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议员再施压一下。
卞薇叹了口气,语气间甚至带了点哭腔:我在他面前有多大话语权,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我找小燃试试,你别冲动。
可怎么谈,都没什么办法。陈鸿飞怒不可遏,陈燃油盐不进。
妈,陈燃说,舅舅不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废物,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没认清吗?他想说就让他说,反正现在这时候,也没人会认真听了。我们不如省点力气,处理好爸爸换届竞选的事情。
庭审当天,卞薇哭了一场,带着墨镜和遮阳帽出门,掩饰自己的泪眼和愁容。
卞流之前申请不公开审理,但这被庄宴拒绝了。于是法院附近人很多,旁听的,看热闹的,还有等在一边,准备一手新闻的记者。
她独自在二楼的走廊上,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离开庭还有十来分钟,庄宴到了。他是被自己Alpha送过来的,陈厄停下悬浮车,绕到另一旁,帮忙拉开车门。
许多围观者举着相机手机拍照,甚至有人打开闪光灯。
陈厄皱起眉,冷淡地扫了人群一眼。
刀锋一样淬过血的Alpha少将,眼神威严锋锐,信息素挟着磅礴的压迫感。
站在最前排的人稍稍退开两步,让出一条路,让陈厄护着庄宴,往法院的大门走去。
卞薇站在窗边,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的谢如芸。
比起陈鸿飞,陈厄确实更像自己的母亲,眉梢眼角带着一模一样淡漠骄傲的神态。
她勉强赢了谢如芸,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陈燃,却输给了谢如芸的儿子。
望尘莫及,一败涂地。
庄宴也是旁听。
公诉案件不需要他上庭,于是他坐在靠前排的椅子上,看着法官和律师的交流。
卞流一开始还恶狠狠地瞪陈厄,像极了一条疯狗。但因为庄宴提交给检察院的证据相当确凿,而且庭辩的结果,也逐渐倒向对卞流不利的那一边。
他脸上凶狠的神态,逐渐暗淡下去。
中途休庭,旁听者们陆陆续续地站起来。
庄宴懒得挪位置,就凑过去,捏捏陈厄的指尖。
陈厄侧脸线条严肃,连眼神也不带笑。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反握住庄宴的手,甚至用了点力,不给Omega挣脱的机会。
庄宴开口:看起来,庭审结果应该没什么悬念了。
差不多,想回去了?
Omega摇摇头:不急,还是先听完吧。
开庭三分钟前,人潮又缓缓涌进来。附近略微嘈杂,庄宴挨过来,忽然很轻地在他耳边说。
陈厄,以后你开心一点好不好?
呼吸扫在耳垂上,Alpha不吭声,耳廓开始泛红。
过了两三秒,他才艰涩地开口:人很多,别闹。
庄宴嗯了声,很乖地仰起脸,对陈厄笑。
下午庭审结束,法官宣布将另行择期宣判这是卞薇能为卞流争取到的最大的体面。
卞流被剃了板寸,双手铐在一起,表情难看极了。一步三回头地看卞薇,可最终还是被法警带走。
五日之内,判决书会被递送过来。
陈厄站起来,耐心地垂眸问:我带你回去?
嗯。
停车场在另一头,庄宴被陈厄安排在路边一个低调的地方,等自己把车开过来。
这里毕竟离必经之路不太远,偶尔有行人路过,注意到庄宴,就能发现他是最近这场风波的主角。
大家都很善良。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女孩,带着口罩,对庄宴笑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庄宴也向她们微笑。
不远处忽然传来骚动。庄宴有些好奇,往那边探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卞薇从法院的楼梯慢慢下来,准备坐自家的车回去。天色渐暗,她把墨镜取下来,遮阳帽斜斜罩在精心打理过的发髻上。
可是走了两步,就被人认出是卞薇的姐姐,陈鸿飞的妻子。
这里是法院门口,没人打算做太冲动的事。她无非是被啐了几口,并且当头迎来了几句辱骂
真不要脸。
像你们这种人,就该被挂在路灯上。
卞薇脸色发白,仓皇退了一小步,细瘦的背影显露出几分孤独无依的意味。
但庄宴记得,她当年用来羞辱陈厄的话,可比这难听而凶狠多了。
他没理会,转身走回原来的地方。悬浮车也到了,庄宴开门上车,副驾驶上坐好,拉上安全带。
陈厄。
单面玻璃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在安静的车厢里,陈厄按着Omega的后颈,倾身吻了吻他。
第70章 甜梦
那段时间,陈家基本上没传出什么好看的新闻。
听说陈鸿飞在国会里跟人大声争执,最后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摔门而去。
卞薇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出门,也许是自觉颜面尽失,在富太太的圈子里几乎销声匿迹。
陈燃一开始倒没怎么在乎,还像往常一样,出入各种慈善晚宴。
季丹丹刚好在剧组里忙着拍戏,没空去给当漂亮花瓶。小陈少略微有些形只影单,但依然打扮得西装革履,优雅体面。
被问起时,陈燃就笑:能有多大事,不过一点小风波罢了。他们在星网上吵得厉害,但落到现实中,还得看谁的根基更深厚。
而在这方面,陈厄哪比得上在名利场浸淫多年的陈鸿飞父子呢?
陈燃是这样想的。
晚宴中途,他陪政界要员一起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随便聊了几句联邦的规划方向。也算是相谈甚欢,只不过回大堂的时候,花园长廊灯光昏暗,陈燃被侍者不小心撞了一下,白衬衫顿时染上葡萄酒的颜色。
他心里微愠,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对要员说了声抱歉,然后去盥洗室处理。
但这种脏污,沾上了就很难弄干净。还好酒店就在旁边,陈燃急着赶回来,就抄小路走了一段。
那天街上有些喧闹,也许是附近放假的学生,在一起参加什么活动。
陈燃没在意,自顾自地闷头走。到了酒店门口,明晃晃的光映照下来,他皱着眉,曲起手臂遮挡衬衫上的紫色酒迹。
确实有群学生模样的人,在离电梯稍近的吧台旁,边笑边闹地聚会。
陈燃没怎么看他们,自顾自地按下电梯。
忽然听到有人喊:喂,那不是陈燃嘛?
陈燃忽觉不对,抬起头。
就那整天正事不干,仗着家里有钱到处钻营,还指示自己舅舅倒打一把去污蔑人的陈燃吗?
学生们哄堂大笑。
陈燃忍着怒火,打算等电梯一来就走。
但学生那边吹了声口哨,带着嘲弄的意味。陈燃忍无可忍,准备斥责一下这群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但一转身,就看到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过来。
他来不及躲闪,啪的一声,乱七八糟的彩色纸片顿时糊了一脸。
陈燃气得发抖,用手把眼睛旁边的纸片抹掉。
只是那种用来庆祝的礼花筒,学生们笑得前俯后仰,指着陈燃拍桌子说:瞧瞧,把他都吓成什么样了。
电梯门终于打开。
同一时间,光脑也响了起来。陈燃赶时间,走进电梯里,一边拼命按着关门键,一边开口:
丹丹吗?没什么急事的话,我们等下聊,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他的未婚妻说:对不起陈燃,这件事很重要,我我想现在就跟你谈好。
陈燃望着自己在电梯璧上的倒影。当他不笑的时候,模样阴郁,身上还粘着酒和纸片,看起来狼狈得不行。
什么事?他语调冷下去。
我们退婚,好吗?
电梯升到了十六楼,陈燃脸色铁青地走出去,找到自己更衣的房间。
他半晌也没开口,就听到季丹丹开口:我知道在这个时间点,提出退婚,好像有些过分。但是陈燃,我我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
她又说:主要是我跟你有一些观念上的分歧。毕竟,陈家家大业大,而我出身小门小户,实在有点配不上。
但不管怎么说,话里话外,都是咬死了要退婚的意思。
陈燃气笑了:季丹丹,你他妈知不知道,我选你,无非是因为你长得好。不然,我什么未婚妻找不着?
季丹丹柔柔地说:是,陈燃,你再找一个吧,全怪我对不起你。
陈燃骂了句脏话,把光脑挂断,扔在床上。
他应该抓紧时间洗澡换衣服,趁着晚宴结束之前,光鲜亮丽地赶回去,找人多聊几句。
可是不知道怎么,却像是泄劲了一样,没什么力气动。
也许是隐隐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预感。
陈燃僵着脊背,心里全是屈辱与不甘。
所谓树倒猢狲散。
陈家虽然还没真的到垮台的那一步,但多数嗅觉灵敏的合作伙伴,已经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往年换届竞选之前,陈家必然门庭若市。陈鸿飞得从早上开始接待应酬,一直忙碌到深夜。
但今年格外冷清,就连几个常常往来的合作伙伴,都找了事务繁忙的借口,没有登门拜访。
眼见陈家变成这样,联名索赔的几大家族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继续折腾太多,以免成为舆论众矢之的。
所有争议,就这样慢慢冷处理了下来。
军部堆积了小山一样高的事务,等着陈厄回去处理。陈厄清晨出门前对庄宴说:晚上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庄宴很乖地应了一声。
可是一直到深夜,庄宴做完设计,都没听到陈厄回来的动静。
庄宴试着给陈厄发了个猫咪睡觉的表情包,心想,他应该不会忽然有急事,要出差去别的地方吧。
可是半天也没等到回复。
反而是庄宴自己累极了,在沙发上捏着光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半夜,他忽然惊醒。也许是刚从外面回来,陈厄指尖带着仲夏夜微润的凉意。
Alpha碰碰庄宴的眼角,附身将人抱在怀里。
吵醒你了?
庄宴睡眼迷离地摇摇头。
他很困,所就懵懵懂懂地把自己的脸埋在陈厄衣角。嗅着酒味,又有点要睡过去的意思。
陈厄低声说:我带你回房间睡。
可回到房间,被放在床上之后,庄宴又扑腾着捉住陈厄的衣袖。
你呢?
因为没完全清醒,庄宴讲话还带着点黏糊的意味。陈厄顺了顺他的额发,说:
去洗漱,很快就过来。
庄宴慢慢地说:那我等你。
陈厄嗯了声,走出房门,去用比较远的浴室,以免吵到Omega。
陈厄出去之后,庄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意终于稍稍退去,整个人也逐渐清醒起来。
他坐起来,抱着被子等了一会儿。陈厄洗漱向来很快,不过十多分钟,就换好衣服回到房间。
庄宴软绵绵地深伸手,让Alpha进被窝,然后很近很亲密地贴在一起。
陈厄看起来还没多少倦意。
庄宴问: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忙了?
就这几天,以后会早点回来。
庄宴蹭蹭Alpha的颈窝,闭上眼睛。不一会儿,陈厄就和往常一样,像揉小猫似的捏捏他的脖子。
小宴,再攒些资历,过几年我应该可以升中将。
嗯。
他说:这回可能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小宴,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庄宴轻轻的,又用鼻音说:嗯。
庄宴在心里想,我不怕。
但没说出口,因为那时候陈厄在温柔克制地吻自己。他如同喜欢身体接触一样喜欢亲吻,尤其是当这种,刚讲完令人不自在的情话的时候。
陈厄像一把锋锐的刀。他从少年时代起就走在一条荆棘路上,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才得以完成自我救赎。
被放开之后,庄宴闷闷说:反正我人缘很好的。
可以跟你中和一下。
陈厄垂着眼,从胸膛深处嗯了一声。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放松,仿佛外出捕猎的野生动物回到窝里,打着呼噜跟自己的伴侣相互贴贴蹭蹭。
庄宴困得很快,不一会儿呼吸就逐渐悠长。睫毛颤颤的,开始做不知道什么样的梦。
陈厄略微有些倦意,但又觉得还能熬。
小宴。
他知道庄宴已经睡着了,所以只用嘴唇碰了碰Omega的眼睫。
再过几年,陈厄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那晚,庄宴陷在一个细碎绵软的梦境里。
他跟陈厄在祝福中结婚,一起生活。过段时间,又养了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孩,会扑腾着白翅膀,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陈厄总蹙着眉,把小孩拎起来,仔细检查翅膀的发育情况。庄宴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问:你在担心什么?这又不会遗传。
然后Alpha不说话,只是低头亲一亲他。
睁开眼睛时,窗外是蒙蒙亮的朝阳。
陈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间,庄宴稍微动一动,就把Alpha也弄醒了。
他仰起头,凝望着陈厄。清晨六点,气氛像打翻了桂花酒一样浓稠。陈厄眼眸半闭地吻上来,然后用掌心遮住庄宴的眼睛。
庄宴挣了挣,轻声问:你要回军部吗?
九点。
那还有不少时间。
Alpha翅膀安抚似的蹭着庄宴的侧脸,用羽毛轻轻撩他的耳垂。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陈厄咬着牙关,节律倒比从前温和。
只是很久,而且很煎熬。
慢得庄宴忍不住眼角泛红,像是溺水一样,伸手抱住Alpha的背。
右边肩胛骨上,只有一小截残缺的翅膀。被稍微碰一碰,就扑棱棱地拍着庄宴的指尖。
陈厄眉心皱着,呼吸压抑而凌乱。
却纵容了这样的动作,他沉哑地说:小宴,再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