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桁还道:“还有我妹妹的心肺之症,这才是重中之重。拜托了萧爷爷!”
他永远都忘不了前世棠棠的死因。忧思过重,心力衰竭。都是顾家的事催化了她的病情。
萧策诊了一下脉,问:“可有用五裂黄连?”
顾瑾棠就道:“有。日日都有服用。”
萧策颔首,“可继续服用。若小姐病情有恶化,再到老身这儿诊治即可。”
顾予桁听到这句话凉凉瞟了萧策一眼,萧策就又道:“不过依老身看,小姐的身子有调理得越来越好的趋势,断不会再恶化了。”
顾予桁这才冷冷收回了眼神。
临到走时,顾瑾棠已经觉得好了许多,就笑:“多谢长者。”
萧策捋了捋胡子,“你不必谢我。顾五小姐。”
顾瑾棠颔首,转移了话题,“爷爷见多识广,又来自南方。想跟爷爷请教。不知道爷爷可听说过一件事儿,扬州十余年前……有一个富商家发了大火。”
萧策立即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瑾棠和二哥对视一眼,目光交织在一处,顾瑾棠说:“您也知道,我是从乡下回来的。我有个故人,就是在扬州富商家里,可惜后来大火,就完全失了联系……”
萧策陷入回忆中,十余年前,那时候先帝还在,他也还在辅佐……扬州富商,又遇大火,不正是那位么。
萧策却道:“老身只是知道略知道一二。”
顾瑾棠眸子一亮,“可否同我多言几句。”
萧策却摇头,“老身不想多言,对小姐而言,也没什么重要的。如与故人有缘,就会重逢。”
顾瑾棠娇气的道:“日后定多给您介绍几位病人来。”
萧策吓了一跳,“罢了!你不要将老身的名号告诉任何人,就好了。”
顾瑾棠噗嗤笑起来。
接着,见到萧长者紧闭嘴,怎么也撬不开,顾瑾棠他们只能先行离开了。
她想,以后会有机会的。
小童咂嘴道:“那位姐姐跟仙女似的,没想到是顾二少爷的亲妹妹。”
萧策却摇摇头,叹道:“难得一遇的战神,看来也有软肋了!”
只是,她打听扬州富商做什么?
***
在回到顾府的路上,顾予桁不用马车,故而带着妹妹骑在了大宛马上。
顾予桁是半点没想带着庞曜灵和谢珏这两小子一起,但他们在军中已经跟随顾予桁练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性子。他们就一口一个“桁哥”,然后骑马同他并驾齐驱。
顾予桁:“…………”
回程务必经过八方胡同的官道,这类繁华的闹市。百姓人来人往的,很快就认出了顾予桁。
“是桁哥儿啊……”
“是那位战神顾将军!”
“还有庞、谢两位小将军!”
顾予桁眼眸一眯,他原本担心妹妹害羞。但又见棠棠戴着帷帽,让妹妹与他同享这份荣耀,他勾唇,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驾——”顾予桁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让马跑得更快一点。
而这时人群里冲出来一对夫妻,他们跪在马侧,就流泪道:“不知顾将军还记得我们否?我们当初在云阳,差点被鞑靼满门杀害,多亏了顾将军死守城门,浴血奋战了多日……”
“是啊!当初顾将军还给我们送粮送草!顾小将军是我们全城人的恩人啊!”
随着这对夫妇的跪下,越来越多的人也就跪下了,他们就是为了来谢谢他们的顾将军。
在暗无天日的战场上,顾二少爷就是他们的神。
顾予桁昔日接受惯了这些城民的顶礼膜拜,唇角淡淡的一勾。他现在主要是想带着妹妹,进入他的世界,接受他的荣耀。
“棠棠。”顾予桁薄唇微勾,低声问:“现在觉得你二哥如何?”
他想做她心目中分量最重的哥哥,但大哥已经抢占先机了。
顾瑾棠一笑,“二哥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来问我?”
这一世的二哥,抛开前世,和她才回来顾府那段时日,当然是好的。
这时,又一位身穿红衣的窈窕女子站了出来,拦住马儿垂泪道:“民女玲珑,也多谢顾将军救命之恩。”
顾予桁和顾瑾棠遥遥一看,正是刚才从红楼老鸨手中救出的琵琶女。
玲珑姑娘暗自垂泪。
今日红楼的妈妈原本是断然不会放了她走的,但是只因为救她出狼口的人是顾予桁,是顾家二少爷。
妈妈和官爷都不敢再纠缠他了。
只见玲珑姑娘跪在地上,轻声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顾予桁挑挑眉,“小事罢了。不必言谢。”
玲珑姑娘继续垂泪道:“小女家有一间就酒铺,能否请爷赏脸。家父想以重金酬谢。”
“不行,”顾予桁夹紧了马背,声音一下子凉淡下去,漫不经心的,“我要送我妹回去喝药了。”
玲珑姑娘的神色微微一僵。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到了那顾予桁身前头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身形婀娜,远远一看便知道是个美人。露出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娇娇的叫人心都化了。
顿时人群里又出现了起伏,“小民那有专治崴伤的药材,想献给顾将军和古小姐!小民家中世代从医!”
“小民那也有补药,只愿能帮上顾将军的妹妹!”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就送些土鸡.吧。”
谢珏和庞曜灵心道,桁哥的妹妹就是他们的妹妹,他们一样需要捧在手心里。于是他们就替他们桁哥,钻入了人群中,将百姓们的东西一一都收了。
顾予桁眉眼一冷,他们不可能收百姓贵重的东西,但他更不可能让棠姐儿用任何来源渠道不明的物品。
所以……这些东西,只能他将好的挑给棠棠以后,然后他自己用了?
而还有一肚子话想和顾予桁倾诉的玲珑姑娘跪在地上,张张嘴,眼前自己和顾予桁的距离却被人群阻隔,只觉得自己都风中凌乱了。
***
一路回到忠国公顾府,已是暮色西沉,残阳已到了尽头。
顾予寒听说了今天白天在八方胡同发生的事情。穿一身袍子站在府门口等他们。
谢珏和庞曜灵将收来的东西交给了顾府的下人,庞曜灵叹气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桁哥。”
谢珏眼眶红了,水润的眼眸像是能说话,道:“谢珏永远在三军账内,等着将军归来。”
顾予桁专心致志的搀扶着顾瑾棠,被他们说的脑子疼,他怎么能让妹妹发现他的军中都是娘娘腔。“谁哭谁就滚出去。”顾予桁咬牙。
没有战事,怎么把他妹说的跟红颜祸水一个样。
顾予寒上前一步,颔首:“两位小将军,这里已是顾府私宅,只能请二位小将军留步。”
他又让卫奴亲自将两位小将军送走。
说完这个,他对顾予桁冷冷道:“将棠棠送回去,然后跟我来书房一趟。”
顾予寒语气冰冷,且严厉。现下连顾瑾棠都不由得心里一紧,但却见到二哥顾予桁跟没事人一般。
***
顾予寒仍旧是名正言顺的顾府家主,兄长如父,顾家人没有人能越过顾予寒去。
顾予桁去了书房以后,低垂着眼睑。顾予寒冷眼看着他,凉凉道:“棠棠每次和你出去,都会出变故。”
顾予桁又想到今天棠棠夸赞顾予寒,不免薄唇一扯,有些不服气,低低道:“那是因为你把棠棠当成金丝雀,只安置在顾府后宅。但棠棠是否想自由的出去玩,你有没有问过。”
其实大哥这么说他,他也是悔恨的。明明重生回来就应该保护好妹妹,却让妹妹每次和他出去放飞,都会出这么一点事故!
棠棠脚崴的那一刻,顾予桁都恨不得立即扇死自己!
顾予寒将书卷扔在他身上,眸子微沉,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护不好棠棠,还知道狡辩。你给我回去抄书。抄你的兵法,抄一百遍!”
顾予桁薄唇一扯,将兵法拾起来,没有反驳。
无论怎么说,没有保护好棠棠这一点,他就是无力反驳。
而刚好路过书房的顾锦瑟却惊了一下,便是因为棠姐儿自己不小心脚崴了,大哥便要罚二哥抄一百遍兵法。
纵使二哥是大哥的弟弟,却也是京中意气风流的战神将军啊!
大哥怎么能这般小题大作?
她眸光闪烁,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嫉妒又羡慕,却又同时觉得酸涩到了极致。
为什么有哥哥这样宠爱的人,不能是她?!
她需得想个办法,让母亲也知道这件事。
***
而顾瑾棠到了永安院时,才瞧见大伯母也在这。
听连翘说,大伯母已经在这等了四五个时辰了,怎么劝也劝不走。她想着大伯母午时对自己疏离冷淡的态度,不免有些生疑,还是袅袅笑着道:“——大伯母,您怎么有空来了。”
周氏见到顾瑾棠于行不便,只觉得心都痛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梦境,还是因为一直对她都有的心疼。
她低声说:“棠姐儿,大伯母是来跟你道歉的。还有些话,想和棠姐儿说。”
顾瑾棠笑着让云枝端最新的西湖龙井上来,“大伯母,一家不说两家话。何必说道歉什么的呢。”
周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从头到尾细细想来,都是顾瑾沁身为长姐,却胆敢陷害嫡妹。按照祖宗家法,就是要杖刑的!
而棠姐儿原就是真千金,回来以后却没有疼爱。还要应付姐姐们的算计,近来才有了哥哥们撑腰,她身为伯母,没有照看好她,本就是她的错!
不管梦境是不是真实的,错的都是他们长房!又怎么能赖到棠姐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