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脑忽然震了一下,弹出408的消息:小宴快热潮期了。
陈厄回复:我知道。
Omega的热潮期很固定,他其实差不多记得庄宴的日子。
洗完澡下来,在书房里碰到庄宴。
漂亮少年脸皮很薄,害羞起来连眼角都是粉色。他不好意思讲,于是陈厄也装作不知道,跟平常一样在沙发上坐下。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光脑,庄宴动作很轻地凑过来。
陈厄抬起眼,庄宴脸颊这会儿没那么红了。
他睫毛微微垂着,流露出担忧。陈厄怔了怔,额头就被庄宴碰了一下。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庄宴问。
可前额的温度并不烫,因为刚洗完澡,甚至还带着点潮湿的凉意。
陈厄说:没有。
那怎么每天都很疲惫的样子,是训练太累了吗?
陈厄握着庄宴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Omega体温偏低,像一只染着丹桂香的柔软枕头。
他懒得说话,就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很多时候动作比言语要直白。
庄宴发现Alpha其实非常喜欢身体接触。
就算是之前特别生气那几回,他被庄宴碰一碰,甚至不需要亲吻与拥抱,也仿佛得到了安抚一样,很快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陈厄说:小宴。
庄宴嗯了一声,等他继续。
可是陈厄并没有什么别的要讲,只是笨拙地把下巴搁在庄宴的肩上。
他身体微微僵着,直到确定庄宴不会抗拒,才逐渐放松戒备,呼吸的节律变得舒缓。
良久。
庄宴以为陈厄又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陈厄立刻松手,蹙着眉望他。
庄宴说:我想去看看露台的葡萄熟了没有。
去吧。陈厄说。
庄宴出门后,他补了颗止痛药,坐在沙发上等待生效。
葡萄才刚刚结果没几天,显然还没熟。陈厄听到庄宴的脚步声,只在楼上徘徊了一小会儿,就往楼下去了。
陈厄稍微缓了缓,也站起来,走去一楼。
楼梯口转了个弯,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开放式的厨房里,Omega噙着笑,一边跟408聊天,一边准备水果。
陈厄走过去,注意到水池边上的果盘还只准备到一半。
庄宴擦擦手上的水,把一颗草莓喂到他嘴边。
他非常生疏地低下头,还差点咬到庄宴的手指。
其实只是唇稍稍蹭过去,可庄宴热腾腾地红了脸,仰头扫了Alpha一眼。
嘴里含着东西,就不方便说话,陈厄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草莓很甜,胸口却像是被羽毛撩着,心脏忽上忽下地怦怦跳动。
庄宴耳垂充血,低头切了片杨桃,又投喂过去:尝尝这个。
杨桃黄里透青,也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熟。陈厄就着庄宴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就被酸得脸都皱了。
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庄宴睁大眼睛,半秒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厄:
Alpha皱着眉,慢慢把杨桃片咽下去。他反问庄宴:你自己怎么不尝尝?
庄宴理直气壮:我怕酸。
说完又笑起来,他眼睛弯弯的,模样温柔极了,仿佛刚刚根本不是故意要捉弄人似的。
陈厄垂眸看看他,终究还是没生气,只嗯了一声。
下次让408别买这个,换一种水果。
无辜被波及的408:收到。
庄宴又花了点时间,把果盘准备好。杨桃最终只切了一个,一片片五角星的形状,堆在最顶上。
下面摆好草莓、葡萄和圣女果,陈厄再把刀接过来,切了几片西瓜。
Alpha把刀洗干净,然后端起果盘,低头问庄宴:等下我有点事,你要在厅里坐着,还是去书房?
庄宴问:你不是还没开始工作吗?
怎么又有事。
庄晋今天有空,顺便过来商量下线索。
庄宴不说话,但是眼神很柔软。
陈厄顿了顿,只好又说:应该不会太久,我估计庄晋也不想跟我多说。
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庄宴可太清楚庄晋的想法了。
他默然了小半秒,说:陈厄,你不用太给我哥哥面子。
陈厄望过去。
我哥哥性格很恶劣,庄宴一脸认真,胳膊肘堂而皇之地往Alpha那边拐,他要是对你说奇怪的话,你就用单手制服他,直接把他扔出家门。
我不会生气的。
陈厄微微一哂,知道这是庄宴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他在桌上放下果盘,给庄宴塞了一颗很甜的葡萄。Omega抬眸看他,一边吃一边用眼神不出声地说,听明白了吗?
就像是得到了偏袒一样。
陈厄揉了揉庄宴的头发:嗯。
此时此刻,庄晋已经到少将宅附近了。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弟弟都给陈厄拱了,还得亲自登门拜访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庄晋还要不要面子了!
但从系统内部看到了Alpha的病假报告之后,出于人道主义,庄晋心想,行吧。
在少将宅开满丁香花的院子里等了一小会儿,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还是庄宴,身上穿着小熊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颊瓷白,一副幼稚得不行的模样。
庄晋沉默半秒:怎么是你开的门,陈厄呢?
庄宴语气乖极了:陈厄在会议室等你。
庄晋黑着脸,上下扫了一眼弟弟。
他只不过是伤了翅膀,手又没事,怎么好意思像指使佣人一样指使你?
庄宴抬起头,顿时睁圆了眼睛。
两三秒后,才慢慢地问:哥哥,你刚刚说,陈厄翅膀受伤了?
气氛有点凝固。
庄晋忽然意识到不对:等等,一码归一码,小宴,你先解释下刚刚的事情。
是我自己要来迎接你的。
庄宴唇角向下抿着,脸上神色特别认真:所以刚刚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陈厄居然没告诉你?
静默了一小会儿,庄晋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经意间,还说错话了。
他没良心地找补:没告诉你就算了呗,反正也不算太严重,人还活着呢。既然陈厄不说,四舍五入,这跟没受伤也没啥区别。
庄宴垂下脑袋,半天没说话。
庄晋看不清弟弟的表情,只好顺手拨了拨他翘着的黑发。
行了小宴,多大点事,让哥哥先进去,好吗?
说完终于看到弟弟动了,漂亮少年低落地把自己领进门,然后问要喝什么。
水就行了。庄晋说。
过了一会儿,庄宴从厨房出来,捧着两杯水,指了指会议室:哥哥,你顺便帮我拿进去,好不好?
庄晋:?
我堂堂一个客人,还要亲自给主人端水?
但看在庄宴实在沮丧的份儿上,庄晋捏着鼻子忍了。
他从弟弟手里把玻璃杯接过来,好声好气地哄:瞧你现在的表情,我要是陈厄,我也肯定瞒着你。
庄宴凝视着地板,摇了摇头。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要是瞒得更好一点,你一直不知道,现在也不会难过。整件事情就直接过去了,不是吗?
庄宴睫毛轻颤,又摇了摇头。
他瓮声瓮气地说:哥哥,你去会议室吧,我想先静一静。
第46章 很难看
其实不是看不出来的,陈厄这段时间每天都苍白而疲倦。
往常精力充沛的Alpha,现在行动幅度稍微大一点,都要稍稍皱起眉。
陈厄在这方面笨拙又别扭,不论是过敏还是受伤,都藏起来,不愿意让庄宴看。
而且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就算难受得不行,也只是沉默地忍耐。
庄宴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极了。
他想,是不是因为陈厄还不够相信自己。
这仿佛是野生动物的习性,假如Alpha觉得不安心,就绝不敞开肚皮,袒露出弱点。
可庄宴茫然极了,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单纯热烈的少年人,连喜欢也来得直白而简单。而陈厄像蚌,有厚重的壳,把他的亲昵和示好全都拦在外面。
会议室的门关着,庄晋和陈厄在里面商量关于自己的事。
可能有些涉密的线索,庄宴不方便旁听。可他在客厅里等不下去,也无心吃果盘里的水果。
于是庄宴叹了口气,起身去二楼。
408在二楼走廊打扫卫生,见到他,就用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当作是打招呼:小宴。
AI助手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厄的病情。
庄宴垂眼看着它,在408的脑袋上贴了一个共犯的标签。
我去一下书房。庄宴说。
408:好的。
进了房间,庄宴把门虚掩上。门外的408继续打扫卫生,动静越来越远。
庄宴打开抽屉他以前从不翻动陈厄的东西,所以除了存放军方资料的暗柜,陈厄习惯了不上锁。
最上面的抽屉放着草稿纸,都是给庄宴用来画图与计算的。
中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庄宴两个字,连笔工整漂亮,落笔重,是陈厄的字迹。
庄宴怔了怔,想不起Alpha是什么时候写下,又是什么时候塞进来,偷偷地,放在抽屉靠里面,很隐蔽的地方。
书桌其他抽屉里,是自己的课本和资料。
书架下方连着柜子,庄宴一个个打开看。
今天天气热,他出了点薄汗,抿着唇找。
开了几个空柜子,终于打开靠边的柜门,找到了陈厄的透视片。
庄宴不是学医的,根本分不清翅膀骨骼的名字。但照片很直观,而且理解难度不大。
透视片按照时间顺序被整理好,从骨头断裂,到做完手术植入特殊内固定材料,再到现在的恢复期
不同角度的片子,庄宴坐在地毯上,一张张看过去。
他心脏被沉重的东西缠绕着,指尖发白地捏着透视片。
那么长的骨骼,在透视片中折损断裂。
然后被植入支架和钢钉,看起来就很疼得不行,陈厄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
庄宴眼眶发酸,沉默了很久,安安静静地把透视片放在一边。
柜子下面还有一些旧资料,看起来像废纸,翻过来,原来是以前的医嘱和病历。
Alpha这些年的记录,比自己一辈子的都多。
庄宴慢慢地,一页一页翻过去。他的喉咙被棉花一样柔软的苦涩滋味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少年低着头,从最近的病历,一路倒着看。
直到翻到之前,陈厄被冒牌货下药的那段时间。
原来他不是从边境回来休假,也是前线受了伤,需要静养等待痊愈。
也不知道究竟询问了什么,医生在记录中写,不建议将腺体切除。
Alpha失去腺体后,将无法维持半兽形态。假若有作战需求,建议患者寻求其它方式,解决信息素与易感期的问题。
庄宴怔了怔,抱着膝盖,合拢病历,把它放回柜子里。
会议室。
庄晋打开光脑,屏幕立刻亮起来,投影出藏在反抗军秘密据点地下空间里,庞大复杂的仪器。
他给陈厄看了一眼,然后问:就这个东西,对吧?
陈厄嗯了声。
这个项目相当复杂。一个团队在边境,由沈院士带队,实地调查仪器的结构和使用方式,消息上报给陈厄与军部。
另一个团队在中央星,从理论方面进行分析、计算与研究。庄晋能够从内部获得的,是这个团队的情报。
每周还有例会,以供交流与研讨。
但小宴的事情又不能在例会上说,而且庄晋心急得不行,干脆先来问问陈厄那边的进度。
平时两个不怎么对盘的人,现在倒难得取得了统一战线。
之前庄晋心想,妈的,要是被尚榆知道这事儿,他肯定得往死里嘲讽自己。
万幸陈厄态度像以往一样冷淡,有事说事,没因为弟弟的关系而特意套近乎。
于是庄晋也勉为其难,看在小宴的面子上,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庄晋说:我从国防部看到提交上来的文件资料,科学院那边提出假设,这个仪器的这部分
他用手指着,在屏幕上圈起一块地方。
是用来制造隧穿条件的。但我特意多问了一下,发现就算能制造合适的条件,让量子生物寄生到人体里,它的影响范围其实也没多大。
多大?陈厄问。
半径六千公里,差不多是一个星球的范围。
庄晋顿了顿,皱起眉:所以问题就在这里,小宴离边境的距离,是以光年来计算的。他究竟是怎么受到影响,然后被寄生的呢?
我这边也收到一条消息。
庄晋:你说。
目前被发现的量子生命,都寄生在反抗军身上,已经全部被控制起来,关在隔离地区。边防军负责看守审讯,获取情报。
说到审讯这两个字的时候,陈厄语调偏冷。庄晋是知道边防军手段的,机智地不去多问。
然后呢?
个别高层人员交代,Alpha说,在五年前,有一个量子生命,通过连续不断的寄生与隧穿,脱离族群,成功迁徙到其他星系。
庄晋脸色变了。
妈的,肯定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