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头御匠?”
“不错,这金头二字,本是赏赐给大内侍卫的,御匠则是皇庄之中,专门为宗室打造用具的匠人。”赵祯缓缓道:“知应办义学,朕看得出来,是为了培养工匠。虽然朕与几位大臣都不理解知应这是在做什么,但……”
“但知应是朕十几年的兄弟,这十几年来,知应做的事情,又错了几件呢?朕无条件信任知应,只要知应想办的,朕定会支持。外面那些能工巧匠,有时候花钱也请不来,有了这金头御匠的名头之后,知应不就又方便一些?”
“哈哈……有陛下这金头御匠的名头,外面那些能工巧匠,定会趋之若鹜,为陛下办事的。”陈初六拱手道,随即便从御苑中出来了,脚步都轻快了些。
从赵祯这里,陈初六已是得到了支持,而且从他口中,陈初六更是知道了朝中这几位大臣对此的态度。既然这样,腰杆就硬了许多。
回到礼部右衙门,陈初六将先前发往开封十六个县的文书又拿了出来,将其中的措辞改得极为严厉,不可商量。
朝廷三品大员,礼部侍郎,堂堂内相,用这等严厉的用词,一群芝麻粒大的县令,就算胆子再大,有岂敢再次违拗?陈初六要是真来了脾气,就算你身后靠山再硬,也能在你扳倒陈初六之前,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官威!
但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陈初六这是得了谁的支持,竟敢强行推行义学。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外头议论不止了。在这之中,颇为尴尬的一人,便是开封府知府庞籍。庞籍为人正直,倒是名臣。
陈初六绕过他,直接发文给县里,这就是忽视了他这个知府,有了僭越的嫌疑。按朝廷的规矩,朝廷再大的事情,也需要层层下发。像这样绕过一级直接下发,除非是特事特办,过后还是得要解释的。而陈初六这边,一句解释也没有。
礼部右衙门之中,刘沆、高阳二人,俱是穿着官服。宋代幕职官,皆是朝廷供养,陈初六给刘沆、高阳二人,捐了一个监生的出身,眼下这两人也是六品的礼部员外郎,算是光耀门楣了。
可以说只要陈初六不倒,这两人将来就一直有官可做,做到六部主事,甚至路府大员也说不定的事情。要是得到天子赏识,赐个进士出身,那更了不得了。
要是陈初六一不小心行差踏错,这二人也照样可在官场之中,安度一生。至少说,这辈子乃至子孙都不要受普通百姓之苦了。
刘沆捧着一堆公文来了,道:“东翁,这是十四个县报回来的公文,还有两个县没消息,估摸着这几天会报来,但估摸着也不会来了。还有这里是新出来的三份报纸,东翁看过之后,明日就要印发了。”
陈初六拿过报纸,将上面的标题,稍微扫了一眼,看到其中有对义学的评论,便多看了一眼,随即交给高阳道:“高阳,你且将这些文章仔细看看,若有谬误就圈出来,打回去即可。”
高阳接了过去,道:“东翁,这几篇批义学的文章,不用删掉?”
陈初六信心满满地道:“有批评的是好事,说明咱们的义学,至少打开了名声。有人批,自然也有人写文章批批咱们的人,这早已用不着咱们下场与他们做过多纠缠。何况这些人,也没批到点子上。”
“就拿李淑这篇文章来说,无非就是说义学之办五年,还只教三年的文字,谈不到为往圣继绝学,乃是下乘事功。但事功不分高低,本官早已将此谬论驳斥了,他却老调重弹,真乃黔驴技穷耳!”
“对了,听说李淑李学士,也要在开封府兴办义学。”刘沆忽然在一旁道:“只不过听底下的人说,李学士正是为了与东翁怄气,东翁办这偏重工匠的义学,他却 要办……办那什么师学,也就是将授课也当成一门学问。”
“师范?”陈初六眉头一皱,这李淑别误打误撞,将师范给弄出来了,仔细一问,还真有那么一点回事。但李淑此举,完全只是为了怄气而已。
陈初六招收七岁蒙童,李淑则是招收七七四十九岁老头。这七岁蒙童没读过书,而那七七四十九岁的老头,则是读书读到了一半,结果没考上功名的人。他将这些人聚集起来,聘请名师,教导这些老头教书的办法。
也是三年制,这些老头学了教书的办法之后,就能在村里开办社学,招收蒙童开蒙。这从面上来看,是给了那些落魄仕人面子,照顾了仕人阶层。按陈初六想来,他要是办成了,这也是一番功绩,青史留名啊……
况且李淑若真培养了这么多教书匠,那这些教书匠再给孩子们开蒙之时,会说陈初六的好话么?果然如李淑自己所讲,他擅长百年树人,现在就挖陈初六墙脚来了。
但这件事好是好,可让朝廷出钱,或者让官府抠出嘴里一块肉来,去照顾那些落魄仕人,这也是一件难事。地方官府抵触义学,说不能便宜了那些工匠,其实是借口,归根结底他们就是不想出钱罢了。
陈初六想到这里,摇头一笑:“这个李献臣是个人才,只可惜性格上有些狭仄,格局太小,要是他与本官联手,办这义学,不早就踏上了登天之梯?为了他那位族叔的事情,竟然要与本官相斗,实属不智。”
刘沆、高阳在一旁俱是道:“东翁,这等跳梁小丑,不值得东翁拿正眼瞧他一眼,就如东翁方才所讲,自然有人会去骂他的。”
陈初六微微颔首:“只不过,他想办的这义学,我倒是觉得有点意思,将来也许我也要拿来用的。对了,你们去找黑子,让他驾车在门外等我,要去开封府。”
“找庞知府么?”
“不错,越过他传文十六县,在场面上算是伤了他的面子。这是我特意这么办的,现在时机成熟了,也是时候找他说清楚此事。”陈初六将那十四封文书收拢收拢,便从礼部右衙门前往东门。可在半道上,却是不巧,迎面碰到了李淑。
陈初六还未开口,那李淑简单行了一个下官之礼,抬起头便开口道:“陈学士匆匆行走是去哪里?下官那篇文章,你是看了吧,不知能否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