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棠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
她鼻尖有些酸涩,她连累哥哥受罚。这自然是不该。
但是叶氏的话确实叫她不懂,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哥哥要受罚?
周夫人原本也是一头雾水,但又想到叶氏素日里这偏心的态度,便道:“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
叶氏一惊,她倒是没想到,现在她这个好妯娌也站在了顾瑾棠那边。深吸一口气:“她让她哥带她出去,当众崴脚这原本是她自个儿的事。寒哥儿却责罚二哥儿抄写兵法。
周氏冷笑,“我原本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大哥儿责罚二哥儿,也是因着大哥儿知道心疼棠姐儿。与棠姐儿又有什么关系?你来吼棠姐儿做什么。”
“我就不懂,为何你的孩子们,人人都知道心疼棠姐儿。唯独你,心偏的这么厉害!”
叶氏明显被噎住,她脸色沉了下来,“现在尚且如此。若人人都跟着你们一般惯着她,那她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好了。母亲,我知道了。”顾瑾棠掐紧了湖光锦的袖子,身子愈发僵硬,她道:“我崴脚,原本就和二哥无关,都是瑾棠自己的不是。我会去和二哥赔不是,制止大哥的。”
而顾予桁和顾予寒也同时到了,俊美的脸上寒气逼人的盯着叶氏,叫叶氏更是一肚子窝火。
“母亲。”顾予寒冷冰冰的走过来,“此事和棠棠无关,命二弟抄写兵法,是我命的。”
顾予桁也目光沉沉道:“我也是自愿领罚的。”
“你来永安院闹做什么?”他们二人看向叶氏的眼神里都有一丝不耐。
见到儿子们这个态度,叶氏心更是抽搐得喘不过气来,“难道你妹妹遭受的什么事儿,你都要推到你弟弟身上吗?”她颤抖指着顾予寒,“向你这般偏心纵容,母亲怎么放得下心,你能管好顾家?!”
顾予寒敛眸,眸子里闪过寒意。
母亲自然不懂,他们亏欠了棠棠十几年的宠爱。两世加起来,足足不仅十几年。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给棠棠弥补的时间。
关心则乱。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警告顾予桁,就算他有千般个对的理由,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以妹妹的安全为先。
带着棠棠招摇过市,原本就是危险的。
顾予寒扫过来的眼神冷如冰凌:“母亲,身为兄长,未能护住嫡妹,该罚。规矩就是如此。若是母亲不认,就去问问老太太规矩吧。”
叶氏笑了,“你们以为这样就是为了你妹妹好吗?”
顾予桁只怕叶氏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刺进棠棠耳朵里。他长腿一跨上前一步说:“母亲难道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夺了母亲中馈之权吗。”
“儿子希望,母亲以后都不要再踏入永安院半步了。”
叶氏瞪着她,“桁哥儿,有你这么和母亲说话的吗?”母亲这回可是在帮你说话啊!
周夫人冷呵:“不分青红皂白,耳根子又软,易被挑唆。你非得叫着众叛亲离才会醒悟!”
顾予桁冷冷道:“母亲容不下自己亲女儿,我们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氏美眸瞪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为什么棠姐儿现在,非但叫她的孩子们都疏远了锦瑟,还叫他们也疏远了她!她看这个女儿的态度,愈发的冷了下去。
她最怕的,就是孩子们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啊。
“好……好。”叶氏颤抖着指着他们这一个一个,一下子掀了桌案上的账簿,语气尖锐:“我是管不住你们了——!”
顾瑾棠心底抽痛。
***
叶氏不服气的走了。
但顾瑾棠心里明白,大伯母说的不错,叶氏冲动,又极易被挑唆。下次遇到了相同的境况,她仍旧会冲进来质问自己的。
周夫人见到叶氏这样,也觉得匪夷所思,她原本还预备安抚棠姐儿几句。
却见顾瑾棠坐下,柔柔一笑:“大伯母您不必担心,瑾棠早就习惯了。”
周氏不由得闭了闭眼说:“孩子,你受苦了……”
顾瑾棠想想也不是。
顾锦瑟陪伴母亲这么多年,她在母亲心里的分量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周夫人就道:“那伯母先回去。长房还有些事务等着处理。伯母先忙完再来看你。”
顾瑾棠笑着点头,让云枝送周夫人出去。
永安院又安静了下来。顾瑾棠让人将方才母亲弄乱的账簿收起来。
这时隔扇推开,一个男子入内。
顾瑾棠心下一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才作罢。
看他的打扮是锦衣卫,贴身锦衣,飞鱼服。也是,只有锦衣卫才能在铁桶一般的顾府来去自由,而不被人察觉。
他手心里端着金丝楠木托盘,上面还有一碟药膳,用老母鸡,中草药料,药膳方,佐料粒共同熬制而成。几红枣漂浮在汤面上。
“顾五小姐。”锦衣卫跪下道。
顾瑾棠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顾府有锦衣卫的暗桩,其实顾瑾棠早就有了这个猜测,胤琛是天子,偌大一个顾府,又怎么可能没有他的眼线。她暗暗记了下来,未免以后用得着。
不过无论如何,让一介精心训练的锦衣卫给她送药膳,她都觉得是大材小用了。
“卑职奉了皇命,来个小姐送药膳。”那人说:“陛下命道,小姐您现在就喝完。”
命……现在就喝?
“定要现在喝吗?”顾瑾棠小心问,她才喝了药,嘴里发苦得很。“……陛下原话怎么说的?”
“嗯。”锦衣卫声音四平八稳:“陛下原话是,命顾瑾棠,现在就喝完。”
顾瑾棠:“……”
她手指无意识搅动,脸颊发烫,心想,果然是霸道。
第45章 陛下行刺顾锦瑟,给棠棠……
顾瑾棠几乎能想象得到胤琛那双深邃的墨眸里泛起的冷意,清冷的脸上面色沉沉。
她心下打了一个寒颤,咬唇,道“好吧。”
锦衣卫恭敬的将手里的药膳呈给顾瑾棠,顾瑾棠闻了一口,只觉得药味有些浓。
她闭着眼睛吞了进去,却觉得整碗汤有些回甘。
顾瑾棠眼睫轻颤,……甜的。
竟然是甜的?
怎么会这样?
她将空的青花卧足碗交给锦衣卫,故意拖长了调子,“大人,这样可以了吧——”
锦衣卫磕头,“是。”
锦衣卫又奉上一物道:“还有这玉痕膏。是特地为小姐崴伤脚踝所用。”
“外服。”锦衣卫又轻声补充了一句,“陛下叮嘱您的。”
……所以,是连她崴脚的事情,胤琛也知道吗。顾瑾棠心底不禁打了一个轻颤,问:“这也是必须当你面、立即做的?”
“卑职不敢。这就退下。”锦衣卫神情淡淡。“不过陛下也命小姐,立即外服。”
顾瑾棠咬唇道了声“是”。
送走了那尊修罗,顾瑾棠才缓过神来。
这玉痕膏的确是皇家的极品,顾瑾棠前世见太后用过。——但是因为物品极为珍稀,后妃是没有资格用的。
她匀了一些出来,涂抹在自己脚踝处。
这时云枝快步走进来,喜道:“小姐,奴婢刚才去厨房做糕点,听说了一个消息,您才怎么着……三少爷快回来了!”
看着云枝这么惊喜,顾瑾棠微微失神,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哥顾予白只是一个外室之子,他没有资格继承爵位,也不得老太太和夫人喜欢。就自小努力,惊采绝艳。即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大哥、二哥这两位天之骄子,三哥都在默默努力。
想当年,三哥顾予白连中三元,惊采绝艳,名震北直隶!而且在三哥高中状元了以后,当即授翰林院修撰,而现在已经是翰林院的头号人物,翰林院学士。三哥身居高位,大家才晓得他原来是顾家的儿子!
前一世,他入主翰林院,成了把持翰林院的第一人,即使是顾家落魄入狱,三哥也从未改变过自己身上的温柔矜贵。
前一世大哥二哥公务繁忙,许是因为三哥顾予白同她一样,都有着不幸的童年,又或许是三哥对世界总是温柔。他对自己曾经有过照拂。
偏偏三哥又生了一副多情的桃花眼,清隽至极的皮囊,温柔的性子,现在京中哪个贵女不晓得。
——三千桃李遍天下,诗稿喧传叹绝伦。
说的就是顾家三子顾予白。
但顾瑾棠晓得,三哥也是一个极其腹黑之人,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年轻成为翰林院第一人。
“三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虽然不知道这一世三哥对自己态度怎么样,但顾瑾棠还是挺期待见到她的。
云枝就喜道:“前段时日是为的配合科考,三少爷就在翰林院闭院。如今科考结束,回府就这几日了!”
顾瑾棠点头,将玉痕膏递给云枝笑道,“好好收起来吧。”
云枝点头称了声“是”。
***
而在那头,周夫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长房。
却见大老爷顾松堂穿一身蓝缎平金绣蟒袍坐在桌案边上,倚着头,神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冰冷严厉。而顾瑾沁跪在父亲脚边,似是在哭泣,纤弱的肩膀起起伏伏,
周氏完全见不得这一幕,准备回到内室。
顾松堂抬起头,见到周氏回来了,当即皱了眉头,“听说你昨儿把我们房里的补品,都送给了顾瑾棠那丫头?”
周氏这才明白了,原来是顾瑾沁跟他父亲告状了。
她淡淡的道:“怎么了官人?难道拿不得么。”
顾松堂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可是忘了谁把我们沁姐儿害成这样?还有我,我不能承袭爵位,到底是拜谁所赐!我没见过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