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艾丝特顿时不乐意了,停下来撅着嘴巴道:“阿明哥,你又骗人家,人家做的饭菜,真有那么难吃吗?”
吴明只觉头大,若是承认的话,艾丝特肯定会不高兴,可若不承认的话,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尝尝了。正欲实话实说,可一看到艾丝特泫然欲泣的脸,他心头一软,鬼使神差的答道:“那有,既然是小艾做的,我就尝尝吧。”
艾丝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拍手道:“那好,走吧,今天做的是槐花饭,可好吃了。阿明哥只要一尝,包管还想吃,刚才我尝了下,美味得很呢。”
槐花饭?槐花能入药吴明倒是清楚,但却第一次听说槐花能做饭。别是艾丝特贪玩,自己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吧?要真是这样,那今天自己多半悲剧了。他心头想着,右手却被艾丝特拉着,身不由己的朝后院而去。
后院绿树成荫,一株需双人才能合抱的槐树伸展开来,树冠几乎将整个院子塞满,在槐树下,正放着一张小巧的茶几,旁边却放着三张椅子,茶几上放着几碟点心类的小吃,两个女卫正手提灯笼站在附近。隔得老远,就见茶几上的小吃正冒着腾腾热气,显然出锅不久。艾丝特拉着吴明走过去,对两个女卫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那两个女卫行了一礼,将灯笼插在旁边槐树的枝桠上,这才缓缓退下。
艾丝特在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指着上面的点心,笑吟吟的道:“阿明哥,这就是槐花饭啦,你先尝尝。”
吴明低头一看,不由惊道:“这就是槐花饭么?”
他先入为主,觉得所谓的饭,怎么也该和米饭有关。就比如蛋炒饭,就是鸡蛋煎熟,和以米饭炒之。可这槐花饭虽看起来颗粒分明,但分明是面粉做的,粗看一下,颗颗都有小指头大小,倒像一个个小型的饺子。他端起盘子闻了闻,不由叹道:“清香醉人,这槐花饭看起来素洁淡雅,闻起来也不错,在色香味中,已是三占其二,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艾丝特身子前倾,一双素手托着香腮看着吴明。一听他如此说,湛蓝的大眼眨了眨,有些俏皮的道:“那阿明哥尝尝呀,看看味道到底如何。”
吴明抓起旁边的筷子,挑了几颗丢进嘴里,不由赞道:“不错,细腻润口,鲜美利爽。没想到槐花还有这等做法,今天实在开眼界了。”
他忍不住端起盘子,又挑了些槐花饭到嘴里,叹道:“确实不错,美味之极。小艾,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了。”
一听吴明赞美,艾丝特反而有些不高兴,她幽幽一叹道:“东汉饮食博大精深,直让人眼花缭乱,我那学得会。呆子,这槐花饭是何姐姐做的,此等美味,我怎么做得出来。”
何艺做的。吴明正扒拉着盘子里的槐花饭,闻言顿时一呆:“小艺,她不是带着骆驼营去西蒙边境了么?”
“现在西蒙已对你定国公服软,连皇子都被逼去了庭牙,我还呆在边境做什么?”
艾丝特还未回答,从后院的一处理角落,传来一个女声。随着话声,何艺一手举着托盘,从门外娉婷婀娜转入。花开正浓,满院都是槐花的清香,她似一个精灵,从黑暗中踏着花香缓缓而来、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洁白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更似闪着朦胧的光辉。
和艾丝特的灵动娇憨不同,由于常年居于高位,何艺更趋沉静。可她的静和祝玉清又有区别。祝玉清的静就如一泓秋水,涓涓细流让人沉醉。而何艺则宝相**,一举一动莫不蕴含威仪,让人心生敬畏,忍不住膜拜。
吴明吃了一惊,忍不住站了起来:“小艺,你怎么来了?”
何艺走到吴明面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茶几上,一本正经的道:“中西大举东征。我作为百灵教圣母,又是西北何家的掌权人,怎么也得带领部队意思意思,支援一番。否则的话,万一得罪了定国公,来个翻脸不认人,小女子可吃罪不起。”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忍受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玩笑自然也开不成了,接着道:“吴大哥,这次东征事关重大,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就带了人马跟过来了。”
吴明大喜:“哈,马上要打京都了,我正愁兵力有些不足,这可真如雪中送炭。”
何艺将托盘里的茶水一件一件的放在茶几上,口里道:“不过我带的人可不多,你恐怕要失望了。”
吴明一怔:“不知小艺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何艺将茶水放好,递了一杯给吴明,然后递了一杯给艾丝特,这才答道:“西北不比中西,人口较少,也负担不了几十万大军开销。所以我这次只带了五万人来,而且最精锐的骆驼精骑,我都留在了西北,吴大哥不会怪我吧。”
骆驼精骑长于沙漠战,就算到了京都,起到的作用还不如步兵,而且何艺说的也是实情,西北地广人稀,能拉出五万人来支援自己,已属极限,吴明那会再怪何艺,闻言只是感动,捉住何艺双手道:“谢谢你,小艺。”
何艺猛的抽开手,脸红红的嗔道:“干什么,艾丝特妹妹还在旁边呢,没个正经。”
艾丝特娇笑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忙了一天,好累。阿明哥,何姐姐,我先去休息啦,就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
说完,也不待吴明何艺说什么,蹦蹦跳跳的消失于黑暗中。
她虽刁蛮,但却聪明得紧,更非不通世故之辈。何啸天去世后,何逍遥远未成年,而孙云霓心灰意懒之下,更不理事。独留何艺在西北支撑大局。如此一来,百灵圣母和定国公天各一方,少有团聚的时候。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自有甚多的体己话要说。她这几年和吴明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今晚怎么也得让着何艺。
眼见她身影消失于转角处,何艺才转过头来,脸如朝霞:“艾丝特妹妹也真是,有什么好回避的……”
她本来一派**,这一下娇羞无限,吴明更觉有趣。他端着杯子喝了口茶,笑道:“能见到圣母的小女人状,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有此福了,何其之幸。”
何艺脸下余晕未退,嗔道:“就知道贫嘴。”
吴明也知她面皮薄,倒不好过分,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槐花饭,赞道:“小艺真不愧心灵手巧,什么东西到了你手里,都能成为美味。”
何艺为自己斟了杯茶,却叹了口气:“什么心灵手巧,槐花饭初吃来美味,如果过量食用,闻着就会干呕,到时你就不会如此推崇了。不过对大阿,龙望一带的百姓来说,槐花饭不可或缺。每年四五月份,槐花盛开,正值青黄不接之时,这东西就成了北方贫苦百姓的一道主流食品,用少量面粉就能蒸一大锅槐花饭出来,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她抓起杯子抿了口茶,似乎想起了往事,陷入了沉思。吴明凝视着何艺,她面庞本就清秀绝伦,槐树上的灯笼红彤彤的,发出柔和的光线。映得她脸上一派恬淡,缕缕青丝被灯光笼罩,仿佛镀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吴明心头也暗叹口气,何艺的童年很苦,是跟着义父在龙望长大的。他义父家贫,一生不曾婚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到了大阿,做出这一桌槐花饭出来,多半也有忆苦思甜的意思在内。
眼见何艺面现伤感,吴明也不好在这话题上纠缠,他抓起杯子喝了一口,咂吧下嘴道:“这茶香而不腻,更有一股槐花的清香,看来是槐花茶了,也是你做的吗?”
何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槐花要成为茶,还得采集,晾晒,没有一年半载休想能成。我今天才到的,那可能这么快,这茶是书房里自备的,定是屠鹏平时自制。如今他已就擒,放在那里也是浪费,我就擅直作主,拿来一用了。”
提到屠鹏,吴明放下杯子叹了口气:“不论是才学还是政务,屠鹏都算得上上之才。如今落在我手,跟李源一样死不投降。倒成了鸡肋,杀之可惜,放又放不得。”
何艺一呆:“李源。吴大哥你抓住李将军了?”
吴明道:“是,不过他跟屠鹏一样,因为家眷俱在京都,所以死不投降。”
何艺想了想道:“听你话中之意,是想杀了两人?”
吴明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是商先生,他觉得两人既不能为中西所用,就要斩草除根,免得放回京都资敌。”
何艺有些后怕的舒了口气:“还好,傻大哥呀,这两人可杀不得。”
听她如此一说,吴面色一喜:“小艺也觉得两人不能杀?”他反应过来,想了想又道:“为何不能杀,可有缘由?”
何艺也顾不得喝茶了,放下杯子道:“不知吴大哥觉得,我中西比之南北两汉,其优势在何处?”
吴明一怔,摇了摇头道:“中西和两汉相比,那有什么优势可言,这几年之所以局势大好,全因战争所致。朝廷北伐,两汉在青麓山脉一带死战,造成民不聊生,这才导致了难民的大量涌入,带来了大量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