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棠却垂眸,瞧着碧色的茶水轻轻道:“我知道姨娘自己如何都是无所谓,但漪姐儿年纪小,若是被房姨娘长期欺负,对漪姐儿的成长也是无益的。”
她抬眸对明姨娘明媚的笑,“这个道理,姨娘可懂得?”
明姨娘纤细玉白的手指逐渐掐紧,生生泛出了一抹白色。
她仓皇的抬眼瞧着顾瑾棠,“……姑娘都知道了?”明姨娘心下颤抖。
顾瑾棠微微笑笑,道:“房姨娘之前因陷害我与沁姐儿,眼下已经被囚禁起来了。哥哥容不下她,下令是杀无赦,但我因着一件事儿还没有查明,所以留了房姨娘一命。姨娘想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明姨娘很惊奇的瞧着顾瑾棠,……难道是她所知道的那件旧事?
就见顾五小姐唇瓣微动,一字字的道:“——就是十几年前,顾予泽被送给人贩子,这个事儿。”
明姨娘眼底的情绪从激动到,最后归于平静,她搅着手指,颤着嗓音道:“……那小姐来找妾身做什么?”
顾瑾棠就道:“想听明姨娘说说您知道些什么。”
她继续说:“我知道明姨娘,之前只是惧怕房姨娘。毕竟房姨娘有爹爹的宠爱,又是贵妾的身份。但泽哥儿也是顾家的血脉,他走失了十几年顾家却一点音讯都找不到,明姨娘,您若此时不把这个事儿告诉我,难道是想后半辈子一直活在愧疚里面吗?”
明姨娘娇弱的身躯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顾瑾棠抿唇,又柔声给了明姨娘一颗定心丸,“——姨娘,您大可放心,此事不会牵涉到漪姐儿。相反,您若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还能跟您保证,保漪姐儿后续平安顺遂,不再受人欺辱。”
明姨娘憋着的一口气此时终于松懈了下来!
……是啊,她身份低微,如果不早日给漪姐儿寻一个倚仗,漪姐儿长成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没了一个房姨娘,还会有多少个位高权重的人!
明姨娘这些年一直被这个梦魇所困扰,心里全是愧疚。
她就垂眼,柔柔的说:“回五小姐,妾身的确是知道这个事儿的……”
当初十余年前,二夫人有孕。萧姨娘在顾家是专房独宠,不日就生下了四哥儿顾予泽。房姨娘心生妒意,暗中和乳母嬷嬷勾结,送走四哥儿。
而她正是听到了房姨娘对乳母嬷嬷的威胁!若是乳母嬷嬷按照房姨娘的法子,家人尚且可以有一笔横财,而若是不照办,全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后来房姨娘得手,老爷下令打死乳母嬷嬷,萧姨娘又疯掉,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而她却因为不小心撞到了房姨娘和乳母嬷嬷的谈话,这么多年来一直胆战心惊的活着。担心哪日被房姨娘灭口。
房姨娘说的不错,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妾,若她贸然告发房姨娘,不仅没有证据,没有人会信她。按照老爷对房姨娘的宠爱,还会有牺牲漪姐儿的风险。
明姨娘泪流满面道:“妾身担心房姨娘做出什么灭口,故而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对不住泽哥儿,和萧姨娘!更对不住老太太和夫人,泽哥儿毕竟是顾家的血脉……”
顾瑾棠径直扔了手里的茶盏!
她眸光发冷,当即吩咐下去,“给房姨娘上重刑!给我往死里打!定要让她吐出来,当年她和她娘家是怎么勾结卖走四哥儿,又是把四哥儿送去了哪!”
顾予桁凉薄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阴郁道:“棠棠,你别担心,看你二哥的本事。”
那些对付朝臣政敌的酷刑,他前世用过,这一世也用过。对付一个后宅妇人,还是绰绰有余。
***
按照五小姐的吩咐,房姨娘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臀部以下全是血污。
房姨娘在耳房里痛到极处,凄惨的笑:“——五姐儿这是想屈打成招啊!”
“——顾家眼下虽然鼎盛,可难保长盛不衰!到时候对一个姨娘除以私刑而不送官府衙门,让御史参你们一本!看你们如何自处!”房姨娘发疯般的嚎叫。
她还有娘家!她还朝中有人!她不会就这么凄惨的死去的!
这时就瞧见门口进来一道高大俊秀的身影。身穿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俊美的脸上全是厌恶与凉薄,正是二哥儿顾予桁。
房姨娘瞳孔一缩,“你来做什么?”
顾予桁似乎对血免疫了,懒懒的说:“来跟姨娘算笔账。”
他轻抿着薄唇,说:“毕竟严刑拷打的事儿也不好让棠棠亲自出马,就我这个二哥,来帮她了。”
房姨娘一颗心骤然沉了。——顾家这几个天之骄子的少爷,表面上看着都是清风霁月、清冷如竹。但骨子里却是心性凉薄、手腕一个赛一个的残酷。这点,可比五小姐一个闺阁小姐强多了。
她纵然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房姨娘匍匐在地上,宛如一只死莺,勉力笑起来:“二少爷想算什么账?”
顾予桁就掐着她的下巴阴恻恻说:“将顾予泽送给人贩子的账。”
房姨娘的身子再度颤抖起来,手心也掐紧了。
送走顾予泽的事儿,时隔这么多年……被人发现了?
都是萧姨娘那个贱.妇勾引老爷!独占着老爷!要不她也不会对顾予泽下手!
萧姨娘后来疯了,又死了……那可真是活该!
顾予桁一脚踩在了房姨娘的断腿的伤口处,清冷的眼底划过一丝阴戾,“你若是快点交代怎么勾结人送给顾予泽,将泽哥儿送去了何处,我可以你一个痛快。”
房姨娘忍不住痛苦的惊呼起来。
这样的贱.妇,顾予桁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但是为了妹妹,也为了整个顾家,他还是决定出手解决。
顾予桁懒懒吩咐人给房姨娘上刑。
现在用刑的人可不是往常的嬷嬷,而是顾予桁在军中的亲信。
用拶子套入房姨娘手指,再用力紧收。
顾予桁不是见不得血光的人,但凡想到房姨娘做的那些事,他只是觉得真痛快。
“啊啊啊啊啊——!”房姨娘终于完全卸下了往常的娇媚,全然如一只待杀的羔羊,撕心裂肺哀嚎起来。
而她心里很清楚,带走泽哥儿的事不是她一人可以完成的。如果现在真的把她的娘家招出来,那在她死了以后……谁来照拂她在顾府的孩子?
所以她宁愿等死,也不会说的!
见到房姨娘仍旧嘴硬,顾予桁吩咐将人拎进来。
房姨娘望着门口不知看到了什么咬住了嘴,喉咙里的吚吚呜呜终于变成一种很诡异的音调。
她终于凄厉的哑声道:“——我说!我说!”
第41章 房姨娘下线
顾予桁让人手里拎着的,正是顾明澜和顾慎瑜。
顾慎瑜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的,此时只知道撕心裂肺的哭着。但顾明澜已经有了心智,恐惧的叫道:“娘——娘——!小娘你怎么了?!”
“顾予桁你可真是个修罗!他们可是你的亲弟弟和亲妹妹。”房姨娘含泪哭诉。
顾予桁就拿着小刀慢条斯理的勾唇,“也可以不是。”
他拿着小刀亲自对着顾慎瑜,微微一笑道:“姨娘,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吗,嗯?”
房姨娘屈辱的咬着唇,趴在地上,却无力反驳。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若我说了实话,桁哥儿,你就可以放过你的弟弟妹妹吗?”
顾予桁唇角微挑,声音彻底冷下来:“这就要看姨娘答的怎么样了。”
不过他谁都不会放过。
房姨娘嗤嗤的冷笑起来。
就只听顾予桁又阴恻恻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姨娘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来陪姨娘。”
房姨娘立即凄厉的打断了他:“——我说!我说!”
顾予桁这才让人将顾明澜和顾慎瑜放下来,并且带出去。
房姨娘就低垂着眼,筋疲力竭的道:“那年顾予泽一岁多,还不会走,是乳母嬷嬷抱着出去的。我买通乳母,让她把顾予泽在庙会上交给人贩子。人贩子是我私下找的,原本让他直接将人带出北直隶,就溺死。”
“……那时我也恐惧得很。只想着杀人灭口,一刀两断。谁知……谁知人贩子忽然就动了恻隐之心,或者又是见钱眼开,竟没将人杀了。而是转手卖了。”
顾予桁周身气压都冷了下去,“卖给了谁?”
房姨娘轻笑两声,“卖去了扬州,一个富商家。我原也是想查的。可富商不久就遭了大火,举家迁走了。至于迁去了哪,大约是更偏僻的地方。”
“那时候,你爹也在追查,我自然不敢太明目张胆。后来我就想,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应是也不会再找了。”房姨娘叹了一口气,“萧姨娘也死了。不会再对我产生威胁,故而我就没有再追查了。”
扬州……富商……
顾予桁手指微抖,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同是顾家少爷,如今他和大哥、三弟,都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天之骄子,不知道顾予泽现在境况如何,是否还活着。
就算还活着,定然也活得不太好。
“还有呢,”顾予桁冷冰冰的逼问:“现在那个乳母嬷嬷的家人在何处?人贩子又有什么信息?”
房姨娘知道两个孩子都在二少爷手中,垂着眼不得不答,“……乳母嬷嬷被老爷当场打死,她的家人也就拿了我的钱,回通州乡下去了。至于人贩子……”
房姨娘眼中闪过一抹阴毒,“他没有听从我的吩咐,我早已将人灭口了。至于他的家人,俱是隐姓埋名。”
顾予桁上前一步掐了房姨娘的脖颈,恶狠狠问:“你说的都是实话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房姨娘咳嗽了两声,勾唇笑:“我命都快没了,若我撒谎,被你查出来后,难道不怕迁怒到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房姨娘长舒一口气道:“大少爷,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顾予桁这才将人丢了下去。
顾予桁接过帕子来,慢条斯理的擦着刚才碰过了房姨娘的手:“房姨娘,还有房氏一族呢,在这个里头充当了什么角色?”
房姨娘仓皇的抬头,“没有!”她颤抖道:“我娘家什么都不知道,这全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请二少爷明察!”
顾予桁勾唇,低嗤,他自然知道房姨娘在撒谎。
不过这又怎么样?一个从宁古塔流放回来的房氏,不过是垂死的蚂蚁罢了。
他一个一个来收拾。顾予桁握拳。
顾予桁踩在她跟前道:“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房姨娘略略抬眼,她只能看见眼前二少爷的皂靴上赤金的纹路。“恩我知道。”房姨娘轻声说。
“你定不能伤害我两个孩子——”房姨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你记住你的承诺,否则不得好死——”
但顾予桁已经转身离开了耳房。
当晚房姨娘就死了,据说房姨娘死之前腿已经断了,原本想撞墙没有力气,就只能死命的磕头,拖了好几个时辰才断气。死状极为凄惨。
这事穿到大少爷耳中时,顾予寒也只是拿着书卷冷声道:“拖出去埋了。”连将尸身发还给家人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