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师,对顾瑾沁自己的名声也有影响。她自然也是没有去的。
只是周氏却没有在她跟前提起,想来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她。
顾瑾棠就喝了口茶道:“……伯母。瑾棠也知道大姐姐的事儿。顾家家大业大,即使多养大姐姐几年也无妨。伯母不必为那些流言忧心。”
周氏心底一软,见到棠姐儿这样懂事,即使原先被沁姐儿污蔑过,也还在替这个姐姐着想。不由得心底更是软和了几分。
她近日来一直被那个前世今生的梦境困扰,无怪那些哥儿都偏袒棠姐儿。
“你就不要再想沁姐儿的事情了。”周氏心底一冷,讪讪道:“沁姐儿自个的错处。等着风头过去,再留她一段时日,再给她物色人家!”
“伯母知道,这与你没有关系。”
顾瑾棠却是粲然一笑,道:“大家都是姐妹,我们顾府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久之后母亲的生辰也快到了,只要大姐姐愿意,我愿意和大哥三哥他们说说,替沁姐姐物色一门好的婚事。”
周氏有些微怔的抬起头看着棠姐儿,眼底先是惊诧紧接着有几分动容,但她知道,自己这个长房在顾瑾棠跟前的确是无地自容。
原本就是顾家对不住棠姐儿!
更不必说现在还有一个梦境……仿佛日日都在提醒她,顾家配不上棠姐儿。
“你说的可是真的?”周氏慌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眸子一沉,复又流露出悲戚来,“沁姐儿一意孤行!根本就配不上你这样帮她!棠姐儿,你听伯母说一句,真的不必如此为沁姐儿的事情操心。”
“伯母娘家根基深厚,无论如何,还是能为沁姐儿说上几句话的。”若是又让棠姐儿帮忙,他们长房亏欠顾瑾棠的难道不是越来越多了?
顾瑾棠只是道:“……大伯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呢,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沁姐姐和我,又是有血缘关系的。自然与顾锦瑟不同,您说呢?”
说着,少女轻启丹唇露出一丝粲然的微笑。周氏一时看得失神。她的手指骤然收拢,声音微微颤抖道:“……若真是如此!棠姐儿,日后伯母定将你视如己出!沁姐儿当真是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当你姐姐!”
顾瑾棠柔和笑了笑,倒没说什么。只是又说了会子话,就让云枝将周氏给送走了。
云枝回来满脸的疑惑,“小姐,不说原先大小姐对您如何,就算是长房的大夫人,有段时日对您也是有龃龉的。为什么现在看到大小姐嫁不出去这种下场,岂不是大快人心。您还……”你还这样帮助大小姐走出困境!
顾瑾棠也有一瞬的失神,娇娇笑道:“云枝,我卖伯母这个人情。倒也不只是因为她曾经照顾过我。还因为大伯母出身将门,她的娘家原本就是位高权重的。即使我不出面,顾瑾沁也不会有太悲惨的下场。而我出面卖这个乖就不一样了,我和伯母原本就有旧情。往后伯母也会看在这一层,用娘家的势力多帮帮顾家。”
“更何况。”顾瑾棠想到了什么,轻轻的道,勾唇一笑,“顾瑾沁之前受过了杖刑,已经有了应有的报应。而且她名声有损,就算是哥哥们帮她,也不能帮她鱼跃龙门的。”更不必说她占了重生的先机,自然知道该把顾瑾沁往哪儿送,才是对她最“适合”的。
***
而与此同时,潇湘馆中,叶氏正在准备生辰宴的席面。各家的礼单都提前送到,正在给叶夫人过目呢。
崔嬷嬷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见到自家夫人这般高兴了。
这时顾予白却大步走了进来。
身穿一身淡蓝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绣圆领袍子,清隽苍白的脸上写着阴沉,唇色很淡。神情冷冷的。
旁边的小丫头们都差点跪下,“三少爷……三少爷您这样不能进去!”
叶氏抬起头来一看是顾予白就神情彻底冷了下去,“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你是什么身份,当嫡母的院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果然只是个外室养的。”叶氏叹了口气,满脸不耐:“究竟什么事儿?”
“棠棠过敏的事情,不知二夫人知道吗?”顾予白轻启薄唇,低声问。
叶氏心底一痛,“我是她母亲,棠姐儿生病,我也忧心。”她美眸轻微一抬,问:“只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外室子,她是嫡出的姐儿。这就是你擅闯嫡母的房间的理由吗?”
顾予白唇边流露出淡淡的讥讽,“不知道这件事和二夫人有没有关系,毕竟这段时日都是二夫人在掌管府中中馈,打点后院。”顾予白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叶氏。
旁人很少在一向温润如玉的三少爷身上看到这种神情。
叶氏也是被吓了一跳。
她厉声道:“虎毒不食子。棠姐儿中毒过敏,你们竟然会疑心到我身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予白想到棠棠才回来时吃的各种苦头,蓦然大步上前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冷冰冰逼问:“当真不是夫人?”手腕上隐约都有青筋暴起。
叶氏吓了一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若这么想害死她,那为何当初要千辛万苦把她从乡下接回来?她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她实在是惊呆了!当年那个卑贱的外室子竟然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敢这样对他的嫡母动手了!
崔嬷嬷也惊住了,“三哥儿好歹也是朝廷重臣,您这样对夫人,是必定会被参一本的啊!”
叶氏张嘴,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你这般外室养的不孝子!你可知我是你嫡母!你这样就是大逆不道,枉费你读这么多的圣贤书!”
“棠姐儿还在因中毒吃苦头。”顾予白又恢复成素日里的模样,刚才想要吃人的那一副冷冰冰的神情逐渐从脸上消失。他一字一字咬字清晰,“是二夫人在掌管后院后没错,就算是和二夫人没有直接关系,那也是二夫人对后院疏于打理所致。”
顾予白:“这件事最好和二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夫人。”
叶氏胸口重重的起伏,她眼底泪眼朦胧。她原本还想和棠棠这个女儿重新处理好关系!
谁料她就让了顾予白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来对付她。
叶氏顿时心如刀绞。
崔嬷嬷像是看出了,道:“夫人莫要忧心,三少爷也是关心则乱。您是他嫡母,他不敢对夫人不敬的。”
叶氏掀了刚刚才送来的礼单,心底发涩,“逆子——!当初就不该让他进这顾家的门,还准许他参加科考,给了他鱼跃龙门的机会!如今这般不敬,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崔嬷嬷深深叹气,一直抚摸着二夫人的胸口,替她顺气。
***
而在另一边上。顾予寒的书房中。
卫奴带着人进去了,说的就是顾五小姐这回中毒的事儿。
从永安院西次间的榉木攒海棠花凉榻的夹层里搜出了一些白菊花粉,已经给萧策先生看过,的确就是和小姐这场病有关的。而云枝自然知晓自家小姐对白菊花粉是过敏的,所以小姐的衣食起居都十分用心,所以那人才十分隐蔽。
顾予寒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这夹层里的白菊花粉是出自谁之手。
自从棠棠住进去永安院以后,他便永安院监管的如同铁通一般。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异动可以混入进去。所以便只能是顾锦瑟留下的。
顾予寒十指泛白。当即叫了卫奴过去。
“那个庄子上,叫嬷嬷过去,严加看守。按照顾家家规,先鞭笞顾锦瑟。”顾予寒声音冷淡,气息没有丝毫的不稳。
卫奴心下一震,“可夫人的生辰将近……若是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好。”
顾予寒冷冷勾勾唇,“顾锦瑟有脸做。就没脸叫母亲知道吗。就算是母亲知道也无妨,看看她教养出来的娇俏可爱的好女儿挨打!”
只是如今眼下最大的一个问题,却是按照萧策先生所言,单单只是白菊花粉,根本不会让棠棠的病情来得如此凶险。所以除了花粉,定然是还有其他东西的。
兴许与白菊花粉相生相克,加重了顾五小姐的病情。而这个,可能就不是出自顾锦瑟之手了。
顾予寒将东西扔了出去。“查清楚。”他冷漠道。
卫奴赶紧应是。
***
在夕阳如同残血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行人来来往往,房屋鳞次栉比。
原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但忽然有马车急驰而过。从车上掉下来一个人。
少年浑身是血,单薄的身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却又一双黑色、很漂亮的眼睛。紧接着就有一堆人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地上的人一阵暴打。
行人都被吓到了。有的躲远,有的则鼓起勇气多说几句,“别打人啊……”
是一个很漂亮、羸弱的少年。
他爬起来,唇色苍白,指节修长,唇角带着点血然后就把怀里的玉佩给收了回去。
等到马车上的人又走远,才有人从角落里偷溜出来。
赶紧将少年扶起来,他抖着声音说:“……公子、公子。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国公府,准备对那个顾家大人最心疼的五小姐下手。公子您一定要活下去啊!”
公子这几日老师身亡,在紫禁城彻底没了庇护。被什么人带走,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第61章 给我套起来打!
那少年眸子虽然精致漂亮,但是宛如一滩死水,早已没了半点生机。阴沉且阴郁。
少年哑声说:“走吧。”这几个字却像是耗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接着却一头栽在了地上!
他旁边的仆役忙将自家公子翻过来查看,却见公子的脸上、肩上、甚至腰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鞭子狠狠抽过,或者像是被火烧过。更有血迹。
小厮也骤然吓得脸色苍白。忙扑上去护住了公子的身体!
旁边的路人纷纷过来围观,见这少年身穿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倒是穿得精致,却没想到单薄的身上全是伤痕。
“估计是哪个落魄的公子哥吧,这也太可怜了。”
“没想到高官门第,也会沦落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是高官门第的?”就立即有围观的人询问了。
却见那人冷哼一声,“你看看这穿着打扮,我看着,倒像是之前在詹事府做事的。有些眼熟……”
当今景元朝中的势力分成三股,一股是寒门,一股是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世家贵族。
而如今的朝纲几乎都把控在世族之中。无论是。寒门常年活在世族的阴影下。毕竟世家的利益,而一旦寒门入场,便是侵犯了世家的利益。
而陛下的态度不明。拿着寒门制衡世家。导致世家对寒门便是愈发的敌对。尤其是寒门的代表,詹事府詹事刺杀陛下失败后,如今寒门出身的人在朝中几乎是如同落水狗,人尽可欺的地步。
他身边的小厮顿时六神无主,“求各位!救救我家公子!求求各位了……”
***
很快,叶氏的生辰,四月初便快到了。
正是春和日丽的时节,院子里草长莺飞,春意融融。盛春之景色十分宜人。
池子里的水都融化掉了,化成咕咕的绿水,从上游蜿蜒而下。
顾府早早的摆好了席面,四大贵族的人也都如约而至,盛装出席了。叶氏是顾家三位哥儿的生母,又是叶侯爷的亲姐姐。自然有不少贵妇捧场。
叶氏穿一身翠蓝宽拖遍地金裙,梳朝云近香髻,发髻上插着鎏金梅花簪子。一副雪肤花貌、容光照人的模样。她坐在大观园的亭子里,看着这个各府邸的奴仆们流水似的将各府的礼品给搬进来。叶氏深吸口气,唇边稍稍弯起一点,却低声问:“寒哥儿呢?”
崔嬷嬷皱眉道:“……大少爷好像前去调查五小姐中毒的事儿了。”
叶氏柳眉微蹙,十分不自在,就道:“那他也不应该挑选我生辰的时候去呀!也不知道棠姐儿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崔嬷嬷宽慰道:“有萧策先生妙手回春。又怎么会不好的?”
这时叶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叫碧珍的,却一边捏着夫人的腿说:“夫人生辰,这些个小姐少爷却都不在,奴婢都为夫人鸣不平。”
崔嬷嬷立即白脸道:“胡说些什么!你是是什么身份,也敢编排小姐和少爷!”
碧珍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立即准备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