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航整体来说还算镇定,除了有事没事地在网上翻了好几页的彩票新闻看。
我看不下去拿筷子戳他,催他赶紧吃饭。吃完这顿我们就得回重庆,许绍航的假期已经过了一半,没几天就得回去工作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许绍航夹起一筷鱼香肉丝吃掉,忽然转过头看着我。
跟陈霓大同小异的问题。我没藏着掖着,干脆一股脑地全给他说了。告诉他,自己买了一些理财,然后准备在成都买套房子,再给爸妈都追加一份商业保险,以及还想去读书。
许绍航脸上神情认真,听得很仔细,等我说完才微微点头道:“挺好的。”
他的目光里满是欣慰,但仔细看又似乎有一丝晦涩。
“想好读什么了吗?”我听见他继续问。
“啊……”我无意识地咬住筷头,耳朵飞速地染上一抹红,神色有几分难堪地望着他,“我还是想学……”
“艺术管理?”许绍航截断了我的话。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考失利,我听从家里的安排选择了这所叁流大学的一流专业,心里却始终对梦想的未来抱有遗憾。但小镇出身、家境普通的现实,是没有办法支撑我在艺术上有所探求的,所以我从未跟父母提过,更是将它作为奢侈的爱好,偶尔远观。
结果真上了大学之后,我发现世界远比我想象得宽广,也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视觉艺术,心中的渴望也就更加强烈起来。
我开始对专业课题敷衍了事,然后借由学校艺术团的便利,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艺术活动上。我始终记得大叁的校园艺术节,那是我第一次成功地策划了一次展览。当看到许多同样年轻的面孔走进展览区,对着作品们露出向往的神情时,我感受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脏涨大极致的满足,甚至忍不住想要落泪。
从那时起,成为一个专业的艺术策展人,就是我此生的梦想。
然而大学毕业后,因为专业限制,我多次投给艺术机构的简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之后便机缘巧合地开始创业,结果一步错步步错。高额的贷款压在身上,梦想什么的,便再不敢想。
所以,要不是这意外的一千万,可能我此生都不会再提这个梦想。
“那你是要去留学吗?”许绍航放下筷子,伸手抽了一张卫生纸擦嘴,像是随口闲聊般神态放松。
我下意识摇头,筷子在饭碗里戳了戳。
“我想申请那种高校合作班先学一学。”我继续说着,说完讪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成绩单一般嘛。”
许绍航轻柔地应了一声,然后拿起身旁的水杯一饮而尽,再看向我时眼里带着关心的笑意,催道:“快点吃吧,菜都冷了。”
我连忙低头吃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是想过出国的,来重庆之前就已经咨询过一家留学中介。但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我不否认问出单身那句话是很冲动。
但是……我望着许绍航专注开车的侧脸,光从他的下颚打过,留下了锋利的轮廓。
但是这种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人无法不贪心。
“有这么好看?”许绍航出声调侃,眼睛仍盯着在车水马龙的高架上。
“嗯。”我毫不害臊,末了还嫌不够似的从副驾驶凑过去,轻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帅…啊!”
许绍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然后飞速转过头看我。
“你好美啊。”他压着嗓子,表情却十分夸张。
“哈哈。”我笑着,却忍不住红了脸,于是伸手打了他一下,又老实地坐回副驾驶。
许绍航看起来像是完全不介意我的决定,但他一向是个越严重越不外露的人。心底仍旧隐隐不安,我盯着窗外变化莫测的街景一顿胡思乱想,然后寻求安心般将那十万块又给他转了过去。
很快,许绍航的手机响了一声,但他刚好正在变道,没有时间看,我们就这样一路顺畅地到了新定的民宿。
这次没有分开住。我特意选了一个视角极好的民宿,从进门客厅一路到卧室都是整面拉通的落地窗,夜里两人坐在窗边,就能看到将重庆最繁华的夜景悉数纳入眼中,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这会还早,窗外只能看到高楼林立和远处行驶在湍流江水上的邮轮。但仍旧带有重庆特有的壮丽,让人忍不住踞足凝望。
身后忽然有干净的皂角味袭来,许绍航从后面轻拥住我,温热的大手覆在我手上,亲昵地捏了捏。
“我刚刚想还你来着。”他懒散地将下颌垫在我肩上。
“嗯?”我装傻。
“感觉你这会给我钱,特别像在嫖我。”
我笑着去抓他的手指,揶揄道:“怎么?你不乐意?”
手指从指缝嵌了进去,许绍航十指紧扣着我,呼吸声贴在耳边,像是随意撩拨般,继续说:“是啊,我挺乐意被你嫖的。”
我被他撩得耳朵发痒,干脆侧过脸笑盈盈地看他:“你好不要脸啊。”
许绍航满脸都是温柔的笑,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秒,我被猛地抱离地面,许绍航抱小孩似的快步往卧室走,一边恶狠狠地回答。
“我还有更不要脸的!”
我们又在床上胡闹了一通,但没有真的做,只是亲昵地打闹,跟不懂事的小孩一般,要用些你来我往的折腾彰显亲密,最后气喘吁吁地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乔然,”许绍航躺在我身侧,嗓音微哑,一只手轻轻地拂着我脸侧的头发,黑色的眼眸里尽是缱绻的光。
“我替你高兴。”他说。
我任由他摸头,目光安心地停留在他脸上,也轻声回答:“我也高兴。”
然后一起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我仍然不确定许绍航心里到底对我读书的事情怎么想的,但此时此刻我确定,我们彼此爱着。