了,一次眼泪都没有流过。因为他很强大,无论什么都无法伤害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那么虚弱,和普通的人类小孩没有一丁点区别。
他离死亡那么近
好可怜好无助好虚弱好痛苦好绝望
谁来
一声呼唤如黎明撕破黑暗,如同火光点亮黑夜。
醒醒啊,无哉。
岩壁头骨通通不见,岩浆女会失去踪影。变成了骨头的渡船人如泡沫般消散,木桥与岩浆顷刻不见。
地狱,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无惨感到自己的手很麻。
有什么东西握着他的手。
他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者自己边上有个什么东西。
他支起头,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能用东西老形容的。
那是个女孩。
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女孩。
日歌。
此时,对方正靠在他的床边,手掌仅仅握住他的手。
无惨没有在第一时间甩开对方那只大逆不道竟敢偷偷握住他的手的手。
他感受到了少女手心的温度。
人间。
这就是他无比痛恨却又不想离开的人间。
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此时的他,被一种情感狠狠地激荡着。
不是生的喜悦,而是对死的恐惧。
这世上最让他害怕的东西就是死亡。
他已经摆脱死很久了,可是死神的影子又再度来到他身边,就笼罩在他头顶。
眼泪哗哗地从他眼眶里流下来。堂堂的鬼王,哭得既可怜又悲凉。
日轮感到手心里的那只小手动弹了。他原本睡得就不够熟,一有动静他便立即起来了。睁开眼的第一刻,他就看见男孩抽抽搭搭地哭着。对方的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春回止住了对方的出血,但是没有使他身上数百个伤口消失不见。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胸膛上,腿上,脚上,全是一个个令人心惊的小孔。男孩原本俊秀的小脸上,坑坑洼洼的一片。
他变成小丑八怪了。
日轮张开手臂,拢住了对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的小小躯体。
(好可怜)
哭吧哭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轻地拍击对方的背部,用耳语般的声音对他说。
男孩一把抓住日轮后背上的衣服,他憋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哇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日轮安静地流下了眼泪。
他说:我也不想死。
紫藤君知进来给无惨换药的时候,发现两个小鬼正在抱头痛哭。
他走上前,十分残暴地把两个人拉开了。
滚滚滚,别在我这里哭。紫藤君知没什么好脸色给这个女孩,他之前都被对方那一举动吓懵了。他想,拜托诶,我们都是人,给他病人吃人肉喝人血有个鬼用。又不是鬼鬼能够通过吃人来恢复力量。但是他又被后来发生的事情给震惊了。
如果用个不雅的词来说的还,那就是震撼他阿妈。
首先,他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能够流出青绿色的血液。
第二,他也不明白那些血液为什么使男孩身上那些一直在流血的伤口破洞恢复了。虽然外表上还有那么多坑洞,但是迟早会恢复过来的。就断恢复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紫藤君知认为,人只要活下来就好,哪管面貌什么的。大不了就找那种医师给他填个肉恢复一下绒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虽然女孩的血确实很神奇,但是紫藤君知当时真的被吓懵了。
再讲一次,他真的懵逼了。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疯狂的女孩从病床边拉开好吧,还是讲讲现在吧。
回你家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我这里又不是没有看护他的人,没必要让你在这里天天不睡觉候着他。快滚回家睡觉去,否则我就要拿扫帚赶你走了!紫藤君知嚷嚷道。因为老是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这让他的脾气愈发暴躁,而语言也越发粗鲁。如果他那大户人家的妻子知道了,怕是要气到心脏疼。
我没关系的日轮本想辩解道,但是他真的看见紫藤君知抄着扫帚朝他来了。于是他只好对男孩说:我还回来看你的。
他几乎是被紫藤君知扫出了闷。
一离开蝴蝶居,他就感觉非常疲倦。这几天的倦意一下子涌上来了。
日轮撑着自己回到炼狱家。
燕花正坐在街道口的碑前和珍珍玩。
啊,姐姐!小女孩看见来人,眼睛亮了。
日轮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来。
燕花说:哥哥今天还没有回来!明明昨天说好了要早点回家的!他这个大骗子!燕花妹妹非常生气地说道。
日轮闷哼出声,这样啊那我和你一起等吧。他擦了擦燕花边上的位置,然后坐下来一起等理寿郎。因为实在是太困了,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理寿郎终于来了。
哥哥哥哥,姐姐她睡着啦燕花放低了声音,把手捂在嘴巴上,小声地说道。
理寿郎叹了口气。
我背她回去好了。他轻轻托起因为太过疲倦而睡着了的妹妹,就这样把她带回了家。
燕花走在后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路口和他们家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
嗯
燕花妹妹思考不出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1.30!!!还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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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疼
疼啊。
浑身上下都在疼。
被朱弥礼的血荆棘所刺伤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那些疤痕还在。
鬼舞辻无惨只要伸出手,就会看到手臂上有一连串的小孔。
如果手是这样,那么身体的其他部分呢?
那么脸呢?
镜子!给我镜子!他支使着蝴蝶居里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原地冷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掏出一面镜子给他。镜面很粗糙,是那种一点点钱就可以在地摊上买到的破烂玩意。
无惨拿着那面镜子晃了一下,他从镜子上看见某张丑陋不堪的脸。
丑陋。
苍白的面部上充满了小孔,一连串的空汇集成一两个坑洼。右脸上有划开后形成的一大片疤,眼角被挑开,他只有一双梅红色的眼睛同原来一样。
恶心。
无惨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
他对着自己的这张脸,突然作呕。
他本应该愤怒的,但是因为还没有从死亡的恐惧当中完全挣脱出来,因此他对于自己的这张脸的怒火暂且可以不提。
可是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便开始暴怒,狂怒到想要杀人想要把这里的全部东西都砸烂。
鬼舞辻无惨高高地举起那面镜子。
只要丢下去,它就会粉身碎骨,而小姑娘的心就会卡啦一声碎掉。
然而
有病?砸人家镜子玩?紫藤君知一把抓住无惨的手,从他手中挑过那面镜子递给了一旁扯着衣服的小姑娘。
无惨的眉骨动了一下,脸上是没有丁点掩饰的厌恶。
紫藤君知冷哼一声,要养病就给我呆着,惹麻烦就滚出去。他对小姑娘说:不用管他了,你去休息吧。紫藤君知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有事要和你说。医师俯视着病床上令人讨厌的小鬼,你的右腿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休养三个月。至于你的皮肤自己想办法去吧,我可不会这种医术。男人放眼睛眯了眯,黑色的瞳孔里映入男孩爆出青筋的脸来。
紫藤君知讨厌这个叫做无哉的男孩。
明明主公说那么温柔的人,这个与主公有几分相似且姓名中也带了一个哉字的男孩,身上携带着令紫藤君知无比厌恶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坏种,天生的坏种。
坏到骨子里面的坏。
鬼舞辻无惨吊着眼角看着对方,眼睛当中露出一大片的眼白。
一个又一个。
这群人类。
若不是我
对,若不是他
自从变成这副样子以后,那群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类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冒犯他。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地火上浇油。
医师?医师?
帘子被撩起来一半。
日轮刚刚脱了道场服就来到这里了。因为最近这几天走得都很急,所以光一对此表现得很不满。虽然说再三道歉了,但是对方还是很生气地走掉了。
不过与其用生气这个词来形容,还不如说是恼怒。恼怒他把其他事情放在第一位。
紫藤君知眼皮一跳,噢,你来了啊。最近来得真勤快,又不是你亲弟弟。他忍不住多讲了几句。
日轮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紫藤君知走掉了。走之前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连连哦了几声,对,记得让他出去晒晒太阳。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在紫藤君知的观念里,没有什么是晒太阳治不好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桶热开水。
日轮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晒得太久了他身上会起疹子,是对阳光过敏吗?
紫藤君知耸了耸肩,也许。总之,晒晒总没有错。他用感慨似的语气说道: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不喜欢晒太阳的生物。嗯,我就是说鬼,身体机理绝对是出现问题了。他的话语声越来越低,最后整个人消失在帘子身后。
无惨眯着眼睛看着女孩。
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日轮关切地问道。他想要去摸摸对方裸露在外的那些布满小孔、一看就觉得很凄惨的皮肤,但是被无惨一把打开了。
日轮一点也不恼。
因为无哉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总是这个样子。
就像红花夜总是惹恼别人一样。
于是他只是口头上说:过段时间我们家就去把皮肤理好吧,腿怎么样?医师说你断了一根骨头,在这里。日轮点了点他小腿上某块部分。
的确,腿部没什么知觉
无惨抬起眼,梅红色的眼里逐渐堆积起一种负面的情绪。
我现在很丑吗?他说话的时候牙齿挤着牙齿,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不是这样的。脸长成什么样子也无所谓。日轮伸出去的手终于摸到了什么东西。
肌肤饥渴
你难道很在意这个吗?也许吧他自问自答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种状态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而已。
他们在意。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女孩,他们都在意。他们一看到我的脸就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我是一个垃圾!说到最后,无惨猛地拔高了音调,你呢?你也这么觉得吗?你在撒谎骗我!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不承认他在无理取闹。
其实在鬼眼中,鬼王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因为他这么说了,于是日轮与他对视。
他的黑眼睛和对方的红眼睛刚好对在一起。
我没有骗你。而且,大家都没有这么想过,是你想多了。
蝴蝶居的各位,见过各种各种重伤的病人,他们之中比无惨现在这幅模样更加凄惨、更加可怜的人并不在少数。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
并不是因为他心虚了,而是他发现了另外一种东西。
你的眼睛里有红色。他歪了歪头,模样既天真又带着明显的恶毒,我上次看见了,你的头发和眼睛全部变成红色了。虽然现在消失了,但是又开始慢慢变红了。
日轮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
他不知道也许这是变化。
不提这个了,你要出去晒太阳吗?这里有轮椅。
什么是轮椅?无惨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你坐在椅子上面,而我可以推着椅子带你出去的东西。
※
森林。
一只乌鸦嘎嘎两声后在赤发少年边上回旋。
这只乌鸦,是缘一三天前在一棵树下找到的。那颗树被人砍了一半,上头的乌鸦巢掉在地上。巢很简陋,里头青白色的蛋早就砸在地上碎光了,流了一地蛋液。而一只乌鸦,则倒在蛋液里面。
它的翅膀被割伤了。
想要它吗?虚问。
因为缘一捧着那只乌鸦超过了一分钟,所以虚这样问了。
缘一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抚过乌鸦被蛋液打湿的黏哒哒的头顶。
虚刺开自己的手指头,往对方的伤口上滴了一小滴血。
乌鸦的伤口很快地就愈合了。没一会儿,它就能自由地蹦蹦跳跳了。
缘一放下乌鸦,对虚说:走吧。
你不是想要他吗?虚以为他想要,所以才分享了自己的半滴血给乌鸦。
缘一说:我不能看它死掉。他的红眼睛虽然还是如此无神,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力量,当时,我看见你死掉了。所以我不能看见它也死掉。
虚说:噢。
乌鸦在原地跳了两下。
他看着救了自己的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小小的脑袋里面充满了疑惑。在看见救命恩人的脚步远了之后,它扑啦一下扇起翅膀,朝赤发少年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