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我被定在原处,四周的嘈杂声模糊不清,心脏却一下一下的,剧烈跳动起来。
“?”许绍航低着头,朝我询问式地眨了眨眼。他眼里的光随着动作晃荡,带着柔和的温度。我却烫着般移开目光,摇头转回去,才发现自己攥紧了拇指。
还是会……我望着眼前美景自嘲一笑。缆车一次要载几十人,高峰时更甚,那偶尔还是会出现拥挤的。而许绍航这个人,一向好做个绅士,所以,并不是他要做什么,只是我心慌了。
就像长久安全的保护膜被人拉开一道口子,外面的风汹涌地灌进来,叫嚣着,引诱着,把深埋在心底的,以为早就消散的心事全部唤醒。
那一次的缆车就很拥挤。许绍航拉着我,一上去先占据临窗的位置。然后人潮涌进来,我们被挤到角落,但视野很好,我靠在许绍航的怀里拿手机一顿狂拍,结果拍出一张长江大桥与倒影交相辉映的照片,实在是太美了,我用头轻轻撞他的胸口,说:“你快看这张!”
许绍航低下头,夸得真心实意:“哇这张绝了。”
我摇着手机洋洋得意地抬头看他,就看见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温柔地落回我眼里。鬼使神差地,我踮起脚,在拥挤的车厢里,飞速地亲了他一下。
“乔然,到站了。”
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我立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听到许绍航略微低沉的声音,他停顿片刻,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事般,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人多热的。”我随口敷衍,快步走出缆车。江边风有些大,一出索道站,刚刚还过速的心跳就被吹得平静多了。我闷头向前走,好一会才想起许绍航,回头去寻找,发现他竟然被落下好远。
什么情况?我微微皱眉,停在原地玩手机。等人走近了才发现许绍航唇角抿得很紧。
“你怎么了?”
“没事。”他露出一个淡笑,转身看了看来往的车辆,“有点晚了,还是打车吧。”
我点头没有异议,虽然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但还是拿出手机打车。许绍航微微弓着背,也在看手机,他住的酒店似乎不在这个区。
不对劲,我盯着他又抿紧的唇角,忽然想起什么般,上前按了一下他的腹部。
弓背的幅度立即变大,许绍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是不是胃疼。”我收回手,快速将目的地换成附近的医院。
“没事,缓缓就好了。”他轻描淡写的,脸色却没能好转半分。
我开始有点后悔刚刚直接上手。一周前的吐血画面还清晰可见,这要是又被我按出个好歹可怎么办?我焦虑地看了一眼打车界面,又不放心地问:“你疼多久了?怎么不说?”
“刚开始疼。”
又在说一些鬼话。
我一边扶住他往一旁的长椅上去,一边开始反思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晚上的火锅许绍航一直吃的清汤,没碰一点辣椒,照理应该不会的。想不明白我又问:“你有哪些要忌口?”
许绍航坐在长椅上缓慢地揉胃,有一瞬间迟疑,但很快回答:“不能吃刺激的,清淡点就好。”
很清淡啊。怎么回事?我烦得起身走了个来回,索性掏手机开始搜——胃溃疡出血不能吃什么?
避免刺激性食物摄入,包括辛辣、腌制、过酸、过烫以及烟酒、浓茶、咖啡。
过酸。焦躁的脚步停止,我愣在原地,想起那半碗醋的料碗,心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酸楚。
怎么不能吃醋还吃?
“我以为吃一点没事。”耳边传来回答,我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口。
呼——心口的气球又开始缓慢涨大,我盯着手机,猛眨了几下眼。然后快步走回去,伸手开始在许绍航身上翻找。
许绍航反射性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然后忍着疼问:“你干嘛?”
我掏出他衣兜里的烟和打火机晃了晃,义正词严道:“烟也不行。”
他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还不能还手似的,惊讶地愣了好几秒,才笑着无奈道:“你还真是没变,一样霸道。”
“这是什么?”我略过他的话,拿着从他兜里摸出的药盒问。铝碳酸镁咀嚼片,用于胃、十二指肠溃疡……
“抗酸剂。止疼的。”
“那你怎么不吃?”我皱着眉看他。
“吃多了不好。”
“啊?”
“吃多了会痴呆。”许绍航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拿走药盒,拆了一片喂进嘴里。神情有点严肃,又有点委屈。我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虽然知道此时此刻不太合适,明明许绍航还很疼,但我还是笑了出来。仿佛所有的心绪都被扫荡,整个人焕然一新般,似乎来重庆的这些天里,没有哪天有此刻这么开心过。
“许绍航。”我收住笑叫他。
“?”他还嚼着药片,神情略显茫然。
“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年假还有一周吧。”
“那能陪我在重庆逛逛吗?”我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然后从里面看到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期待的自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