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时,他的脸上已恢复成了惯常的面无表情。
虞昭坐在床边,看着傅止渊越靠越近。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宫嬷来侯府教她的各种规矩,傅止渊周身的气势极有压迫性,自从进门后视线便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弄得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新婚之夜要做什么来着?
虞昭的大脑一片空白。
平心而论,傅止渊的美貌是极具杀伤力的。在封后大典上她站在他身旁,因身高原因并没怎么看清,可如今离得近了,虞昭才真正感受到这张脸有多么地迷惑人心。
譬如现在,傅止渊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她发顶上,她就无法抬起头来和他对视。虽然心中的恐惧仍在,但虞昭却模模糊糊地觉得,让她不敢抬头的,是另一种莫名的情绪。
但是……这样做好像是不对的。
虞昭咬了咬下唇,努力回想着宫嬷的教导。
片刻后,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揪住了傅止渊的袖角,终于抬起了头。撞进那双幽深的眼眸时,虞昭的睫毛颤了颤,但她终究没有移开,而是试探着开了口。
“陛、陛下?”
傅止渊忍着心中的醋意,闭了眼。
他不想听她喊这个,不是“陛下”,不是!
他压着怒意淡声问:“是谁教你这样喊的?”
虞昭揪着他袖角的手一僵。
察觉到暴君话里的怒意,她急忙改了口:“我……臣女……”。慌乱之中,她甚至立起身来想跪下请罪,只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一双大手就按到了她的肩上。
傅止渊的口气愈加不好,“坐好。”
他蹲下身来,和自己的小皇后平视。
傅止渊打量着虞昭那张布满惧意的脸,心中的涩意又浓了几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皇后,是我的妻子,为什么要喊我陛下?”
傅止渊自认为这样一句话足以让小皇后明白——自己想听她喊“夫君”,却不成想这话一出,小皇后的脸色越发差了,眼眶红了一圈,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涌出来了。
傅止渊握着她肩膀的手忽然就松了些。
自己的靠近当真令她如此厌恶吗?他不过是想同她说几句话罢了。
这样自怜自艾的想法还未持续半分钟,另一种念头就占据了傅止渊的大脑,令他不禁没放开虞昭,反倒干脆直接坐到了虞昭身旁,一把将她抱了过来。
他想,厌恶便厌恶,反正娶她之前,他便已知道了这姑娘喜欢的是苏宴。但那又如何?现在娶了她的人是他,他想抱便抱!
思及此,傅止渊不但没有松手,反倒将虞昭抱得更紧了些。
虞昭被他忽然的拥抱吓了一跳,连一开始想做什么都忘了。
她战战兢兢地坐在这暴君怀里,感受着这人浑身萦绕的低气压,暗自揣测该怎么做才能讨得他欢心。
腰被他箍得死紧,虞昭不得已只能将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想起方才这人的种种举动,隐隐有了些揣测。
片刻,她轻轻伸出手回抱住了男人的腰。
果不其然,这人连肩背都僵硬了几分。
虞昭轻勾嘴角。
冷静下来后,她总算是分析出这暴君是要什么了。
她微微抬起头,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夫君?”
声音软糯清甜,像酿得醉人的桃花酒。
虞昭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周身的凌厉气势淡了。
好半晌,她才听见这人僵硬且低哑的嗓音,“嗯。”
虞昭的眸子狡黠地弯了弯。
她刚想再故技重施,让这人先放开她,却忽地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虞昭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压在了身下。
虞昭呼吸一停,本能地便伸手去推他。
可刚触上这人的胸膛,她的手就僵住了,她在做什么?她现在可是皇后,他要、要对她做那种事不是正常的吗?她要是拒绝了他,这暴君会生气的吧?
虞昭方才镇定自若的模样慌了一瞬。
她僵着手不知如何动作,满脑子都是完了惹到暴君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傅止渊却只是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儿,便翻身躺在了侧边。
他的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像是怕她跑了。
虞昭赶忙讨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那人却拉过一旁的被褥,盖住两人,似是累极了,“睡觉吧。”
虞昭有些心虚,她总觉得,这男人看穿了她先前的小把戏。
但不用行周公之礼,虞昭乐得高兴,她便将就着在傅止渊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了。
微弱的烛火里,傅止渊却没有合眼。
他久久地静静盯着那张明艳娇憨的睡颜,将怀里柔软的身体越搂越紧。
虞昭……
昭昭……
第5章 祭拜 他要他的昭昭,荣华富贵、宠爱万……
次日。
虞昭从被窝中醒来。
她尚以为自己仍在康平候府的蘅梧院,便张开双臂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怀玉。”
怀玉立在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站岗。她根本没听到虞昭的呼唤。
当然,就算听到了,怀玉也是不会进去的。
皇帝昨夜赶走了所有宫人,现下还在里面没出来呢,谁敢进去?
虞昭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之内是浅金色的帐幔,她神思回笼,总算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了。
后背传来的灼热视线令虞昭感到了几分不自在,她想轻手轻脚地拨开那人箍在她腰间的手,但才刚刚搭上,那只手就反手捉住了她的手,“去哪里?”
她软下嗓音,“陛下,该起了。”
那只手缓缓摩挲她的指骨,语气慢条斯理,“换个称呼,私下里,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缓缓把她扳过来,垂下视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记住了,傅止渊,我的名字。”
“你喊一声我听听。”
虞昭一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磕磕绊绊才开了口,“止、止渊。”
她不敢连名带姓地叫他,只喊了后两个字。
“不够亲昵。”
他缓缓拂过她的嘴唇,神色冷冷淡淡。
“喊我……傅小六。”
傅、傅小六?
虞昭被这三个字梗得咬了下舌。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目光躲闪,两颊微微鼓起,就是没有像先前一般开口。
“不喊?”
傅止渊挑了挑眉,忽地凑近了她,咬着她的唇浅浅厮磨。
小姑娘在怀里挣扎得厉害,可傅止渊一只手却紧紧箍住她不放。
她被弄得受不了,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傅小六。”
傅止渊倏地低笑了一声,将虞昭整个抱进怀里,“嗯,”停顿片刻,“昭昭。”
“替我更衣。”
说完这一句,傅止渊忽地放开了她,从容下了榻。留下虞昭呆呆侧躺在床上,使劲儿搓了下烧红的耳朵。
不能为美色所惑,虞昭,冷静,冷静。
虞昭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
屏风外,傅止渊已唤来了服侍的内侍与宮婢。他们正端着一众盥洗之物,排成两列恭敬站着。
她走出去,命内侍宮婢们替两人洗漱。
然而这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宮婢要服侍她束发时,傅止渊忽地皱了眉,“停下。”
虞昭和宮婢都吓了一跳,那婢女更是直接放下篦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泣声道:“陛下饶命……陛下……”
虞昭的心忽然一沉。
看着宮婢的反应,虞昭终于从早上的旖旎氛围中清醒过来,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众人口中阴晴不定的暴君,是……上辈子抄了康平候府、斩了苏宴满门的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傅止渊松了眉,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起来吧,朕只是想亲自给皇后束发,如此大反应作甚?吓到皇后可就不好了。”
宫女战战兢兢地起了身,退下了。
留下虞昭披散着头发独自坐在木凳上。
“昭昭这一头乌发长得极好,光滑柔顺,比宫里的锦缎还好上几分。”铜镜中,傅止渊立在她身后,用梳子缓缓地从发头梳到发尾。他神情专注,嘴角含笑,认真的模样仿佛真的在给爱妻梳发。
可虞昭却知道不是的。
他们不过昨天才刚刚见面,甚至……连昨夜大婚时,周公之礼都未行。明明是陌生人,皇帝却这般对她,大概是因为她是他的皇后,可皇帝为什么又突然要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