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殷氏非但不肯喂养大儿子,撒手将他完全交给乳母,还将他迁出了主院。母亲未尽其责,难道还指望孩子仍保存着对母亲的依恋?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可惜人心若被猪油给蒙了,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带去一次,殷氏的厌恶就多一分,寇安世见此情况,慢慢也放弃了,就是觉得亏欠了大儿子,唯有自己多疼他几分。
但他军务繁忙,差不多小半月才能回府一回,并不能时时陪伴,但只要回来,肯定会率先去看大儿子。
季妧听到这,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
照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是将军看上了狄娘,两人日久生情什么的吧?
一个是主顾,一个是乳母,未免也太……
季妧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接受不能。
不是有人做过一项相关研究吗?大凡发生婚外情的人,其父母或祖辈十之也都发生过婚外情。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判定出轨基因一定会遗传,即便遗传也是心理上多过生理上,更多的还是个人主观上的选择。
但家风不正肯定是没跑了。
一个家风不正的家庭,教养出的后代,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不良影响。是以季妧一直秉信,女孩子结婚,不能光看你爱的那个人如何,还要看看他的家人如何。未必一定要门当户对,至少要家风良好、三观契合才行。
她当然知道这套在古代既说不通也行不通,所以她不会拿去要求别人,却也无法让自己完全随大流。
对于关山,她暂时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同一胎出来的寇长卿却恰好相反,正妻小妾通房一个不少,标准的合家欢。
虽然这些在当前情境下算不上出轨,但他背着郑华蕤夜探桐花巷,即便图谋的是别的,也难说就没有花花肠子。
若是未来公公也这样的话……
“你爹不会是看上狄娘了吧?”
对上关山的视线,季妧赶忙换了种说法。
“或者是狄娘看上了你爹?”
话落,顿了顿。
“当然,如果你觉得小辈议论长辈的事失之恭敬,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恭敬的。”关山神色淡淡,“狄娘确实看上了我爹。”
季妧“……”
她哦了一声,对于接下来的事瞬间没兴致再听。
无外乎就是将军出轨乳母,然后主母大战小三,最后主母完胜的桥段。
而且让儿子亲口讲述老子的风流韵事,也挺为难的。
季妧正想让跳过这节,关山后面又跟了一句。
“狄娘想要我爹的命。”
季妧瞪大眼,对于这样的转折有些理解不能。
“是因爱生恨?还是爱而不得?”
关山却道“与儿女情长无关,跟家仇国恨有关——狄娘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复仇来的。”
那这必然不是一般的仇了,毕竟都扯上国恨了。
“狄娘是异国人。”
关山颔首“西狄,可曾听说过?”
第693章 还是心疼
季妧一下子没想起来。
稍动了动脑子才回想起她曾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宛丘客栈,景明珠说过!
“我听说你爹曾经出征过西狄。”
关山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这些。
“那你也一定听说过,他还屠了西狄一城。”
季妧没法评判,只能道“是西狄先屠了咱们边境。”
西狄屠杀大周子民在先,便该承受因此带来的结果,即便百姓是无辜的,但铁蹄之下,从来就没有公道可言。惨死的大周子民没有,被屠的西狄子民也没有。
“两国交战,最苦的是天下百姓,尤其是挨近边境的那些,因为最先家破人亡的就是他们。当这种情况发生,他们往往不会去管是谁挑起的战事,只知道是对面的人屠杀了他们的亲人。”
听不到这,季妧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狄娘是西狄人。是专门培养的细作?”
“不是细作,就是一普通妇人。祖祖辈辈、嫁人生子都在西狄边陲,然后一夜之间,满城被屠,爹娘夫君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全死了,只有当时在地窖扒菜的她活了下来。”
“所以她就潜入大周,潜入你爹的驻地,伺机复仇?”
仇恨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能让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举起屠刀。
“那她给你当乳母,怕也不是巧合。”
“她辗转到了边关,自卖自身时被屠户买下,后来还有了身孕。不过……”关山声音沉了沉,“我出生前几天,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就为了以乳母的身份进府?那、那她怎么知道你们府上就一定会请乳母,要是进不成……”
一个母亲,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啊!
季妧惊愕到几乎失语。
关山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屠户发现她一直在喝避子汤,多番殴打施暴之后,才有的那个孩子。”
季妧恍然。
狄娘一心相为夫君和死去的儿女报仇,不得已委身屠户,哪里会真的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何况是家暴得来的孽种。
满心仇恨湮灭了母爱的本能,牺牲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便理所当然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泰叔审出来的。”
季妧还是觉得古怪。
“殷氏生产前后,精神和身体一直不好,会不会跟狄娘有关?”
不然未免太巧合了些。
关山皱了皱眉“倒是没听泰叔提过这点。”
好吧。
不管是不是提前布局,左右都已经死无对证。
只不知十月怀胎诞下的小生命,又被自己亲手扼杀,狄娘可曾后悔过。
应该是有一点的吧,不然也不会把关山当成亲生儿子。
季妧忽然顿住。
“她认为是你爹屠了她满门,那她复仇,目标应该不止你爹一个吧?”
寇安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军中,府里的内眷幼子最容易下手,尤其是她照顾着的关山……
想到这,一股后怕袭上季妧心头,让她紧紧抓住了关山。
关山缓缓拍抚着她的背。
“殷氏不愿见我,狄娘想去她住的院子自然也不那么容易,更遑论动手脚。
反倒是父亲,他每次回府必来看我,狄娘那时已经取得了府中上下的信任,我住的那个院子全都由她打理,也包括父亲来看我时的茶点饭食。”
“狄娘给你爹投毒了?”
关山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而后继续拍抚。
“可我怎么听说寇老将军是战死的?”
“药是西狄人研制的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不易被察觉,中毒之后会一点点侵蚀人的脏腑,等真正毒发之时已无回天之力。当时边军正与大宛交战,最关键的一战,我爹突然毒发,若非拼尽最后一丝余力做了部署,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个不堪设想?城池沦陷,生灵涂炭……这远比杀寇安世一个人要狠的多。
“狄娘就从来没想过对你动手?”
寇安世死时,关山才一岁半,一年半的时间,她有太多机会除掉一个孩子。
哦,对,若是关山没了,她哪还有理由继续留在府中。
那么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
“许是想过吧。”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盏茶之后,季妧继续开口。
“你爹死后,狄娘就被抓了?”
“主将毒发而亡,除了军中,府中也要彻查。没怎么费力就查到了狄娘头上,狄娘没有狡辩,直接认了下来。”
对狄娘而言,虽然没有达到最理想目标,但心中最大的仇敌死了,她的目的也算完成了。
于是她将每一次下药的细节、以及药物毒发的痛苦,细细讲述给殷氏听,大抵也想让殷氏经历一番自己所经的痛苦。
处于丧夫之痛中的殷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恨狄娘欲死,不肯将她交给军中处置,直接在府中设了个刑室。
一直照顾自己的乳母突然不见了,关山自然要找。一岁半的孩子,走路还不稳当,哪里找得到。
殷氏得知后,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将尚是幼童的关山带进了刑室,让他亲眼看着狄娘受刑。
“殷氏让人鞭打狄娘,包了层铁皮的那种鞭子,上面全部都是倒刺,一鞭子下去血迸肉绽,皮都能扯下来一块。
泰叔说,我打小就很少哭闹,那是第一次。而我越哭,殷氏就让人打的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