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你是不是醒了?奴婢刚刚听到屋内有响动……”
季妧僵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关山也不知什么时候脱的鞋,掀开被子抱着她一个翻滚躺倒,落下的棉被正好将俩人包的严严实实。
季妧“……”
按说,守夜的丫鬟是要在主子床边打地铺的,至不济也得歇在外间,以便主子呼唤时能够及时响应。
季妧不需要人伺候,更别说大半夜将人拾掇起来伺候自己喝口水如个厕这种缺德事。丫鬟们硬要值夜的话,就让她们歇在隔壁耳房,既不用担心受罚,还能睡的舒服些。
外面敲门的正是今晚的守夜丫鬟,里面也闩上了,将人糊弄走就是,难道还担心丫鬟破门而入?
季妧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关山在耍赖。
奈何趴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便用小腿踹了他一下。
“松开。”
关山大长腿一压,将她那两只作乱的腿给镇压住了。
“我进门时将门闩拨掉了。”顿了顿,补充道,“忘了闩。”
季妧“……”
守夜丫鬟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担忧,隐隐急切起来。
“季姑娘?季姑娘?奴婢进去了。”
“别!”季妧仓促出声后,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刚刚起夜时不小心撞了东西。”
守夜丫鬟放下心来,问“季姑娘要不要奴婢进去伺候。”
“不用了。”季妧深怕她推门进来,忙道,“我已经重新躺下,就要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那季姑娘再有事的话,记得喊奴婢们。”
“好……”
直听到脚步声往东边去了,季妧才长松一口气。
见她似是吓着了,关山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门闩上了。”
季妧豁然抬头,牙咬的咯吱响“你再说一遍?”
关山避开门闩,提醒道“这次招来的是守夜丫鬟,下次招来的许是巡夜侍卫,王府侍卫训练有素,我进来颇费了番功夫。”
再费功夫,不还是进来了?
季妧哼笑“招来了更好,正好将你这偷香窃玉之徒抓去。”
嘴里这么说着,声音还是小了下去。
“并非偷香窃玉,只是来看我的娘子,不过——”
关山一只手托着她的背,腾出的那只手穿梭在她丰盈柔顺的发间。
“娘子是不是该跟为夫解释一下,刚刚那丫鬟为何称你为季姑娘?”
第685章 陪我
关山的声音辨不出情绪,不过抚摸她头发的动作,缓缓的,慢慢的,让季妧心里毛毛的。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她眼神飘闪了一会儿。
“这事吧,说来话长,我……”
细一想,不对呀!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不该是关山心虚,关山解释吗?
倒好意思,倒打一耙,质问起她来了。
季妧蓄足了力,狠狠推了他一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吧?无故消失三天以上,我就对外宣布守寡。你一言不发玩失踪,一失踪就是三个多月,作为我‘亡夫’,坟头的草都多高了,你管别人叫我季姑娘还是季娘子。”
关山沉默半晌,解释道“并非有意失踪,温如舒用了药的缘故,醒来时我人已经离开邺阳,想过亲自返回将情况告知于你,但京中那边又有我必须要见的人。”
季妧早已猜到关山当初的离开不简单,但——
“你敢说你的离开不是早有预谋?温如舒早就到了邺阳,你也提前嘱咐过小舟,恰逢温如舒出手,你觉得时机成熟,所以顺水推舟,是不是?正如姓温所说,你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暗算的人,若是谁给你下个药都能将你弄走,怕是一百条命都不够霍霍。”
“我确实提早做了离开的打算,但并没有打算不告而别,只是话到嘴边,常常不知如何,总想着或许可以再推迟一下……”
温如舒曾警告他再在温柔乡待下去就废了,这话不对,但也说明了一些问题。至少在遇到季妧之前,他从不会惮于离别,更不会如此优柔寡断。
“下药的事,我和温如舒相识多年,他下药的伎俩数年如一日的单调,吃食、茶水、杯具……没想到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竟是精进了不少,而我当时从他口中听说了些事,心神失守,大意之下,着了他的道。”
关山拉过她不安分的那只手,包在掌心握了握。
“我让人捎信给你,你收到了,不算一言不发。”
“两行,二十六个字,语焉不详,没头没尾——你那也算是信?我告诉你,马后炮不管用。”
季妧胸口起伏大了些,被气的。
“说到信,温如舒替你转交的那封才算。‘再生之恩,铭感五内,娶了我就算是报答了,奈何忠义难两全,京中有家有业,还有长辈待尽孝’……怎么,把这封信选择性遗忘了?这可是你的亲笔。”
关山不说话了。
“还有呢。”季妧继续复述给他听。
“温如舒还劝我要有自知之明,说你太优秀,我一个乡下女子高攀不起,京中有更高贵等着你。
人家一片痴心,等了你五年,你不能负人家,只能负了我……”
关山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她嘚啵个不停的嘴。
“信不是我写的。”
气压低沉了许多,估计也是气的。
“上次揍轻了。”
这意思,明显是已经揍过温如舒了。
季妧扒拉开他的手,勉强顺了些气。
“揍人家干嘛呀?人家也是替你着想,想让你娶名门千金贵胄之后呢。你刚刚不也说京中有你必须要见的人?是你那个未婚妻吧?叫什么来着,郑华蕤好像。你紧赶慢赶想赶在九月中旬前回去,还不是因为她那天出嫁,你怕新郎不是你。”
“她不是我未婚妻。”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可惜季妧不信。
“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打算瞒着我啊,寇将军?寇长卿将军?”
关山顿了顿“我也不是寇长卿。”
季妧气笑了,笑着笑着冷了脸,也冷了心。
“若你只有满腹谎言,那我们不见也罢,你走吧。”
某人仍然不动如山,季妧肺都要气炸了,手脚并用推他踹他,同时拿话威胁他。
“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关山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
“不是谎言,我回京确实是为了见一个必见之人,那人不是别人,是从小抚育我长大的泰叔。”
“那明日带我见见你口中的泰叔如何?”
关山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久。
“他死了。”
声音平静,并无异常。
“我回京之后,费了番周折,也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季妧就是想气气他,并非真的不信他。
万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安慰还是该怎样。
“他,是你亲戚?”
“他是神武将军府的前管家,后来是看守庄子的一老奴,也是我唯一的……”
关山说到一半便消了音,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泰叔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他曾经以为是亲人,但泰叔面对他时一直自称老奴……
季妧从陡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中,莫名感觉到一丝难以言说的……迷惘?甚至有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不许心软”、“要有原则”、“不能让他扯开话题”、“他今天必须交代清楚”……这些话在脑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才勉强将那股冲动压下。
“虽然遗憾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但,泰叔知道你还好好活着,必然是欣慰的。”
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季妧继续往下。
“既然你主动提起了神武将军府,我也来说说。府中那个神武将军我见过了,跟你长的很像,装的也很像,但他上得了马,却未必提得起刀,所以绝对不是纵横疆场的寇大将军。而郑华蕤万德二年与寇长卿订的婚约,那时冒牌货还没出现呢吧,还说与你无关?”
关山低头,将额抵上她的额头,而后又滑至她的颈边。
季妧想让他严肃点,话没说清楚前先别乱占便宜。但想想他刚刚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郑华蕤确实是寇长卿的未婚妻,但我不是寇长卿。我没有未婚妻,只有一个妻子,她叫季妧。”
季妧被前两句绕的一头雾水,但听到后半截,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
“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想蒙混过关。我跟你说……”
季妧忽然觉得不对劲。
喷拂在她颈侧的呼吸频率渐渐慢了下来。这是睡着了?还是病了。
赶忙探了探额头,没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